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痣**回師延川，略事休整，于大相寺籌謀西討，謂眾將道︰「陝北地狹人稀，西取鹽池、定邊、環縣、慶陽、同心諸城，開土闢疆八百里，敵若進剿陝北，則我攻守，進退有據也。」眾將贊同。時銀槍將**東征染痾，齊天痣遂令左權、聶榮臻為左路，取環縣、慶陽，徐海東、程子華為右路，取定邊、鹽池，視情合取同心，克日進兵。眾將得令，分頭而去。
左路前鋒將楊得志、肖華，兵出吳起鎮，晝伏夜行，行非一日，兵臨曲子城下。此城乃環縣縣治所在，慶陽通寧夏之咽喉，城高兩丈，厚六尺許，護城壕深丈余，守將冶成章，乃馬鴻賓帳下猛將，人呼「野騾子」。副先鋒肖華，江西興國人氏，出身貧苦，父母早亡，幼小投軍，天資聰穎，能文善武，人呼「紅孩兒」，獻計道︰「野騾子三百鐵甲騎兵，慣于沖鋒陷陣，末將誘戰佯敗，將軍于東南角襲城，其城縱然堅固，須臾可破也。」霸王槍楊得志稱善，領兵前往潛伏。紅孩兒肖華綽槍上馬，西門搦戰。冶成章見匪多為步卒，刀槍凌亂，衣冠不整，哪放在心上，令副將孫清太、王佔英把守城門，自率鐵甲兵出戰。兩將報過姓名，也不多言，放馬上前，刀槍並舉。斗有二十來合，肖華虛晃一槍，詐敗而走。冶成章不知是詐，縱起鐵蹄，揮刀沖殺。沖出里許，驀聞東南角炮響，冶成章方知中計，叫苦不迭，匆忙殺回城來。楊得志兵馬豎梯襲入城中，與敵巷戰。楊得志匹馬當先，槍挑孫清太，鏢打王佔英，如入無人之境。冶成章來戰楊得志，不及十合，被一槍刺中左腿，退守窯洞，負隅頑抗。楊得志、肖華圍定窯洞，破門而入，生擒冶成章。環縣、慶陽守敵，聞曲子城失守，魂飛魄散，棄城而遁固原。
左權、聶榮臻、楊得志、肖華乘勝西進，于寧夏七營川扎營下寨，與東北軍何柱國兵馬隔清水河對峙。左路將軍左權，號叔仁，湖南醴陵人氏，自幼聰慧，行俠仗義，故人送綽號「小飛俠」，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東北軍不願內戰，陳兵以拒我西討，實為蔣賊所驅使，迫不得已耳，宜用心戰，以期共同抗日。」聶榮臻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遂令全軍日夜傳歌，東北軍將士懷念故土已久，聞「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之歌謠，飄泊異鄉，不能殺寇，端的是恨從額角眉尖出，怨向腮邊臉上生，無不涕泣淚下，這且不說。
且說右路將軍徐海東、程子華領兵西行，一路黃沙漫漫，草原淒淒，羚羊奔竄，野雞亂飛。先鋒將韓先楚，湖北黃安人氏，家貧輟學，于黃麻造反，一桿槍使開，如出水蛟龍，人呼「獨角龍」，獻計道︰「明攻鹽池，暗取定邊，定邊取，鹽池失去犄角，不難下矣。」徐海東依計，令韓先楚、宋時輪攻鹽池，自與程子華取定邊。定邊守敵以為匪意在鹽池，並無防備，徐、程兵馬突臨城下，驚慌失措，棄城而逃。
卻說這鹽池城，地處寧、甘、陝、蒙之交界，羽翼陝北，控扼朔方，自古是「平固門戶，環慶咽喉」，盛產食鹽、裘皮等，商賈必趨，兵家必爭。守將孫兆祥聞匪來奪，急忙擊鼓計議。縣令屈伸道︰「定邊已為匪賊襲取，鹽池孤城，恐難久守。」孫兆祥皺眉道︰「鹽池乃三邊重城，棄必死，守或生，馬鴻逵將軍待我不薄，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唯此而已。」遂一邊告急銀川馬鴻逵，一邊抓丁上城，欲固守待援。韓先楚、宋時輪領了一千三百兵，夜黑襲城，猛攻至旦，無奈城池堅固，守敵頑強，折兵數百，收兵謀取。副先鋒宋時輪，湖南醴陵人氏，赤膊袒胸，使一桿火尖槍，豹皮囊中藏混天綾，慣于步戰，人稱「小哪吒」，道︰「激戰一夜，我疲敵亦疲，乘敵援未至，今夜佯攻南門，強打北門，守敵不過六百，分守四門，縱有三頭六臂，亦難擋我奪城。」韓先楚稱好，遂令偏將王得榮、劉懋功帶兵佯攻南門，自與宋時輪來奪北門。
是夜月朗星稀，微風習習。孫兆祥聞匪又來攻打南門，急派屈伸領兵往援。及至亥時，韓先楚、宋時輪架起雲梯，突然襲上北門。孫兆祥大吃一驚，方知中了聲東擊西計，舉斧來拒。韓先楚大喝一聲，一槍將孫兆祥搠翻城下。韓先楚、宋時輪雙槍挑刺，勇不可擋。守敵失首，又見來將厲害，驚恐萬狀，紛紛逃竄。韓先楚、宋時輪殺向南門，屈伸見勢不妙，割須易服，縋西牆而逃，殘敵俱降。
爬山虎徐海東、黑金剛程子華輕取定邊、鹽池，西下同心縣，徑取預旺城。守將孔慶福、縣令董天祥督兵死守。徐、程兵馬猛攻三日，城仍不克。徐海東眉頭一皺，計上心頭，佯裝撤兵，數日後突然回師，再度攻城。孔慶福做夢未及，倉卒應戰。徐海東襲破城門，刀斬孔慶福于馬下，董天祥落荒而走。馬鴻賓、馬鴻逵接連丟城失地，收兵退守銀川、蘭州。正是︰
紅旗漫卷三邊地，義師氣吞塞北雲。
再表徐向前、陳昌浩接了張國燾十三道金牌，不敢怠慢，星夜回走草地，沿途所見，紅軍尸體，未及掩埋，白骨遍野，淒愴悲涼。漠漠草原，朔風凜冽。士卒戰袍，雨雪濕透，夜來無以御寒，凍餒而斃，不計其數。偏將陳伯鈞悲痛難言，仰天而吟︰
夜來北風起，大地全變色。
朔方夷民居，八月就飛雪；
北望奔波者，衣食現可缺？
南視平夷地，捷音何時得？
悲我孤獨身，身鎖漠之野！
嗟彼太上蒼，何時現日月？
陰陽劍徐向前東征西討，與大山結下不解之緣，尤喜川北大巴山野竹，粗竹鑽洞做簫，細竹、竹根做成煙斗，紅軍合而復分，只三個月光景，此情此景，百感交集，抑郁不已，吹曲《蘇武牧羊》。簫聲悠悠，蕩漾夜空，如泣如訴，三軍聞之，無不淚下。
徐向前兵馬，凍餒交加，沐雨櫛風，千辛萬苦，始出草地，至卓木碉，與張國燾兵馬會合。張國燾道︰「毛、周逞欲，領兵夜遁，分裂紅軍，罪惡昭著，他日興兵問罪不遲。今之大計，宜速下川康，進(攻)成都，建立根據地，赤(化)全川，吾意已決，畏怯違令者，軍法處置！」追風朱德道︰「我軍萬般艱辛，方月兌虎口，今南下川康，再入狼嘴，乃下下之策。」張國燾勃然變色。恰有寵猴，竄上案幾，張國燾掐頸捏脖，拔劍斬之，猴血四濺，道︰「此潑猴擾我大計，理當一死！」擲猴于朱德座前。眾將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劉伯承獨目圓睜，拔劍欲起，朱德以目示坐，起身洪聲道︰「殺猴以儆，何需如此？縱將我劈為兩半，若眨下眼皮，非朱德也！爾軟硬兼施，偷殺我寶馬，監視我起居，煽我反毛，須知‘朱(毛)’，共事多年，天下皆知，要我朱去反毛，這卻萬萬做不到！天下紅軍是一家。我朱德若不顧八萬紅軍生死，早已北上追毛去也！」張國燾臉色陰沉，又見董振堂、羅炳輝二將，按劍怒目，不敢發作。徐向前道︰「南征在即，將帥不和，兵家所忌。北上南下，此中央，彼中央，孰是孰非，毋即下論，留轉寰余地，殊途終可同歸。眼下之勢，同舟共濟，殺出死地，重建地盤，是為至要。」張國燾沉吟片刻，依言而行，令徐向前、陳昌浩取崇化、懋功，王樹聲、董振堂取綏靖、丹巴。
徐、陳、王、董四將，一路斬關奪隘，窮追猛打，取崇、懋、綏、丹四城後，連克寶興、天全、蘆山，兵鋒直指成都。四川王劉湘大驚，急與眾將計議。跳澗豹薜岳道︰「夫戰，佔天時、地利、人和，方可全勝。赤(匪)看似凶猛，然岷山已雪，寒冬將至，赤(匪)單衣薄衾，如何久戰？其兵馬所處，高山深谷，河流縱橫，地瘠民貧，糧秣斷續，兵法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作戰無糧，如何力戰？(赤(匪爭權奪利，內訌激烈，張、毛分道揚鑣，各自為戰，如何勝戰？以我觀之，赤)匪不佔天時、地利，又失人和，實是強弩之末，此番南下，實是孤注一擲，只消布兵名山重鎮百丈關，(赤)匪欲進成都平原，妄想得四川可控中國，穩巴蜀可平天下，白日夢耳。」薛岳侃侃而談，言辭精闢，劉湘轉憂為喜，道︰「(赤)匪慣戰山地隘路，百丈關水田山丘，地勢開闊，不利匪戰，若有薛將軍鼎力相助，擊敗匪敵，指日可待。」遂親領川將王纘緒、唐式遵、潘文華、李家鈺等十萬兵馬，會同薜岳十萬中央嫡軍，前往百丈關排兵布陣。兵至邛崍，薛岳復獻計道︰「張匪精銳許世友、羅炳輝兵馬，在滎經、漢源之間，在下願領本部，間道而出夾江，星夜側襲，只消擊潰許、羅，張匪必回走寶興、天全，再兩相夾擊，可獲全勝。」劉湘依計，即分兵二路，這且不說。
且說這百丈關，長六十里，寬二十里，前為險峻萬山之康藏高原，後為沃野千里之天府之國，乃名山通往成都之咽喉，自古有「獲百丈者，必得成都」之說。紅白兩軍，百丈關前，各用弓箭射定陣腳。劉湘鞭指敵陣，道︰「何將願打頭陣？」早有二將飛騎而出，乃偏將戴松如、李克源，一執短把雙戟，一持羊角鐵拐。張國燾旗下，也飛出二騎，乃少將軍孫玉清、程世才，一舉虎頭雙刀，一挺曲刃槍。四將尋定對手，一番好斗。孫玉清雙刀看走，劈斬抹撩，直殺得戴松如手忙腳亂，大汗淋灕。孫玉清覷準破綻，浪里翻身，一刀將其劈翻馬下。李克源吃了一驚，程世才一槍刺中其臂。李克源拔馬而走。川將李青廷、吳長林大怒，執棍挺刀，躍馬陣外。這邊廂早有二將出迎，一將豹頭虎嘴，燕頷虯須，乃花斑豹王樹聲；一將淡眉重目，獅鼻海口，乃鐵槍李**。四將惡斗二十余合，**出槍，梨花朵朵，吳長林眼花繚亂，只有招架之功。**中平一槍，當胸將其戳個窟窿眼兒。吳長林跌翻馬下，李青廷見狀，吃了一驚，不敢戀戰，虛晃一棍，回走陣中。王、李並不追趕，也歸回本陣。劉湘連折二將，知不可單挑，退兵十里，據關固守。副將熊貓郭勛祺道︰「匪軍今日勝了一陣，明日必來奪關，我軍可焚燒關中房舍，佯為敗退，王纘緒、唐式遵、潘文華、李家鈺兵馬，暗伏四野，並力殺出，匪軍兵寡，混戰必敗。」劉湘大喜，連夜拔兵設伏，不表。
次日，張國燾、徐向前兵馬攻關，劉湘、郭勛祺稍作抵抗，焚燒房舍，遺棄輜重，且戰且退。張、徐不知有詐，揮兵進關，正滅火搶糧間，四面八方，驀然喊聲大作，川軍疾殺而來。張、徐方知中計，暗暗叫苦，分頭拒敵。兩軍混戰，自晝而夜，自夜而晝，七天七夜，直殺得天昏地暗，尸體錯列，血肉橫飛。怎見得惡戰？但見︰
風吹鼉鼓，電閃旌旗，百丈關里刀光影；露洗征衣，霜凝
馬蹄，滿丘遍野殺聲悚。這幾員虎將，劍戟橫空刺蒼穹；那
數位壯士，血袍飄裂泣寒空。拼盡三寸氣，鬼門關前魂匆匆；
屹立七尺軀，殘陽西下目炯炯。刀刃血卷，槍尖歪頭，不盡黃
葉俱哀聲；肚腸癟空，手腳僵直，無窮山泉共悲鳴。數萬將士
疆場冷，幾千奔馬荒草橫。鷹雕飛來，啖肉啄髒復翻騰；虎狼
奔去，噬血嚙骨自猙獰。可憐蒼生未溫飽，先將一命付東風。
跳澗豹薛岳，領周渾元、吳奇偉諸將，間道夾江，兼程倍進，兵至峽口，突襲許世友、羅炳輝兵馬。許、羅不備，倉卒應戰。猛張飛來戰跳澗豹。兩員虎將也不問姓名，各將刀鞭使開。一馬一步，馬者天下第十八條好漢，步者天下第十條好漢，端的好斗，怎見得？但見︰
少林刀法捷，舞花如疾風；軟鞭變化多，乾坤雲煙生。這一
刀，蝴蝶展翅戲龍鳳；那一鞭，金絲纏脖斷魂夢。砍劈撩拔，
刀來刀去線線猛；游批背盤，鞭上鞭下圈圈冷。天敗神宿塵凡
闖，地殺仙將亂世拯，刀鞭不讓拚功力，直叫龍虎霸業成。
大戰百合，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殺得難解難分。那邊廂羅炳輝不敵周渾元、吳奇偉，拔馬後退。周、吳來助薛岳，許世友正戰得吃力，再添猛將，料知不敵，虛晃一刀，斜刺而走。國(軍)蜂擁而上，一陣掩殺，紅軍寡不敵眾，丟盔棄甲，大敗虧輸。薛岳馬不停蹄，側攻天全、蘆山。張國燾于蘆山城中，見薛岳突然殺來，唬得面如土色，急令徐向前、陳昌浩從百丈關撤兵，自領兵馬，連夜棄城而走。薛岳兵馬，橫沖直撞，尾追不舍，直殺得張國燾兵馬丟刀棄槍，狼奔豕突。張國燾一退道孚，再退爐霍，三退甘孜，方勒住兵馬，檢點士卒，只存四萬兵馬，擲槍憤恨道︰「老毛子言‘南下是絕路’，烏鴉嘴也！」朱德、劉伯承、徐向前、陳昌浩等，趁機勸言北上陝甘，去投**。眾將離心離德，張國燾頓成孤家寡人。百丈關慘敗，張國燾不敢再言勇，遂自月兌黃袍，毀棄金印，答應北上。方欲兵出甘孜，進軍陝甘，一彪人馬，蜂擁而來，唬得張國燾心驚肉跳，跌足長嘆。正是︰
世事翻騰如轉輪，眼前凶吉未為真。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