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南山經》記載︰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那時是他第一次見到九尾狐，並非在青丘，而是在霧氣昭昭的蒼梧山下，湘妃竹林中，它好似染了那竹子的血淚一般，雪白的毛發上血跡斑斑。
他蹙了蹙眉，莫非是尚未成形的幼崽被妖物所傷？上前幾步見那小狐狸無半點懼意，只是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已遍體鱗傷卻不聞一聲淒嚎，這樣一雙仿若琉璃的眸子好似在何處見過，可欲要搜索記憶卻發覺一片空白，頭痛欲裂。
剎那間銀光大作，直到光暈散去那小狐狸已化作了一少女模樣，看起來煞是憐人，卻無力站起身來還是盯盯望著他，忽而好似用盡了畢生氣力沖他一笑，宛如鶯啼︰「看什麼看……沒見過美人啊……」
小狐狸化作人形仍是身上點點血跡，可見傷的不輕，有氣無力的吐出那幾個字的時候，逆流霜頗覺好笑。「你是誰？」
「不會自己……自己看啊……狐狸精嘛……」
他愣了半晌，九尾狐乃是涂山後裔，種族高貴且族人生來高傲，不屑與妖物往來，也算是上古神祇，詆毀自己為狐狸精的九尾狐這世上當真屈指可數。「我叫逆流霜，你呢？」
仿佛曇花一現的如花笑靨，那一剎日月失色，她緩緩吐出那二字︰「縴塵。」
「你這滿身傷痕……」
「無礙，自作孽。」
他莞爾，溫潤如玉︰「你廢了多少年的修為？」
「不多，二十幾萬年而已。」二十萬幾年，輕輕巧巧的五字在少女唇邊吐出，神色不見惋惜不見哀痛，淡淡的笑意生怕風一吹便散了。
他語氣無關痛癢道︰「這傷怕是要養上百年，不如你拜我為師，我教你如何調養。」
本是無心的玩笑話，論年齡他當她小佷都不為過，不想少女不假思索地笑吟吟點頭，輕聲道︰「好」。
那是他失憶以來第一次對旁人起了興致，許是不解，到底是為了何人何事，二十萬多年竟可須臾彈指，無怨無悔。
雖說教她調養，可這十余年下來仍是每年都要舊疾復發上兩三次，次次傷口迸裂血流不止，那個可以為了臉上輕輕劃了一道而哭得驚天動地的狐狸硬是連申吟也未曾有過，只死咬著牙，面上死撐著笑卻愈發淒楚。
誅仙台上跳下來還可過活的只怕沒有幾人，逆流霜從見那傷第一眼便知道是誅仙台下利器所傷，定是重罪之人，那傷每次復發都堪比被利刃鑿透白骨，不亞于一劍一劍將渾身筋脈挑斷。
他未過問過她的過往，可十余年下來頭發著實掉了不少，本清心如水卻被她攪得一塌糊涂，修為雖並非止步不前，可畢竟大不如從前進益神速，反倒是耐性被磨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