每年的六月十五,太皇太後靖齊氏前往大都城外郁山的感恩寺里沐齋七日,以祈求靖朝皇室子孫繁茂綿延,百姓安康和樂。而在這的前一天,六月十四,是顏惜諾的生辰,今年已經十七歲的顏惜諾早就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所以這個生辰注定不會是什麼太讓溫禾順心的日子。
也確實,這一天,從早上請安開始,先是顏老夫人旁敲側擊顏惜諾這些年來是否有認識的名門子弟,暗示自己可以多多去參加都城里各家舉辦的宴會,然後是顏相對于自己這個女兒近十年學業的集體抽查,下午進宮又是太皇太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貼心關愛,到了晚上連平時懶得出門一步的師傅都翻了牆頭,還真是熱鬧充實的一天。
「瑪瑙紅的佛珠,黃色晶石雕成舍利子器皿,黑曜石做成的佛門祭祀用的蓮花座,」溫禾打開從房梁上取下來的黑檀木箱子,清點著里面的物品,再將今年生辰之時老頭帶來的雪脂玉做成的木魚小心地放入其中,「就差紫色了,究竟是什麼紫色的東西供奉在佛寺中了百年以上呢?」輕聲嘀咕著,距離甲子年中秋還不到一年半的時間。
及那年老頭帶自己去了他收藏幾十年書籍的山洞,說是作為生辰大禮讓自己可以隨意閱覽所有藏書一年,也就在那一年自己在一本陣法的孤本里看到了現代英文寫成的章節,因為自己大學的專業就是翻譯,研習過古今英文的差異的她所以在看到一篇現代的不能再現代的英文時,溫禾當時的沖擊是難以言語的,總之當時老頭看到她的時候被她一臉淚水給驚了。而讓溫禾真正激動的不是有人比她還要早穿越到這個時空,而是根據書上所寫的陣法,尋找到百年以上佛氣浸染的五色石作為陣眼,所排的陣法在甲子年的中秋之時借助天時邊有可能打破時空的界限,也就是說她可能可以回到現代。
雖然這個陣法有沒有用,寫這本書的人何以得來此法她都一無所知,但這並不會減弱溫禾決心一試的信念,不論如何,只要有一絲絲的可能她就會要嘗試,她不願讓爺爺就這樣一個人守著溫家老宅,再加上她真的很想回去把當年那場車禍調查清楚,總覺得里面有陰謀。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對于溫禾而言,不論過了十年還是多久,她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顏惜諾,所以她不願以顏惜諾的身份活在這個地方。
「郡主,起身了沒有?」玉兒的聲音打斷了溫禾飄遠了的思緒。
收拾好箱子,飛身放回到之前擺放的房梁上,溫禾坐回到床邊後才對外面候著的玉兒吩咐道,「進來吧。」
推門而入,同臨城時候一樣依舊只有玉兒和暖煙進來伺候洗漱,「郡主,今兒個要隨太皇太後前往感恩寺祈福,老夫人派人吩咐說趕時間的就不用去請安了」。
「嗯,雖是老夫人的好意,不過還是去請安好些。」對于這些禮儀上的東西,溫禾向來是願意遵守的,在她看來這些都是一個民族一種文化傳承的根本。
在怡園請完安後,溫禾等人就上了太皇太後派來的馬車前往感恩寺。不同于往年太皇太後僅僅讓太後和幾個貴族老太君陪同祈福,今年的陪同隊伍異樣龐大,幾乎大都貴族世族的嫡小姐都有被邀請前往祈福,溫禾自然在例。
「郡主,你說太皇太後是不是為了讓你多認識大都的貴小姐圈子才特地讓這麼多小姐一起來的?」看到不同人家在感恩寺後院前前後後進出,玉兒忍了一路的話還是剛剛進了寺院客堂便吐了出來。
「你就不能少給主子丟點人嘛?」暖煙將一大包衣服扔到玉兒懷中讓其整理,「安安靜靜干活吧!」
「你就會欺負我,哼,要是我功夫比你好看我……」放下手中包袱,玉兒揮起手中的拳頭。
「看你什麼!不要做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的夢。」暖煙不屑的拍了拍玉兒的肩頭,轉頭往溫禾的方向看去,「主子,剛剛太皇太後傳話來說讓您晚膳的時候去安香堂一起用,我已經回話說替主子答應了。」
「好的,」溫禾打開窗戶原只是準備透透氣,卻被外面後山上一整片粉白色的海棠吸引了目光,「我去後山散步,晚膳之前回來。」話音剛落,人便從窗子口出去了。
「郡主!我……」‘跟你去’三個字還沒有出口,玉兒就只能感覺的溫禾出去時留下的一陣風了,「主子什麼時候願意用輕功了?」
「還不是怕你跟著。」暖煙可不介意這個時候再打擊一下玉兒。
各位家眷所居住的客堂的後面就是郁山的後山,六月中旬的海棠開得正艷,白色的花朵上間或有幾片花瓣暈染了一絲絲粉紅。身處在美得讓人覺得猶如仙境的成片的海棠樹構成的花海中,讓溫禾覺得是不是該吟詩作對一番才不負這美景,對于自己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拍照留念,這個認知讓她自嘲的揚起了嘴角,在古代生活十幾年還真是思維方式都染了點古味。
「文大小姐和文二小姐,也來這里賞花嗎?」清脆悅耳的女聲從十幾步外傳來,讓溫禾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抬眼望去,四五個身著錦衣的女子兩兩相攜在一塊。
「名三小姐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回答的是被問到的文氏姐妹中的一人,語氣輕慢,還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旁邊另一個女子拉住了袖子插話道,「姐姐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看這兒花艷才來的這兒,嘉寶妹妹莫要誤會了,」溫婉有禮的解釋讓人愉悅。
「嘉寶性子粗,兩位妹妹見諒。」又一個女子的聲音加入過來。
「沒想到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忠義候府孫小姐陸蘅婉也來了這兒,還真是熱鬧啊!」說話的是之前語氣輕慢的文小姐,言辭間略有收斂卻還是帶著三分刻薄。
「陸姐姐,顧姐姐嘉寶等你們好久了,」名喚嘉寶的女子女子歡快的挽起了兩個女子的手臂。
有了新的人物加入,女子們你來我往一句接一句的說著,話題早從海棠花引到了別處……
對于這種名門千金之間的‘閑聊’,溫禾既不想參加連听下去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再看前方奼紫嫣紅的身影,靜靜地獨自轉身便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一直走到花海深處,听不到一丁點兒人聲的地方,溫禾才放緩了腳步打量起邊上的海棠花來,「海棠雖美,卻無花香,」想起海棠的特性,她伸手摘了朵盛開的最艷的放到鼻尖細細嗅了起來,「還真是沒什麼香氣。」
「嗚嗚嗚~恩嗚嗚~」像是喵咪的嗚咽聲。
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溫禾捻轉著手中的花往里走去,回想起來她想要養只寵物的願望好像一直都沒有得到滿足,「讓你那麼調皮的亂跑,」語氣里帶著寵愛的味道,男子純淨溫潤如暖陽的嗓音打斷了溫禾飛出去的思緒。
現在這一刻溫禾抬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奇異卻又和諧的畫面,一個身穿靛青色雲紋錦袍的男子跪在散漫海棠花瓣的地上給一只有兩米多長的白獅子順毛,那頭白獅子還一副極其享受的表情(從溫禾的角度感覺到的)。
「看了這麼久,小姐可有什麼指教。」男子冰冷的聲音里夾雜一絲被人打擾的不快,完全不同于剛剛對獅子講話時候的溫柔,甚至都沒有轉過身來看溫禾所站的方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