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嚇死我了,你們別看我尿褲子,可我腿沒軟,跑得照樣比兔子還快。」王磊正跟幾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那兒瞎扯,看到門開了,進來倆人,雖然沒穿制服,但一看模樣就知道是警察。他慌忙閉了嘴,拿眼神示意幾個小青年出去。
這是在醫院里,病房。王磊昨晚被打出腦震蕩來,身上還有多處外傷,醫生讓他住院觀察兩天。現在,這小子頭上和胳膊上都纏著繃帶,但精神氣卻挺好,顯得有點亢奮,好像是昨晚的事對他刺激太深。
秦歌站門邊,沖著低頭要往外走的那拔小青年說︰「都別走,過來聊聊。」
那幾小子心虛地縮到牆邊,眼神都有些發虛。
「警察,市局刑警隊的。」賀蘭亮了一下證件,「這是我們隊長。」
秦歌走到床前,坐椅子上,後邊的賀蘭就關了門,倚站在門邊。看這架勢,又知道來人是刑警隊隊長,王磊心里「撲騰撲騰」亂跳,猜到是為了昨晚的事,但又擔心他們會不會趁這機會,把自己給拿下。
「別害怕,就你們那點事,我們隨時都能把你們給收拾了。」秦歌知道這些所謂在外頭混的,誰手上都有點事。但同樣是混,大多數人也就是偷雞模狗,打個架調戲個小姑娘,這種事歸派出所管,刑警隊才沒空搭理。
听秦歌這樣說,王磊放心了︰「隊長,昨晚的事,我已經跟警察大哥全匯報過了,別的事我真不知道。我昨晚都嚇傻了。」
秦歌瞪他一眼︰「我這還沒問,你就已經不知道了,什麼意思?」
王磊趕忙擺手,皮笑肉不笑地連連搖頭,一迭聲道︰「我哪敢。」
「這人你們認識嗎?」秦歌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來,在王磊眼前晃悠了一下,接著又沖站牆跟的那拔小青年道,「你們也過來瞧瞧,你們都是譚川的小弟兄吧。」
那拔小青年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他們哪跟刑警隊的隊長打過交道啊,這會兒全都耷拉著腦袋,兩手貼著褲縫放,溫順得跟好孩子似的。他們依次過來,瞄一眼照片趕快退回去,幾雙小眼楮眨巴眨巴,又緊張又害怕。
王磊臉色有點變了,眼神里開始透出些恐懼。
「這個我認識,不就是青龍山批發市場賣百貨的杜剛嗎。」他身子往前湊湊,壓低聲音道,「去年听人說,那個變態的殺人犯、疤面殺手,就是他?」
秦歌沒搭理他,沖著那幾個「好孩子」道︰「你們誰還認識,或者說見過他。舉手。」
一半的人舉手,全都軟綿綿的,像棉花。
「好了,現在說說你們當初怎麼欺負人家的吧。」秦歌冷著臉瞪著王磊。王磊一下噎著了,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怎麼說,一時間臉漲得通紅,脖後根的筋都暴了起來。
秦歌這樣問,當然是有根據的。根據派出所反映的情況,譚川跟王磊家都住在江州區,平時一伙人老在青龍山批發市場晃悠。他們不傻,不去別的地方,單混批發市場,那是因為這市場里有油水可撈。杜剛在市場里做生意,保不準就跟他們打過交道。
別看王磊戴副眼鏡,平時要穿件西裝再打根領帶,瞅著跟知識分子似的,其實這小子一肚子壞水。跟譚川混一塊兒,他就是主意罐子,很多壞點子都是他想出來的。他們一伙人在市場里,本來想收保護費,又不敢,收了就成黑社會了,公安肯定不會放過他們。所以開始也就是混點煙抽混頓酒喝,沒事了不花錢蹭件衣服穿穿。後來他們不滿足了,覺得人要有出息,不能沾點腥就算完。狗頭軍師王磊跟譚川合計一宿,想出一條妙計來,既能來錢,又不致招惹公安,而且還讓那幫做生意的,不覺得吃多大的虧。
青龍山批發市場,其實分兩塊,零售和批發。譚川跟王磊在零售區租了間門面房,找了個農村來的小姑娘幫他們看鋪子,算是也當了小老板。但他們不像其它商戶一樣出去進貨,每天沒事了就在市場里晃悠,看上哪件衣服,要麼象征性地給十塊八塊的,不高興了直接拿走。批發市場大多是低檔貨,一般商品進價都不高,誰都不願意為這三十五十的,跟這拔地頭蛇較真。為此,譚川跟王磊還做了長遠規劃,他們專門建了個帳簿,今天從誰家拿了件褂子,明天從誰家拎條褲子,全都記錄在案。每家商鋪他們一個月最多光顧兩回,這就像菜地里的韭菜,讓它慢慢長慢慢割。
兩個月前,譚川跟王磊的鋪子已經開了兩家,說不上賺了多少錢,但對他們來說,這就算一份固定收入,不能跟**分子比,但比一般
公務員賺得還要多,他們挺滿意的。
世上的事沒有絕對的,三十五十算小錢,但這樣常年累月加一塊兒,就有人開始不願意了。譚川跟王磊看出了一些商戶的心思,就琢磨著拎個人出來,殺雞給猴看,鎮鎮這些小老板們。
挑來挑去,倆人選中了老實巴交的杜剛。
「我們其實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每回去他店里拿點小玩意兒,他雖然不敢吱聲,但老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我們。現在想想真是後怕,要知道他就是那個疤面殺手,就算借十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去招惹他呀。」
秦歌嘆口氣,手點著他腦門道︰「你這什麼流氓邏輯,拿人家東西,還不許人家盯著你看。我要是杜剛,昨晚就把你一塊兒給收拾了。」
王磊不吱聲,身子往後縮了縮,好像對昨晚仍然心有余悸。
「說說你們那會兒把杜剛怎麼了吧。」秦歌道。
「沒怎麼,就是揍了他一頓。」王磊吞吞吐吐地道。
這時候,站在門口的賀蘭忽然過來,在秦歌耳邊說了句什麼。秦歌點點頭,再問︰「那是什麼時間的事,你給我好好想想,越具體越好。」
「就去年夏天的事,也是這時候。」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你小子心里有點數,這事還沒完,不定什麼時候我還會來找你。」秦歌站起來,要走的樣子。
王磊舒了口氣,心里巴不得倆警察趕快滾蛋,但嘴上還假客氣。
秦歌這時候手指指站牆邊的一個黃毛小子︰「你,跟我出來。」
那小子脖子立刻僵了,怯生生地指指自己鼻子︰「我?」
「沒錯,就你,快點兒,別耽誤時間。」
秦歌賀蘭帶著黃毛小子出門,病床上的王磊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這時,牆邊幾個壞小子圍過來,還安慰王磊︰「王哥,沒事,條子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王磊一巴掌扇說話那小子臉蛋上︰「你懂屁,警察想動你,你死都沒地方死去。」
外面走廊里,秦歌跟賀蘭並排走在前面,黃毛小子耷拉著腦袋跟在後面。秦歌跟賀蘭也不說去哪兒,黃毛小子只能乖乖跟著。
樓梯口,停下。秦歌回過頭來,不說話,盯著黃毛小子看。這小子心里本來就揣個小兔子,這會兒腿都有點哆嗦了。
「你今年多大了,干什麼不好,非跟王磊這種人混一塊兒,不知道他不好人嗎?」
「警察同志,啊不,警察叔叔,我往後再不跟他往一塊兒湊了。」
「好了好了,那是你的事,你要想嘗嘗大牢的滋味,我也不攔你。」秦歌不耐煩地揮揮手,「說說吧,剛才王磊提到揍杜剛的事,你也有份吧。」
「你怎麼知道。」黃毛小子更慌了,「那次我就踹了兩腳,還沒使勁。」
「你當我們警察都吃干飯的?」秦歌回身看了眼賀蘭,算是嘉獎。剛才賀蘭在他耳邊說的就是王磊提到揍杜剛的時候,她看到這黃毛小子神色不對。
「你現在老老實實跟我說,你們揍杜剛到底為什麼事,就因為你們去拿人東西人家拿眼瞪你們?你要跟王磊學,編瞎話也成,別讓我查出來。」
黃毛小子哭喪著臉,好像只要秦歌話再凶點,眼淚就能掉下來。他使勁地搖頭︰「我不編瞎話,我全告訴你們。那次揍杜剛,是因為杜剛打了譚老大,就是譚川。」
秦歌與賀蘭對望一眼,立刻警覺起來。秦歌道︰「你胡說,杜剛老實巴交被你們欺負那麼些年,他哪有膽子打譚川?」
「我沒撒謊,真的,杜剛不僅打了譚川,還砸了他們家玻璃。後來譚老大領著我們把杜剛揍完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譚老大搶了人家妹妹。」
「譚川搶人妹妹干嘛?」秦歌不動聲色,繼續問。
「其實也不是譚老大自己搶,他是幫別人搶。那人叫陸士新,是個大老板,譚老大沒事老從他那兒拿錢花,所以,陸士新讓他干什麼,他就干什麼。」
黃毛小子繼續交代︰「那天夜里,杜剛的妹妹,好像叫杜雲,跟他男朋友走在路上,譚老大帶著我們幾個人,開著陸士新的車,上去把杜雲給劫了。究竟劫哪去,我沒跟著,但肯定是送陸士新那兒。陸士新早就盯上杜雲了,那是個老色鬼。」
事情說到這里已經很明白了,打發走了黃毛小子,秦歌給隊里打電話,讓派兩個人來,把王磊給銬走,馬上審問,讓他交代當初跟譚川劫持杜雲的事。他自己,帶著賀蘭,開車往江州區去,陸士新的公司,就在在江州區福安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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