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哥。」錦曦低頭應下,獨自往內堂走去。大哥的一席話讓她心情有些沉重,她不太滿意大哥的行為,在她看來,天塌下來會有父親頂著。想起在心中如天人一般的父親,錦曦慢慢露出微笑,迅速地將大哥今晚說的那些頗含深意的話拋在了腦後。
快到繡樓時,她放緩了步子,對珍貝輕聲細語地吩咐︰「珍貝,備熱湯,我累了。」
珍貝趕緊扶住她,埋怨道︰「表少爺真是的,都提醒了上百遍了,還是不顧小姐身體。早準備好了,珍貝服侍小姐沐浴吧!」
錦曦點點頭,舒服地泡了個澡,上床躺著卻又清醒了。
師傅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錦曦,你回去後,只管在家裝著體弱多病,不要輕易顯露功夫,就算顯露了功夫,也別讓人知道你是徐家大小姐,答應師傅。」道衍法師眼中透出深意。他才五十多歲,已經須眉皆白,露出了從未見到過的凝重神色。
「為什麼啊,師傅?」錦曦很好奇。她自懂事起,師傅就在庵堂後院中。只說與她有緣,夜夜前來教她武功與兵法。
白天庵堂里的師太會教錦曦琴棋書畫、針繡女紅,晚間道衍法師便飄然而至。錦曦喜歡道衍師傅,他教她的功夫可以讓她背上庵堂師太在後山如鳥一樣地飛,每天自由得很,竟也不覺得山中十年的清苦孤獨。
「還有,不要告訴家人你的師傅是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人在尼姑庵,卻每晚跟我學武。」道衍法師沒有回答她,又多了重吩咐,他定定地看著她,嘆了口氣道,「為師曾告訴過你世間有兩大名劍,倚天、裁雲,這裁雲劍極為靈異,相傳是歐治子在練就名劍之時,發現冶煉爐內居然有團鐵精如水銀般流動,于是窮畢生之力將其煉成。這劍,在你三歲時為師就送給你了!師傅現在教你用法,你運勁到右腕試試!」
錦曦早听過裁雲劍的威力,又驚又喜,卻又疑惑地望向師傅,不知道劍在何處,只一愣神就看向了右手腕上的鐲子。這鐲子自小就戴在她腕上,月兌解不下,色澤銀白,似玉非玉,似銀非銀,隱有雲紋流動。戴習慣了也就不以為奇,听到師傅所言,她試著運勁一吐,只見一道閃電般的白光從手腕吐出,在內力震蕩下竟抖成了一柄兩尺來長的銀劍。她仔細一看,卻是無邊無鋒。
道衍微微一笑,伸手扯下錦曦一根長發,往劍上一擱,輕吹口氣,發絲便斷成兩截。
「好鋒利的劍啊!師傅,若是錦曦沒了內力呢?」
「若是沒了內力,以你的血滴在劍上,用心力也一樣可以抖直它,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別用此法,此劍通靈,用一次會讓你耗盡心血,大病一場,久了會折壽的。在你三歲時,為師試用此劍,沒想到它自動繞上你的手腕成鐲,當是認你為主。從前你不知它是裁雲劍,動不了心念自然使不了。現在它與你心意相通,師傅送你此劍,是想讓你在不得已時能得以保命,你答應師傅,不到生命危急時千萬不要用它,更不要以血驅劍!」道衍的臉上顯出了鄭重之色。
錦曦發下毒誓,才看到師傅似松了口氣。
「記住師傅今天說的話,若是……若是不與皇子有任何交集,便是最好了。」
錦曦躺在床上想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她知道師傅必定不會害她。她把今天的事情又仔細回想了一遍,似乎太子表示愛護之情送的玉佩太貴重,似乎秦王冷冷的眼眸中頗含深意,似乎燕王表里不一,似乎李景隆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草包,他的箭術似乎不比燕王差……
想也想不明白,錦曦覺得自己多半不會再和那些親王在一起,她對他們也沒多大好感,特別是朱棣,才說一句玉棠春就翻臉了。錦曦哼了一聲,下山日子不長,可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佔據了她的思維,她美美地想,府中無人知曉我會武功,不用朱守謙,自個兒溜出去玩也一樣,還不會被大哥知曉。
錦曦一旦起了玩心,心里就像有只毛毛蟲在爬來爬去,癢得她難受。院子里春意似錦,圍牆外似有無窮盡的玩意兒在等著她。錦曦嘿嘿地笑了,借著午睡支開了珍貝,反插上門,將床上布置成有人睡覺的模樣,從窗戶一躍而出。
她的繡樓面臨魏國公府的後花園。當初下山回家時,母親和大哥怕她認生,又想著在山上生活了十年,必是喜愛花草樹木,便讓她住在了這里,沒想到方便了錦曦偷出府門。
輕松翻出了圍牆,回頭瞧了瞧,她得意地笑了,出府竟然這麼容易!
皇上定都南京後,為讓京城繁華,遷江南富戶入南京,同時大修城垣府邸。加上航運通暢,內地戰事平定,百廢待興,幾年光景,南京城內顯現出百姓安居樂業,商家生意興隆,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來。尤其是十里秦淮,沿岸高樓亭閣精巧秀麗,富麗堂皇。更有美女如雲,吹來的風都帶著脂粉甜香。
秦淮河,錦曦聞名已久,想起玉棠春,她嘴一撇,你們覺得面子過不去,我自己去瞧瞧又有何妨?錦曦悠悠然行走在春風里。
天子腳下熱鬧非凡,朱雀大街上紅男綠女熙來攘往,騎馬坐轎者川流不息。錦曦獨自一人逛得不亦樂乎,不多會兒,眼楮里就裝滿了東西,五花八門的小吃攤點、雜耍、酒樓、茶肆……沒有朱守謙在旁唆,心情格外的好。錦曦第一次自己出府,自由得很,東看西看,看什麼都覺得稀奇好玩,見什麼小吃都掏銀子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