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辛辰見識亦不算少,卻從未見過此等令人震驚的景象,一時間分不清事態左右——這怒龍究竟是從何而來,它分明從師弟的身體里冒出來,可師弟小小的身體里怎麼會承載這個大家伙的元神,而現在的他們又在做怎樣一種博弈,自己又該如何插手才能救師弟。
辛辰還在躊躇難定,那火龍仿佛而破封而去的架勢,江瑩兒又是大喊一聲,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辛辰愈加著急,心想這條火龍既然與他背道而弛,定然是讓師弟受傷的原凶,只好先向它下手,許能助師弟一臂之力。主意打定,舉身召來飛劍,不敢妄下殺手,只蓄起三分功力,縱身朝那火龍的爪上斬去。不想撲了個空,竟然在火龍的身體里穿行無礙。果然只是幻影。
正在辛辰六神無主時,忽听遠處傳來踏風之聲,回頭一望,心中大喜,原來是師父到了。薛茂陵坐陣飛劍之上,一臉嚴肅非常,不敢相信的說道︰「雷身渡劫,元神刺丹!」
辛辰忙喊了一聲師父,恭茂陵喚道︰「徒兒莫慌,快下去制住你師弟的兩處勞功穴。」辛辰聞言不敢遲疑,沉身下去,落在江瑩兒身後,從身後兩手扣住他的兩只手,只覺他全身像是火焰一般熾熱,若是換了尋常人,片刻也不敢踫他。江瑩兒吃痛不起,奮力掙扎,卻奈何辛辰鋼箍鐵束,分毫不能掙月兌,于是他全身重又燃起熊熊火焰,引火燒上辛辰的身體,可辛辰仍舊是聚氣安神,水火不驚,不為之所動。
這時薛茂陵來到跟前,一手擒住江瑩兒的額頭,沉呼一聲,另一只手竟然直接掏出他的髒俯之中!
辛辰大吃一驚,更吃驚的還在後面,薛茂陵的手從江瑩兒的胸膛上穿入,又從他的天靈蓋處探出一只漲大百倍的大手,和那火龍的幻影身軀大有一比,只見那只大手穿破火龍的身驅,將火龍的身體穿的支離破碎,手臂愈漲愈大,扶搖而上,一把抓住火龍口中餃的那顆珠子,奮力一握,火龍的身影瞬間泯滅無蹤,接著那只大手驟而收回,將那顆珠子又拉回江瑩的身體里,江瑩兒身上的火熱感剎時無影無蹤,薛茂陵這才把手從他身體里拿出。只見那條手臂形如烤碳,眼見已經是廢了。
「師父……」辛辰看到師父的手臂欲言無語,眼楮頓時紅了。
薛茂陵淡淡然褪下袍袖蓋住殘臂,道︰「不妨事,過兩天就好了。」
辛辰心中叫苦,他豈不會知,這種傷莫說兩三日,怕是再也不會好了。
薛茂陵試了一試江瑩兒的鼻息,道︰「先把他帶回你的住處休息吧,剛才發生的事情,師父明日再跟你倆講個明白,」回頭又道︰「我受傷的事情別對你師弟提。」辛辰含悲答是,目送師父登劍而去。
待到第二日江瑩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別處,香爐里紫煙繚繞,辛辰師兄正倚在桌子旁小憩,周圍安靜祥和。
他分明記得自己身處火海當中,眼看就要命喪黃泉,何以會毫發無傷,躺在師兄的住處,心里又是納悶,又是高興。忽然又覺得全身有使不完力氣,一呼一吸,更加驚訝無比,怎麼一覺醒來,胸膛里猶如大海狂濤一般,涌滿了奔突躍涌的真氣。他猛得從床上坐起,試著握緊拳頭猛一發力,忽得罡氣從他的四肢百骸涌出,不但床榻瞬間崩塌,屋里桌椅擺設也被震得橫飛亂撞,辛辰猛然驚醒,勉強站定身體,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失聲道︰「師弟……」再看江瑩兒,興高采烈的坐在垮塌的木板上,一臉不敢相信的神色。
江瑩兒起身問道︰「師兄,我這是怎麼了,怎麼睡了一覺醒來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辛辰心中苦笑,問道︰「師弟你全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嗎?」
江瑩兒追憶似的側頭道︰「我只記得昨天晚上,我身上莫名其妙燃起了火來,我以為我死定了呢,我還記得師兄你喊我,後面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多謝師兄救命之恩。」
辛辰據實道︰「我本來正要出手救你,可是你自己從火海中月兌身,後來……我說了你或許不信,後來從你的身體里竄出一條火龍,險些要了你的性命,幸虧師父及時趕到,才救了你的性命。」于是祥細的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唯獨沒有提及薛茂陵受傷的事情。
江瑩兒听了,驚得合不上嘴,師兄向來嚴謹自持,斷然不會說這種假話跟自己開玩笑,那麼此事做真,倒真是匪夷所思了。又問道︰「那為什麼我今天起來以後,全身都是力氣,居然還感覺到了內息,難道師父昨天又給了吃了什麼嗎?」
辛辰搖頭道︰「其中事情我也弄不明白,我們一起去問師父吧。」他心中一直掛念師父,只是因為要照看江瑩兒一直月兌不開身。
兩人一起到薛茂陵的功室,見他正在丹爐前添置藥材,江瑩兒不知前事,辛辰卻是心里明白,他看到薛茂陵的嘴唇微白,知道他受傷不輕,還未來得及出口詢問,江瑩兒先跪地道︰「多謝師父救命之恩,」然後起身欣喜若狂的扯住薛茂陵的袖子道︰「師父師父,我今天醒來終于感到丹田有內息了,徒兒終于開竅了。」
薛茂陵欣然一笑,道︰「那便好,以後師父再也不用為你續氣療命了,只要你按師父教習的心法行氣療傷,即使哪天師父不在了,你也足以自保,這也算了了師父的一個心結。」
江瑩兒听了一個愣,不明深里,道︰「師父說的哪里話……徒兒即便沒傷,也不離不開師父。」
薛茂陵道︰「昨天發生的事情,你師兄可與你講過了?」
江瑩兒點頭答是,茫茫然問道︰「師父,什麼是‘雷身渡劫,元神刺丹’連師兄他都不知道。」
薛茂陵回身坐在堂上,與二人道︰「不怪你師兄不知道,這種事情,本來就極為罕有。」他將手臂蓋的嚴實些,撫須慢慢說道︰」瑩兒,為師早就知道你來歷不凡,卻也想不到,你還有這等經歷……所謂‘雷身渡劫,元神刺丹’,說得是一種上古流傳下來的神技。此事說來話長,爾等需知,如我等這般修身練氣者,即便再加努力,也不過是一二百歲便到壽終,再多一些,也大不過二三百歲。可這普天之下,有一些個少見的靈禽異獸,能活到幾百年乃至上千年,這其中更有一些極個別的,造化使然,得靈秀于日月天地,可以在生前死後結出元丹。」
「元丹?」辛辰問道,似有听說過。
「正是。這種元丹其實並非什麼怪東西,它只是經年累月中,由神和氣慢慢積累濃縮而成,沒有數百年的光陰難以企及。曾經有人曾妄想,禽獸都可以結出元丹,人為萬物靈長,自然更加可以結出元丹,于是一時間便有許多人紛紛效法靜坐結丹,但事情卻並非如此,一來人生百年匆匆太短,二來人的**貪伐之心太重,是以千百年來,無一人成功過。後來便有人退而求其次,將靈禽異獸已經結成的元丹食入自己體內……」
說到這里,薛茂陵和辛辰齊齊的看著江瑩兒,江瑩兒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同樣驚訝非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了一眼薛茂陵,見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只听薛茂陵又道︰「服食這種元丹,只能讓人在極少時間里極大提升內力,但這種東西極是難得,而且關系自己修為與元丹的能力,如不匹配,服用當時便魂銷骨爛而死,如若人的修為高而丹的能力低,服之也無甚大用,如若丹的能力高而人的修為低,又十之**會走火入魔。因此這種法子弊處太多,且對人遺害無窮,是以為大多數人所不取。所謂的雷身渡劫,就是每隔一個半大周天,也就是五百四十日上下,元丹便會離開身體,你若本領大能守得住,萬事無憂,若是元丹離身,不出一日便會命喪黃泉。昨日,你們看到的那條火龍,想來便是元丹的本來主人,元丹中殘留它精神靈氣,為師草草一觀,就知道那火龍非池中之物,如若昨天為師晚到一步,讓那火龍餃丹而去,你我師徒現在恐怕已經陰陽兩隔了。」
江瑩兒跪下磕頭道︰「徒兒……」再想說什麼時,已經哽咽無語了。稍時才強自含淚道︰「都怪徒兒以前不懂事,沾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不配做七瑕山的弟子。」
薛茂陵安慰道︰「這倒也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要看你是如何得到的了。不瞞你們說,破雲峰上你們的柳孤雲大師兄,他便是和你一樣。」
兩人都是一呆,辛辰先問道︰「柳師兄?從來沒有听人說起過。」
薛茂陵只點點頭,道︰「此事說來話長,暫且不提。只是昨晚經你那麼一劫,倒不失為一件幸事。」他將手搭在江瑩兒手上,慢慢道︰「你乾坤離坎四脈皆斷,真氣不能夠行走全身,所以你始終難以聚氣,你體力的元丹因長久沒有真氣的喚動,因此沉寂難發,現在它因為雷身渡劫,重又將它喚醒,你只要運用得當,以元丹之力相助下慢慢就可以自己打通關節,重鑄經脈。」
江瑩兒又是高興又是感激,從薛茂陵的功室出來,難掩興奮之情,跑到了無人的地方,沉氣丹田,提身一縱,身體如同飄絮,躍起幾丈,站在閣樓的飛檐之上。盤膝凝神,把以往師父師兄教授的那些心法口決一一運用,始覺其中妙用無窮。
他這時正在興頭上,下意識的往懷里一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直嚇得面如土灰,趕忙從飛檐上跳下,摔了一個踉蹌,也顧不著痛,沒命的往自己的住處跑去。路上踫到辛辰師兄,辛辰看他一臉慌張,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把攔住他忙問︰「師弟,何事驚慌?」
「畫,我的畫!」江瑩兒幾乎帶著哭腔,甩開辛辰繼續往回跑,辛辰頓時明白了**分,傾身一縱,提起江瑩兒的肩頭,輕輕一掠,離去而起,直奔江瑩兒的住處去。
來到江瑩的兒住處,眼前盡是一片灰燼,更無片瓦保全,江瑩兒跪在地上,用手去翻扒殘恆,才翻了兩三下,便絕望的坐倒在地上,呆呆道︰「完了,完了,我該把它帶著身上的,我竟然……」
辛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師弟別慌,夜河招靈圖不是凡物,想它自上古傳承至今何止千萬年,既能完好無損的保留到今日,定非尋常的書章字畫可比。我們仔細找找,應該能找得到。」
江瑩兒一听師兄的話不無道理,瞬間涌起十倍精神,擦了一把眼角,道︰「師兄說的對,夜河召靈圖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被燒壞的。」于是兩人一起翻開灰燼,仔細尋找,幸喜江瑩兒的住處就有兩室一歷,地方不大,火勢也未延及其他地方,不過多時,大半的殘垣已經清理干淨,可始終也尋不見夜河招靈圖的影蹤。眼看機會越來越渺茫,江瑩兒心里還越來越絕望,辛辰雖然一直嘴上勸說,心里也不由得想,難道這般神奇的法寶竟然真的在一場火中就如此輕易的焚毀了麼。
忽在這時,廢墟的僅剩的沒有收拾的西南角上發出異動,兩人對視一眼,只見那處好像有一個旋渦,把殘灰斷瓦統統吸入其中,還容不得思量,那吸引力愈加強盛,竟拉得兩人也慢慢向其身移動。辛辰低呼道︰「不好。」一腳深深跺入土中,將身定住,然後把江瑩兒拉向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蓄起一團盛芒,奮力擊向那處旋渦。轟然一聲,四下清明開來,只見一抹清光躍向半空,赫然正是夜河召靈圖掛在空中。
只見夜河召靈圖上下展中,圖中山水林間急速的轉動,形成巨大的吸力,似要把世間萬物都吸入畫中。江瑩兒看到這種情式,一點不驚慌反倒心中大喜,本來辛辰只是用背將他擋住,並沒有抓住他,他只轉過身去,躲開阻擋,便直沖那畫中而去。辛辰大吃一驚,還道是師弟不小心被吸去,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不想江瑩兒竟掙扎道︰「師兄松開我,我要到畫里面去。」
辛辰急道︰「你瘋了不成。」
江瑩兒此時全身橫在空中,只有一只手被辛辰抓住,他奮力掙扎,求道︰「師兄放手,讓我去。我要去找南姊姊妹。」
辛辰又急又氣,感覺那吸力越來越大,自己也要把持不住,見小師弟又像是走火入魔,道︰「小師弟听我一言,這圖中透著一股陰森煞氣,實在是大凶之兆,我當盡力為你爭一條命,你快去叫師父來。」
說罷蓄起了畢業的功力,也顧不得江瑩兒手斷臂折,奮力將他拋了出去。江瑩兒听到師兄話中似有死別之意,方驚醒到事情異常嚴重,又听師兄大喊一聲︰「碎星劍!」耳邊一陣破風聲驟來,一道白光劃過,碎星劍不去辛辰手中,直直刺向夜河召靈圖,這時夜河召靈圖吸力稍微,辛辰趁此抽出身來,騰空而去,這時‘格楞’一聲脆響,碎星劍居然支持不住,斷成數片。
江瑩兒大驚失色,他曉得劍對于一名修真者的重要性,師兄斷了飛劍,無異于大鵬折翼,簡直要了他的一半命。卻在這時看到師兄毫不為之所動,伸手召來劍柄,橫自眉間大喝一聲,斷劍居然重又各歸其位,比之前光華更盛。
可不容得他出手,自夜河召靈圖中瞬忽伸出來一雙大手,徑直向他抓來,辛辰奮力揮出一劍,將大手斬成兩截,可它又迅而回復,手到跟前,辛辰只得繞劍而圈,劃出一道結界,以劍尖輸力,勉強支撐。對方力量強大難敵,眼見結界就要被破,辛辰忽感背上傳來一股極大的真氣,心中大喜以為是師父到了,但馬上便覺察出不是,回頭一看,竟然是江瑩兒抵在了自己背上。小師弟竟然虛空而立,衣衫臨風烈烈鼓蕩,只覺從他的掌中溢出火熱無比的真氣,直達自己的四肢百骸,這股真氣,簡直比自己猶過而無不及,他的碎星劍本來泛著白光,這時卻燃起烈焰,烈焰又燃至結界之上,以燎原之勢灼向那雙大手,那大手不怕劍芒,卻怕這火,驟而收了回去,夜河招靈圖一聲炸裂,四下雲煙散盡,在空中現出一個人來。
說他是人,卻又不是,他只是長著人形,卻全身被黑煙籠罩,半分也看不清他的音容樣貌,更像是一個怪物。可吸引人眼楮的卻不是他的樣子,而是他的手里還提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看到那女子,江瑩兒險些驚昏過不去,那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南姊姊更是何人。這時辛辰怒喝道︰「何方妖孽,膽敢在七瑕山放肆!」
「七瑕山!?」那怪物悠悠道,忽然仰天長笑起來,那聲音,仿佛搖動了整個天際,讓人听來有種天地末日的驚恐感,辛辰居然生平第一次,不由的發起抖來。縱然如此,他還不住緊緊扣住身後的江瑩兒,怕他有什麼閃失。
「乾坤一日轉,世事兩昆侖!」他黑漆漆的身體里卻有兩道眼楮的精光透出,看著辛辰,冷聲道︰「無名小輩,膽敢用劍刺本尊,今日我……」
他剛說到這兒,江瑩兒早已經忍耐不住,從辛辰身後轉出身來,淒聲咬牙道︰「快把南姊姊放開,不然我不饒你!」他月兌開辛辰的扶持,竟然自己虛空立在當空,兩手握的咯咯作響,全身紅氣蒸騰,怒發沖冠,雙眼仿佛要射出火來。
那怪物本來極為倨傲無比,輕視的瞥了他一眼,這一看,卻仿佛被電擊了一般,伸出一手指著他,寒聲顫道︰「是你,你,你居然還沒死……」他狂嘯一聲,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抖雙肩溢出兩團黑障撲向兩人,辛辰見師弟只有余勇卻沒有對應,趕忙縱身提起他的身體勉強躲過這一擊,心中還怕無從躲避第二次攻擊,等站定身體再回看時,卻見那怪物並不接著發難,竟是有些倉皇似的向西逃去。
江瑩兒瘋了似的掙扎著要去追他,辛辰心知自己兩人絕非那怪物的對手,但師弟朝思暮念的南姊姊又被他擄去,正要遲疑是否追去,這時西方一聲勁響,原來是薛茂陵及時趕到,擋住了那怪物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