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長安,正是荷花初開的季節。
或大或小、或粉或白的荷苞直直挺立在層層碧葉叢中,苞尖微開,露出小小的嬌面,一陣清風吹過,倩影倒映在水中,隨波搖曳生姿,為沉寂的長信宮添了一抹亮色。
長信宮是洛嬪居住的宮殿,遠遠望去,長信宮普普通通,既不像王皇後居住的未央宮那般金碧輝煌,也不像瓊妃居住的長樂宮那般美輪美奐。但這里處處透著一股清新和自然,讓人從骨子里感到舒適。
偌大一個皇宮,劉曜只有在長信宮才是真正輕松的。在這里他可以卸掉全身的鎧甲和防備,暫時拋開沉重的學業,再也不用向誰證明著自己,不用拉攏任何勢力,更不用費盡心機去爭取父皇有限的愛。
在長信宮,劉曜只是母妃的兒子,綠羅的哥哥。
「曜兒,這是你最愛吃的荷葉八寶飯,多吃些,你近來瘦了不少。」洛嬪滿臉憐愛的望著兒子,不住的往他的碗里添著飯菜,「听嬤嬤們說,你總是讀書到深夜,你年紀還小,要當心身子。」
「謝謝母妃,孩兒記下了。」劉曜一邊歡快的吃著,一邊打趣的沖綠羅扮了一個鬼臉。
綠羅咯咯的笑了起來,骨碌著一雙大眼楮,聲音里充滿了甜膩膩、清脆脆的味道︰「哥哥,你要吃得飽飽的,吃飽了才有力氣馱著綠羅,今兒個我要去摘最高的石榴花,快吃,快吃。」
「綠羅,不興纏著哥哥,哥哥好不容易能歇息一下,待會你去別處玩吧,綠羅最乖啦。」洛嬪拿著帕子為女兒輕輕抹去粘在嘴角的米粒,柔聲哄著。
「我不嘛,不嘛,我要哥哥陪我玩兒,要哥哥陪我玩兒。」
「綠羅不听母妃的話了?你要是不乖,母妃就不喜歡你嘍。」
綠羅小嘴一扁,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晶瑩的淚珠兒在眼眶里轉來轉去,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望向劉曜。
劉曜見狀心疼不已,一把丟開飯碗,起身拉住綠羅的手,「還不快走?」綠羅配合默契的抓住哥哥的手,倆人笑嘻嘻的跑向了荷花池。
洛嬪在後面急急喚著︰「曜兒,綠羅,摘花也不急于一時啊,吃完飯再去……」倆人早去得遠了,洛嬪望著一對兒女歡快的身影,眉梢眼角溢滿了愛。
荷花池邊栽有兩顆石榴樹,初夏時分,一朵朵、一簇簇迷人的花朵點綴在茂密的枝葉中,淡淡的花香引來五彩斑斕的蝴蝶,它們伴著紅艷艷的石榴花翩翩起舞,給這安靜的美增添了無數的動感和活力。
綠羅騎在劉曜的脖頸間,探出小小的腦袋,伸出一雙玉臂,去攀枝椏間最艷的石榴花,「哥哥,再高些,再高些,就要夠到了。」
劉曜使勁踮高腳尖,托舉著綠羅,不斷的向東向西、向左向右移動著,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也顧不得擦一擦。
調皮的綠羅攀到了花,並不罷休,盡數扔到了荷花池里,紅艷艷的石榴花映著白潔潔的荷花,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綠羅,你這個淘氣鬼,好不容易摘到的花,干嘛都扔了?」
「傻哥哥,花在水里才能更長久呀,你看石榴花和荷花,多麼相配。」
玩了一陣,倆人坐在池邊的石凳上,悠然的望著一池荷花,荷花隨風輕擺,像極了含苞待放的美人。
「哥哥,你最喜歡什麼花?」綠羅托著腮幫子,鼓著粉嘟嘟的小臉,好奇的問著劉曜。
「清水芙蓉。」
「為什麼呢?」
「最欣賞她的氣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隨世俗,潔身自愛。」
「綠羅最喜歡石榴花,熱情似火,生機勃勃,充滿了生命力。」
……
……
六月份的潯溪城,也是荷花初開的季節。
沈府的蘭園後面,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荷塘,此時長滿了層層疊疊的荷葉,一顆顆晶瑩的露珠在荷葉上泛著銀閃閃的光,幾條小魚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動著,時不時的朝水面吐出幾個小泡泡。
荷塘邊亭亭玉立著一位少女,少女的臉龐映在含苞欲放的荷花上,倒比荷花更多出了幾分清雅和潔淨。她含笑佇立,望著落在荷花上的蜻蜓,不禁贊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真美!」
旁邊的少男看到少女露出了笑容,心里一個歡喜,隨手撿起地上的石塊,朝著水中扔去,水面隨即蕩漾起一圈圈漣漪,荷葉開始搖晃起來,露珠就像一顆顆珍珠在荷葉上滾來滾去,小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忙潛入了水底,再不肯露頭,蜻蜓也嚇得飛走了。
少女的眉頭一蹙,嬌嗔道︰「徐海哥哥,你把蜻蜓都趕跑了。」
少男眼角一揚,「沈妹,我是為了逗你開心,你很喜歡荷花嗎?我看你在這里都站了一個時辰啦。」
少女抿緊了朱唇,點頭道︰「嗯,我最喜歡荷花,最欣賞她的氣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花中的真君子。」
「你若喜歡,我每天摘來幾枝給你,好不好?」少男的眼中帶了幾分央求。
「不要,徐海哥哥,不要折斷它,讓它好好的長在原地,荷花供在瓶里很快就會萎謝的。」
「好,好,好,沈妹,你別急,我不折就是了。」
少女又重露笑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舉一動莫不帶著荷花的純潔和高貴,少男不由看得痴了。文字首發。
「湄兒,海兒,該去吃飯了,我做了你們最愛吃的荷葉粉蒸肉。」一把溫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聲音中盛著滿滿的寵溺。
「娘。」沈湄一听是娘的聲音,歡快的向她跑去,銀鈴似的笑聲灑滿了整個荷塘,很是悅耳,如同春天的細雨,一點一點敲擊著馮憶柔的心扉,讓她不由得張開雙臂抱住了女兒。
「湄兒,都多大了,還這般撒嬌。」馮憶柔笑眯眯的把女兒的散發抿到耳後,忍不住親了親女兒光潔的額頭。
「憶柔,我就說你頂有福氣,有這麼一個精靈般的小可愛,哪能不讓人往心坎里疼呢。甭說你,我看見湄兒,都想攬在懷里好好疼上一番呢。」徐夫人一臉含笑的走過來,拉起了徐海的手。
「娘,我也想把沈妹攬在懷里,好好的疼她。」徐海睜著黑幽幽的眼眸,扯著徐夫人的衣袖,目光炯炯的瞧著沈湄。
徐夫人和馮憶柔听了笑起來,身後的婢女們听了也笑起來。
馮憶柔彎下腰,看著徐海的眼楮,「海兒,你要疼湄兒,也得等你長大了,長大了才有力量,才能照顧她呀。」
「嬸母,我現在就有力量,今兒個的荷葉粉蒸肉我保證一口也不吃,全留給沈妹,那是她最愛吃的。」
「噗嗤」
「噗嗤」
眾人听了,更是樂不可支。
……
……
一北一南,不一樣的荷花,卻是一樣的歡樂時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