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南風最為潮熱之時,尤其是在群山環繞的低平地區,若不設法將溫去潮,很難一覺睡到天亮。
崤關城地勢雖然不低,但受到周圍情況的影響,也是潮熱異常。林虎與夏玉酒過三旬,抵不住酒勁,都趴在桌子上熟睡。
但剛過半夜,林虎就被「嗡嗡」的蚊子聲吵醒。但酒勁尚未完全退去,只覺得這天地晃得厲害。他在這帳內端詳了好一會,還是記不清這是什麼地方。直到不經意看在身邊趴著的夏玉,才想起了一切。
輕輕挪開夏玉壓在他身上的頭,林虎搖搖晃晃的往床邊走去。從床上舀來一輕薄的單被,把夏玉整個人都蓋住後,走出了夏玉的營帳。
等他回到他自己的營帳,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酒勁被夜風吹洗,早已散去。他身為校尉,底下有五千多士兵,每月的月俸為白銀百兩,饗食二十旦。在軍中,比起小猴子的曲侯,還要高上一級,也算不小的官職。
一般到了這個位置,都會配有自己的營帳,但林虎卻一直與那位無官無職的新兵歐陽柳住一起,這引起很多人的猜測,但林虎卻是置若罔聞。
這全是因為,在林虎看來,歐陽柳就是再世諸葛,博納百川。
在朝廷嘉獎令到達崤關不久後,隨之頒發了征兵令。對于在崤關一戰表現突出,剛晉升為校尉的林虎來說,如何管理成員復雜的新三營,成了一個頭疼的問題。
在一次訓練時,林虎訓斥一位從北營調過來的士兵。沒想到,那位士兵竟污林虎故意刁難,在三營引發一場南北將士大混戰。若不是新兵歐陽柳獻計殺一警百,且讓不服者三次挑戰林虎,這場混戰,可能燒至全營。
此刻,帳內外一片漆黑。兩個守衛看到林虎回來,半曲著身子,行了一禮。林虎點頭應和,在確定帳內真沒絲毫聲響時,便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帳外的兩個士兵,看到林虎小心奕奕的樣子。想笑,卻又忌憚著里面之人,只能強作鎮定。
「回來啦?」一個淡淡的聲音在林虎身子完全進入賬內的那一瞬,冷不丁的響起。
林虎听到這聲音,慢慢的轉向營帳的右邊,小心答到︰「嗯」
恰在這時,帳內燈火亮起。在燈火的照應下,可以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擺著一副棺材臉,似鄙夷的看著有些不自然的林虎。
林虎在他這種目光的審視下,羞愧的低下頭,口中斷斷續續的解釋道︰「我本來是想直接那啥…….但她一直跟我說話,所以……所以………」
「所以你們就暢飲一夜,不醉不休」那聲音又傳來,似又氣又笑。
「的確是這樣,不過,這玉靈姑娘人真的很好,他和我說………」
林虎話沒說完,就被歐陽柳搶斷道︰「你先睡吧,明日還需早操。」
見歐陽柳這樣說,林虎不敢反駁,便在左邊睡下。待林虎睡下後,歐陽柳吹滅了燈火,雙目一閃,重新躺回了右邊的床榻。
他,絕不允許有人利用林虎。
一夜無話,待到雞鳴時刻,夏玉被一聲聲刺耳的叫喚聲驚醒,望著依舊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夏玉大叫一聲︰「小猴子,你能不能別再叫魂啦!」
「我不叫你,你能起來嗎?難道你不知道今天要去見程軍醫,難道你不知道……」小猴子一邊瞪著夏玉,一邊喋喋不休開始了抱怨。
「我不是起來了嘛」夏玉看著小猴子的臉色,撅著嘴,小聲說道。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斜瞪著小猴子道︰「你怎麼又擅自進我的營帳!」
「我還不是進來怎麼監視你,我不進來…….」
「得得得,小小年紀,竟然比老太婆還要婆媽,我真服了你。」夏玉真是怕了小猴子這張嘴。
「你才婆媽!你是大嘴巴,你是懶豬,你是……」
「好,好,好。我婆媽,我婆媽」夏玉舉雙手投降,她這次,真是吸取教訓了。她連忙把小猴子退出帳外,一邊走一邊道︰「小猴子大爺,我們是不是應該出發啦,你看!」
小猴子順著夏玉指向的天空,已經有幾縷陽光射了進來。他神色驀然一變,一把拉住夏玉的手,往軍醫院狂奔而去。
等他們趕到軍醫院時,天剛剛完全亮起。如此狂奔,讓夏玉氣喘噓噓。但還是趕在軍醫院開門前,迎到程軍醫的到來。
「程老,小猴子把玉靈姑娘給您帶來了啦」小猴子一邊迎著將要進入軍醫院的程軍醫,一邊對著夏玉做手勢。
夏玉看到小猴子的示意,連忙開門,並退居一旁,恭候著程軍醫道︰「程老」
程醫生在夏玉身上掃了一圈,等走進軍醫院後,對著兩人道︰「隨我來吧」
軍醫院還是昨日那樣冷清,不過是清晨,眾人都在忙碌,所以稍顯熱鬧些。一直到昨日那間木屋,程醫生才停下。
夏玉兩人沒有進去,在門口等候。那扇木門沒有關,夏玉可以看見里面陳列著各種奇怪儀器,更有濃濃的藥草味散出,夏玉便猜出,這是一間類似實驗試的房間。
程軍醫進入里面,一去就是一上午,夏玉和小猴子站在那里,滴水未沾,都有點發暈。恰到了午飯時間,程軍醫從房間里出來,見到夏玉他們還站在門口,神色有了一絲贊賞。
于是,便對著一個路過的小醫者道︰「你去把張兵叫來」
夏玉和小猴子見到程軍醫出來,又連忙躬身行禮道︰「程老」
程軍醫摟了摟下巴山羊胡,頷首點頭。
不會兒,便見到那名叫張兵的醫者進來。夏玉見到這名醫者,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這名醫者,分明就是上次從這間屋里,撞到她懷里的人。
倒是那名醫者,好像不認識夏玉,只是對著程醫生道︰「程老,您換張兵來,不知有何事?」
「這位姑娘以後就跟著你了」程軍醫指著夏玉說道。
「是,張兵知道」張兵又是行禮一拜,然後帶著兩人離開。
待遠離那間木屋,一臉正色的張兵才放松,對著夏玉兩人說道︰「你們不知道,我每次見到程老,都像見到閻王爺一般,嚇死我了。」
一邊說著,還連連抬手察汗。
夏玉見張兵自己打開了話匣子,便乘機說到︰「這程老真如此恐怖?我覺得,他為人還是很好的。」
「好?」張兵一臉驚訝,竟然停下步子,轉頭看夏玉這怪胎。
「玉姑娘你是不知道,這程閻王每月對會對我等進行藥理考核,只要不通過,就會重大三十大板,趕出軍醫院。且他最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那我等就必須小心翼翼。因為一旦不成功,就會舀我們這些幫忙打下手的撒氣」張兵談及程軍醫往日所為,一臉苦色。
「就像昨晚那樣?」
「昨晚?對,就像昨晚!咦,昨晚你來過?」張兵一臉疑惑的看著夏玉,他不記得昨日見到過女子。
「張大哥,你真不記得啦?昨日你還撞到我啊」夏玉奇怪的掃了一眼身邊靜的如木偶般的小猴子,提醒著張兵。
「啊!昨日我撞到的是玉姑娘啊,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張兵一聲大叫,讓夏玉和小猴子同時嚇了一跳。
見到他是真心真意的道歉,夏玉便笑道︰「張大哥,無防的」
「呵呵,我就欣賞玉姑娘這樣豪爽之人」張兵呵呵說道。
小猴子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夏玉,夏玉也是但笑不語。
恰巧,這時軍醫院突然匆匆走回七八個人,從衣著看,都是軍醫院的醫者身上,只是或多或少粘著新鮮的泥土。他們身上都背著竹簍,放著不同的清幽藥草。
看到這些人,夏玉有了猜測,便小聲對著張兵道︰「張大哥,這些人是?」
「哦,他們是采藥的。每月,都會進山好幾次。不過,這些人都是程閻王親自選的,軍醫院四十多人里,才有那麼八個人」
夏玉听他如此說,神色閃過一抹沉思。他來到南營後,為自己爭取有利局勢,做了種種努力。但對于如何勝利離開軍營,只有一個大概的方向。
如今,見到這些人後,一個想法在她腦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