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淪為弱者（1）
若蟲是某些不完全變態昆蟲的幼蟲，現在，出現在羅民旭眼皮子底下的有三只，一只像白色芸豆，頭部半透明可見內髒，腦門上頂著一大束光縴模樣的翎毛，一跳起來就有 啪的靜電火花閃現；另外兩只有蕨類大圈似的長鼻，月復部石黑色背部三段彩，鱗粉熠熠。
它們的身影並沒能很好地掩藏在樹叢中，一來是這個林場的植被並不十分茂盛，二來是他們的顏色鮮艷，可能在特定環境中能很好地發揮保護色的作用，又可能對別的動物而言是一種威嚇，但在人類的智慧面前，這些虛的東西並不是每次都管用。
小孩子們都還小，上公車只買兒童票的高度在三只大蟲子面前簡直不堪一擊。他們像遭遇惡作劇的螞蟻，驚慌失措地拼命逃跑，三三兩兩地分散到了各個角落。巨型牽牛花叢中，白化棕櫚樹下，與捕蠅草合體的盆臉向日葵後……無處不有驚恐萬狀的哭叫，恨不能把哭聲和尖叫化為聲波武器將蟲子們轟成渣渣。
羅民旭飛奔到地面的時候，小孩兒們早已經走散了，蟲子分布在西北方、中間和他的右邊東面三處，他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四下打量。他的旁邊有一大片橘紅色的狗尾巴草，他抽出奧斯頓借的匕首，哼哧哼哧地割了五支尾巴草，用關草集綁成束。做好這一切準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沖進了林場中央。學港漫男主怒爆上衣，不，怒撕衣，露出勁道的*，然後高舉舍身忘我的狗尾巴草左右揮舞，「蠢貨！我在這兒！美味的鮮肉在這兒！」
仿佛听到他的深情叫喚，三只蟲子不約而同地把頭調了個方向，盯視遠處更為顯眼的人形。
羅民旭心跳如擂，手腳都微微顫動，不知是出于本能的恐懼還是雄性面對挑戰時自發產生的戰斗激情。總而言之，他好亢奮！好激動！好——想奔跑！
強烈的腎上腺素沖擊著他的腦子，排山倒海一樣將里頭內容物沖刷得亂七八糟。羅民旭猛地邁開長腿，開始了他的「放風箏」戰術。
隱秘在林木中的一個看台上，奧斯頓面色如水，沉靜內斂，溫和的眼神好像能包容所有人與事。一個拳頭平果無聲地落入他的掌心，他收回薄如葉片的鐵片，不疾不徐地用布巾擦拭起來。
安德魯坐立不安了，奧斯頓是他的弟弟，部落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但他知道，弟弟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由著他老點的小豆丁，他通過考驗並順利熬過成年化形期，是一個凶猛威武的成年獸人。他偶爾會覺得，比奧斯頓大一歲的自己也未必是他對手。
現下他就是渾身難受的狀態。
「你捉夠獵物了嗎。」安德魯問起成年慶祝儀式方面的事。成年後都會舉辦，主食要由成年主角親自獵回來。
奧斯頓把擦好的平果遞給安德魯，低沉溫厚的嗓音徐徐流淌，「夠了，要不我也沒空來看羅的練習。」
安德魯片刻語塞，他結果果子在手上搓弄，「這是長老的意思，我照辦而已。」
這會兒羅民旭已經成功將三只若蟲的注意力拉住，他在低矮虯結的樹叢中上躥下跳，倒也頂得住。若蟲圍著那個牢籠似的樹叢，想必不用太久就能突破障礙，直取獵物。
羅民旭需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想到解決辦法。
奧斯頓皺眉，察覺了什麼，他問道︰「你們有沒有告訴羅練習的規則？」
這時候，羅民旭口中的美女族教伊蒂絲也來到了看台上，恰好听到奧斯頓的話就回道︰「那些小的我都好好教過三遍，新來的家伙是你哥負責的。」
奧斯頓看向自己的大哥，不贊同之色浮于臉上。是的，從小一起長大，他當然知道大哥的臭脾氣，換言之他的救命恩人與好友羅民旭在完全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就被扔進了練習場。
安德魯外厲內荏，死撐道︰「這有什麼！野外長大的人本來就比部落人強大，否則也不能在外頭活到那麼大。這種小蟲子能傷得了他才怪。」
伊蒂絲端的是看好戲的心，她趴到圍欄上笑得狡猾，「那可不一定。」
奧斯頓不贊同的是大哥的做法，但同樣受到思維定勢的影響，認為羅民旭不會有問題，雖然共同生活期間羅民旭表現出來的速度和力量不如想象中的強，奧斯頓猜測是因為當時的他失去庇護他的獸人，才在叢林中過度奔波導致體力不支。
近段時間奧斯頓忙著狩獵，和羅民旭的交集比較少，他以為羅民旭的實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所以一開始他擔心的根本不是羅民旭，而是那三只若蟲。那是很難才能捉到的東西，沒什麼太大的傷害性，專門用來陪小孩子練習的。一個理應通過外人考驗和獸人新場考驗的外人，說什麼也不該怕區區的底層動物。
然而伊蒂絲意有所指的話讓奧斯頓有所觸動，他暫時收回了剛才的判斷，重新關注練習場中的情況來。
羅民旭覺得自己成了特攝片中躲在辦公樓里卻被怪獸透過窗戶玻璃覬覦的人類，大小懸殊，武力值也差了一大截。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太知道自己的實力有多高，說白了他終究還是個地球人，娘的，哪怕身體的素質較以前提升了很多，仍然不足以和這種巨蟲硬撼啊！
他拼命回想來到這個世界後僅有的幾次戰斗經歷。
蚯蚓那次地理環境幫了大忙，而且對方沒眼楮沒鼻子，看著嚇人實際上略笨；黑蜂體型的緣故讓他有可乘之機；巨型蜈蚣就是它自己犯蠢，栽進了沼澤泥潭里……
靈光一亮，羅民旭精神一振。哎是啊，利用地理環境，誘它犯蠢還不行嗎？
他立刻開始四下搜尋合適的地點，果不其然！讓他在四百米外找到了一個池塘，看樣子是人工開鑿的。
行！就是那兒了。
他在心里計算好路線，並盡可能地記住了地面上可能拖延速度的障礙物和危險，頂著蟲子啃樹枝的聲音，他硬是在頭腦中演練了兩遍才沖出去。
以腿論速度的話，不管是長度還是數目他都輸蟲子一截，所以他沒傻到在無遮無掩的平地上模仿短跑飛人，他的路線圖中充分涵括了各種能對蟲子造成麻煩的障礙物。尤其是具有強大打臉功能的草本植物，參天杉樹和巨大根系間的空隙，還有帶有黏液的花卉。他的神經元以高速傳遞各種信息，供他分析使用，靈活利用眼前的所有一切隨機應變。
池塘就在眼前了。羅民旭斗志昂揚，扯嗓子吼道︰「來啊！來追我啊！」然後哈哈大笑地直奔池塘而去，準備來個炫酷的人腿飄移。就這時，象鼻若蟲突然分成了兩路，羅民旭雙目圓瞪，心下大叫糟糕，但去勢已定，他不得不完成最後一步，白色的若蟲成功被他坑進了足球場大的水塘里，撲騰得水花四濺，但那兩只象鼻若蟲卻蹦跳著沿岸停了下來。它們似乎有些困惑，摩擦月復部，發出極其細微的彈皮筋聲音。
羅民旭哪兒還等它們商量出反擊大計啊，麻溜地開跑了。就在這時，一群躲在一塊掏空的巨石里拼命朝他招手，羅民旭往後眺望，那兩只蠢蟲子還沒聊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他放心地一頭扎進了孩子堆里。
他就像濺進油鍋里的一滴水，石坑里頓時嘰嘰喳喳地沸騰了起來。
「哥哥為什麼你沒有藥粉？不要怕我這個給你！」
「我這個也給你！」
「哥哥哥哥你找到藏武器的地方了嗎？」
「族教說陷阱的圖也在這里的！」
……七嘴八舌，沸沸揚揚，羅民旭耳膜都要不負重荷了。他趕緊喊停，小的們自打被強硬糾正口音加強口頭表達能力的訓練後，聒噪能力也跟著直線飆升。
他挑了一個代表，細問之下發現，他娘娘的又被安德魯坑了！
「你們每個人都有？」
「是！」小的們齊聲叫道。
原來由族教帶來練習場的，都會分得一份藥粉，裹進葉子里砸出去可以麻痹蟲子的行動，對人沒有效果，十分安全。而且這種練習還有規程，族教將他們分成五組，藥粉防身和拖延用，場中有幾個地方有兜網陷阱，他們要齊心協力，用各種方式手段把若蟲弄進兜網里就算通關了。
而對付若蟲，攻、防、陷阱以及各種技能，都是小朋友們在課堂上學過的。他們只要活學活用就沒事了，按大人們的說法，頂多受點傷，肯定死不了，因為這幾只蟲子是野外最弱的生物之一……
「既然這樣你們躲個屁啦！」羅民旭怒不可揭地賞了幾個小的爆粟。簡直瞎搞，安德魯竟然什麼都不跟他說，沒給藥粉，他新來乍到也沒學過這種實操課的理論知識，不是將他往火坑里推嗎。還有，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十歲的孩子就敢扔這種地方。初時他見這些孩子還女乃聲女乃氣的滿嘴歪萌口音，以為這里的孩子發育慢來著，結果不是嗎？
一個發型特別飛舞張揚的小孩捂住腦袋，可憐巴巴地說︰「可素，還是很可怕呀……」
簡直累覺不愛，羅民旭胡亂扒了扒頭發，吐出一口悶氣，他忒爺們地一揚手，「藥粉給我，還有陷阱在哪兒？」
話音剛落，眼前強光乍亮。羅民旭本能地抬手擋眼，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凌空了。呼吸一滯，他猛地睜眼，白若蟲正叼著他準備起跳。
藏身的石頭已經被掀翻了，飛出了一百多米開外，他第一時間就是擔心那群小屁孩，結果大跌眼鏡的是，小孩們竟然沒躲沒哭，吼著口齒不清的壯膽號子就往蟲子臉上砸藥粉。象鼻若蟲也圍了過來，三只！
羅民旭拼命掙扎，卻苦逼地被帶離了主戰場。
他拼命往回瞅，其他小孩從樹下草叢中山坡後紛紛跑出來，拿武器的，扔藥粉的，舉火把的……全都有備而來，還不到蟲子一半高的小屁孩猶如威武的戰士，哪怕擠出了汗和眼淚，也不再退縮了。
這都是，什麼世界啊。羅民旭以為自己對這里已經了解不少，現下卻再一次被刷新世界觀。
看台上，三人都神色復雜。
伊蒂絲的笑容都帶上了點困惑，她側頭對奧斯頓說︰「他弱得，太不合理了吧？」
奧斯頓沒說話，但心里疑惑的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