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老爺子帶人回到家里那一刻起,半夏便以為沒有她什麼事情了。
但顯然,她錯了。
錯就錯在,她覺得這樣的事情,總是能夠說個清楚的,何況還有里正在,雖然蘇老爺子不是很疼烏梅,但到底還是一家人,而且蘇錢氏也明白此時不能退讓。
然而,韋壯顯然是個奸的,黃氏又能豁的出去。
他們索要的這些東西,哪里還把自己一家當成親戚?
也正是如此,半夏倒是真的相信,那個大妮的臉,怕是真的就治不好了。
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對峙著。但村子里的人這樣一瞧,會說什麼呢?看著表面上吃虧的自然是韋家,親事沒了,人毀了,這一同情,蘇家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是對蘇家不利。
他們怕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想讓蘇家吃了這個啞巴虧?
倒是好盤算。
半夏的心里,倒是還有些佩服這個黃氏。
剛才也沒有要避人,蘇家院子本來就沒有圍牆隔著,外頭早就聚攏了一些人。
指指點點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而在半夏說狐狸尾巴露出來的時候,蘇有德也提著他的竹籃子走過來,「韋大,你莫非欺負我蘇家沒人?」
這樣瞧過去,韋壯還是有些害怕的,只不過在心里略過一過,他就打定了主意,苦著臉,「我這也是沒有法子啊,被逼到頭了,原來我是不願意過來的,還是你們這邊的人去叫的,沒有這樣欺負人的,我這慫得,回頭也要被韋家笑話死了。」
又是拿韋家說事。
蘇有德就這麼站著,他雖然精明圓滑。無奈剛進來,也鬧不清楚這事情的始末。
待略停一停听完之後,也有些怔住。
接下來,蘇錢氏卻是一調轉話頭。「瞧瞧這群能夠惹事的,我老了,哪里管得了你們,反正要錢,我是一文都沒有!」
這樣的場景,蘇錢氏十分擔憂她手頭上的銀子被賠出去,反正不管贏不贏,她都是不能接受自己破財的。
因蘇有得回來這一打岔,又耽擱了一會。
半夏卻還是站在那,定定望著黃氏。「這是真的要如此,沒有商量?」
「這還算是給了你們臉面!」黃氏很得意,她就知道會成,她家的人才是受了傷,說破天去也說不過的。蘇錢氏能鬧又如何?里正請來了又如何?這一次要不行,他們就帶著韋家的人一起來鬧,鬧到最後,看是誰吃虧誰佔便宜。
自己的閨女已經燙傷了,這以後能不能說上親事還說不定,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總要撈些好處在手上。
打定主意的黃氏。顯得很是堅決。
半夏還是笑眯眯的,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反而嘆息一聲,「哎,可惜。」
說完這句,她便是不停頓了。「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老天爺總不至于瞎了眼,我從來不相信,還有說不清楚的事情。」
這話打在幾個人的心坎上。
韋壯一雙小眼,不以為意的看著半夏。這事情說破了天去都說不清楚,這個小丫頭還以為自己是誰?
倒是本來不知道如何開口的三爺爺,見半夏如此篤定,抱著一絲希望道,「半夏你倒是說說。」
一旁的李氏,看著半夏倒有些擔憂,她想的是半夏知道的,也都告訴她了,但那邊不承認啊,半夏還能如何?小小年紀這樣出頭,還是一個姑娘家,哎。
不管她們神色如何,半夏就沒有打算把話縮回去,「好,我只問你幾個問題,大家就都明白了。」
「幾個問題,這就算問到哪,也是我們家佔著理!」黃氏冷哼道。
虛張聲勢是沒用的,半夏不理會,「第一,我就想問問,你們家不是在相看嗎?這才多少天,就說到親事了?相看相看,自然有看中看不中,一個看不中,你尋死覓活,也輪不著到我家來,怎麼反而是我們家的錯了?」
黃氏不想回答,她也回答不了。
半夏倒是也不理她,只對別人道,「這本來就沒影的事情,要你給別人一個雞蛋,然後自己在家想著雞生蛋蛋生雞,雞又生蛋,蛋又變成雞,那什麼都是你的了,這本來還不是自己的東西,也不要想得太美。」
被半夏這麼一說,有那不厚道的,倒是撲哧樂了,「喲,這以後,我倒是要小心些,萬一什麼時候她塞給我一個雞蛋,我倒是連家當都不夠賠的!」
韋壯有些發怔,**在椅子上挪了挪,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出聲,但心底卻已經有些發虛了,這個小丫頭,嘴巴還真的是尖利。
其實這不怪半夏,她當初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樣一步,但黃氏既然能蠻不講理,她為何不能,雖然鄉下人這相看,要沒有什麼也就是能夠定下來的了,但畢竟還沒有定不是?她就鑽了這樣的空子,又如何?
說白了,林家的親事,還不是韋家籃子里的菜,就敢說蘇家來搶,還真敢!
蘇錢氏見形勢又便好,拍著大腿就道,「可不就是!這都不是自己家的親事,還怪人家來搶!」
半夏撇了她一眼,再次望著黃氏,眼神沒有剛才的揶揄,反而有些冷意,「還沒完,第二,你說你家大妮是因為親事沒了,所以才在家要死要活,然後還撞了水燙傷,到底是蘇家的錯才如此?」
黃氏只要想著那個大妮的傷,心里一痛,看著半夏這樣說,心道到底還是小孩子不懂,于是趕緊回答,「自然是,要不然大家都去瞧瞧,我家大妮可憐呢……」
這種時候還想博取同情?
她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半夏如是想,接著問,「什麼時候的事?要我沒有記錯,你剛才可是說,剛剛才知道沒了親事氣不過才過來鬧的,那是什麼時候撞的牆什麼時候被燙傷的,這要是閨女剛撞牆,你一個當娘的不在家看著,反而跑出來鬧,不太對,是吧?」
時間差,因為事情發生得很快,黃氏不過就是跟韋家那頭商量之後就來鬧騰,哪里經得住這樣細節的推敲,何況本來就不是剛被燙傷的。
黃氏有些支支吾吾,然後一口咬定,「就是早上!本來我還想著,都是親戚,吃了這個啞巴虧,可憐我家大妮那倔脾氣,這就要去撞牆了,偏生被水燙到,親事什麼的我可以忍,我家大妮如此,我就忍不下去了!」
還真的就敢這麼說。
半夏臉色更加輕松了,「那里正爺爺,我這又有些不明白了,這既然說是今天早上剛燙傷的,不如請一個大夫去看看,我相信不會有大夫瞎了眼,連剛燙傷跟燙傷很久都分不出來吧,不如現在就去看?」
韋壯的臉色變了,趕緊阻攔,「我家大妮此時哪里還能見人,你們不要逼人太甚!」
「哦,不能見人嗎?連一個大夫都不能見,你們這做爹娘的,難道就把燙傷的閨女扔在那不請大夫?」半夏對付他很是輕松。
韋壯不說話了,他發覺不對,他越是說話,就越是進了半夏的圈套,被她牽著鼻子走,然後被挖出來的東西越多,對自己就越不利,于是抱著手,死不吭聲了。
他不出聲,半夏的話卻沒有完,又對黃氏道,「剛才你說不能忍,這撞牆什麼的,既然親事不是她的,根本就還是沒影的事情,憑什麼她就要死要活的?難道她一看上就是她的了嗎?這跟我們家有一文錢關系嗎?又要說我大姐,我大姐在其中做過什麼?」
半夏說起來便停不下來,咳咳一下又忍不住的打了個比方,「這就好比我們家的牆在這,牆不動,你現在撞過去,一個小心磕壞了什麼地方,反而要我們家賠錢,天底下,可有這樣奇怪的道理?」
這一次,根本就不是那促狹的人說話了。
里正瞧著半夏一點點的把事情理順,尤其說到那個傷的時候,很是讓人信服,「話說完,請個大夫去看,這關烏梅一家什麼事情,倒是還有臉上門來鬧。」
在半夏開口之前,她並不是沒有想過,第一,就是要讓那什麼親事不成立,這樣黃氏不管怎麼不承認,不管怎麼耍潑,根都被斬斷了。
第二,從大妮的傷入手,大妮當日不敢出來,又要如此騙眼,可見燙傷不會是一時半刻,這一點是掩蓋不住的,韋家既然敢利用她的傷,過來討好處,就應該有被戳穿之後無法圓住的覺悟。
至于第三嘛,半夏勾勾嘴角,「我大姐就在這,不管是什麼林家不林家,還不是她能夠瞧上眼的事情,現在你們當成寶貝的林家什麼人,一沒有上我們家來提過親,二沒有一絲風聲,就單憑登徒子的幾句話,你就這樣找上門來,可真是可笑。我大姐的親事自然有我二伯二伯娘做主,倒是輪不到你來操心。」
這是半夏要趁著這次機會謀求一些事情了,烏梅長得太過招人,這一次的事情雖然就受了苦,但苦不能白受,她要的,就是蘇錢氏不能隨意拿捏她的親事。
果真,半夏說到這個地步。
蘇有義,立馬就站了起來,「烏梅的親事,我說了算!再如何,也不會嫁給那姓林的!」
至此,黃氏的那些可憐,那些不甘跟憤怒,統統站不住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