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告訴我,這七年來你受了那麼多苦,心里恨嗎?如果給你個機會,你會怎麼做?」田兮笑望著田峰。
田峰一窒,拳頭不由收緊。是啊,要是有機會,他會怎麼做呢?突然,他就明白了田兮的意思,不過,她要怎麼辦呢?畢竟,她給了他們生命啊!
猶豫半晌,田峰小心翼翼的開口︰「姐姐,她呢?」經過這麼多,雖然不想讓她死在他們手上,那聲娘卻是再也叫不出來了!
「她?」田兮挑眉,隨即嗤笑一聲,「我只能說,我不會主動去找她的麻煩,剩下的,就看她的命了!」她就算再恨,也不可能背上殺親的罪名啊!
「這就好!」田峰低喃一聲,長長噓出一口氣。
田兮深深看眼田峰,閉目養神。
馬車繞了一圈,從糧店後門駛進了小院子。
「姑娘,你來了!」青蘿正指揮著人往屋子里搬東西,見田兮進來,打了聲招呼。
田兮點頭,和田峰走上前,掃眼一個個布袋子,問︰「這都是新買進來的?」
「對,前面還有人在繼續買!小心啊!小心點!」青蘿解釋,幫著記錄入庫的糧食,順便提醒差點跌倒的小伙計一句。
田兮環視眼糧庫,若有所思的點頭︰「明天再有一天,應該就夠了!」
「姑娘,你說他們會什麼時候去運糧食?」到時候,直接下手就可以了。
「呵呵!不管什麼時候,他都躲不過去!」他們的糧食來源無非就是家里的田莊出產,那些田莊她都去看過,大致也猜得出糧食的產量,到時候只要將糧食給截了,看他還怎麼蹦噠。
那時候,就是他們之間的恩怨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青蘿,你仔細看著,我們就先回去了!」這里的事情只要有人看著就不會出什麼大事,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這里的事交給青蘿就足夠了。
「姑娘放心吧,我會好好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秉告姑娘!」
「嗯,你小心一點!」
田兮看過糧庫,和田峰上了馬車離開。
第二天午時,田三寶糧店。
「對不起各位,店里已經無糧可賣,有需要的可以到別的糧店看看!」掌櫃的給最後一個顧客稱好糧食,將空了的糧斗收起來,排在後面的顧客抱歉的拱手。
「別的糧店?那怎麼行!他們可沒有這麼便宜!」
「就是啊!我們是來買糧的,怎麼能空著手回去!」
「快!將你們庫房的糧食搬出來,我就不信你們這麼大個糧店,會沒有備用的糧食!快搬出來!」
「對,搬出來!」
「搬出來!」
掌櫃的看沒買到糧的顧客吵吵嚷嚷,場面幾近失控,連忙出來賠禮道歉。
「各位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店里的存糧已經賣光了,再無糧可賣!實在是沒有辦法,就請各位父老鄉親多多體諒了!」
「不行!你們該不會是想要漲價,故意敷衍我們,騙我們說沒糧可賣了吧?」
「掌櫃的,你們這店開了有五六年了吧,這些年,我們這些人可是沒有少照顧你們店的生意,你們現在這樣做,太不厚道了吧!」
「就是啊,難得糧價便宜,我們還買不到,以後,誰還敢來你們店買糧啊!」
「對!我們以後再也不相信他們,不來他們店里買糧了!」
「不止如此,還要告訴親戚朋友們不要來,這家店是騙子!」
「這!」掌櫃的額頭冷汗都出來了,俯首對一個小伙計耳語了幾句,小伙計忙不疊點頭跑進了後堂,掌櫃的連忙安撫情緒激動的顧客,「各位,各位,請听老朽一言,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我們老板了,相信老板很快就會過來,到時候要怎麼做,老板一定會給諸位一個交待的!」
「好!我們等著!」
「對,等著!」
掌櫃的無語,卻沒有辦法,只能隨他們去了。
片刻之後田三寶從後堂出來,顧客們看到他,一涌而上,將他團團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的,許多聲音交織在一起,什麼都听不清楚,吵得人頭都疼了。
田三寶心里有火,卻不敢對衣食父母們發,只能生生將火氣壓下去。
「各位,請听我說!你們不要激動,我們店里只是暫時沒有了糧食,並不是不賣了,我們的人已經打算去運糧了。我田三寶在此保證,今天下午我們先關門半天,明天上午必定準時開門賣糧,到時候大再來,必定能買到糧食!」說完,田三寶半躬身,做了個揖。
顧客們面面相覷一陣,有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點下頭,其中一個人踏前一步︰「田老板在錦城開糧店已經五六年,我們信得過田老板,就先回去,明天再來。」說完,轉身面對一眾顧客,道,「鄉親們,既然田老板這麼說了,我們就給他半天,先回去,明天上午再來!你們說好不好?」
「好,我們听你的!」
「走,回去!」
呼啦啦,轉眼間,所有的顧客離開,糧店安靜下來。
掌櫃長長吐出一口氣,上前︰「老板,真的還要再運糧來嗎?」不是說好的,賣掉店里存糧,就找借口說是無糧可賣,關門的嗎?
「不運糧還能咋的,關門啊?」田三寶憋了一肚子的火,現在逮到掌櫃的,自然就將他當成了出氣筒,「運糧!」從齒縫間擠去倆字,氣沖沖進了內堂。
這?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呀?兩頭受氣!
掌櫃的郁悶一會兒,蔫頭耷腦地關門,離開糧店。
對面鋪子里一個黑漆漆的頭顱縮了回去,快步跑向櫃台之後。
「青蘿姑娘!青蘿姑娘!對面糧鋪關門了!」
正在整理賬冊的青蘿抬頭,探頭看了眼對面,見他們店里的小伙計正在上門板,丟下手上的賬冊,道︰「你看著店鋪,我先回府一趟!」
「好,青蘿姑娘放心吧,我一定會小心應付的!」
得了小伙計的保證,青蘿匆匆離開糧店,回府去了。
田兮得到消息,挑了挑眉。
田三寶糧店在第二天午時已經賣空了,再無糧可賣,這個時間比田兮預料的提前了半天。看來,計劃要提前了。
「青蘿,你先回去,剩下的我來安排!」田三寶認識青蘿,她不方便出面,需要留在店里掩人耳目。
「是,姑娘。」雖然很想參加接下來的行動,青蘿卻知道輕重,應聲退下。
田兮想了片刻,揚聲呼喚︰「藍衣,進來!」
門簾晃動,藍衣進來。「姑娘!」
「藍衣,你先去後院挑一些人手,然後……」說到這里對藍衣招招手,藍衣附耳上前,田兮這樣那樣吩咐了一通,藍衣連連點頭之後退了下去。
「田三寶,這次,我要讓你將欠小峰的雙倍還回來!」田兮目光冰冷,雙手捧著茶杯喃喃自語。
當晚,天空沒有月光,黑漆漆一片。
田家坳田三寶家門前,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水青荷拉住田三寶的手,目含擔憂︰「三寶,運糧白天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挑晚上來運?今晚沒有一絲月光,天黑路顛,很不好走,萬一你要是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青荷,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這又不是第一次,沒什麼要緊的,倒是你,要好好照顧小磊!」田三寶目光慈愛,看了眼屋內,之後拍拍水青荷的手背。
水青荷笑得慈愛,想起田磊聲音都輕柔了很多︰「小磊已經睡著了,要不然,就將他抱出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讓他睡吧!」田三寶收回目光,低低道,「你也要小心,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糧食運到了,明天派人送個信回來!」
「我會的,放心吧,我走了!」田三寶轉身,上了馬車。
「你要小心呀!要是沒有辦法,就回來通知我一聲,我去找田兮他們幫忙!」馬車越走越遠,水青荷大力揮舞著右手,生怕田三寶听不見她的話,後面的話幾乎是大喊出來的。
田三寶冷嗤一聲,面色陰沉,眸底不恥一閃而過,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馬車轆轆,行駛在田家坳通向錦城的路上。
「站住!」突然,呼啦啦一群人沖出來,將田三寶他們的運糧車隊包圍在中間。
「什麼人?」田三寶猛然睜開雙眼,撩起了車簾。
「老板!是,是遇上劫匪了!」糧店掌櫃的跟著田三寶來運糧,不想遇上劫匪,嚇得瑟瑟發抖,話都不會說了。
劫匪?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這條路上有劫匪!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針對他,不過,他已經小心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有人知道了。看來,這幕後之人對他了如指掌啊!
是誰?
到底是誰呢?
田兮!
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名字閃過田三寶腦海,田三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人!
「你們是誰?」猜到了可能的幕後之人,田三寶不再恐懼,反而涌上一股接一股的怨恨,目含怨毒,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想要看看這些人中間是不是有熟悉的人。
可惜,結果令他失望了!這些人,沒有一張熟面孔,甚至是有印象的人。
「糧食留下,人,可以走!」
一句話,亂了押糧眾人的信。能活著,試問誰願意選擇死,既然留下糧食就能抱住性命,他們有何必為了這些糧食枉死?
那些人面面相覷一陣,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話,棄糧,活著!不約而同的蹲下來,不做反抗。
「你們是什麼人?是不是田兮派你們來的?啊?」田三寶見手下人絲毫不做抵抗,大怒,歇斯底里的大吼。
「少廢話!糧食留下,人馬上走!要是有人不想走,那,」劫匪抽出寶劍,直接指向田三寶等人,威脅之意濃郁,「就留下來吧!」
「不要!不要啊!我們走!我們馬上就走!」那比較膽小的人立馬抱頭鼠躥,四處躲藏,似乎就怕慢了一步而被人殺死。
「馬上走!」寶劍在黑夜里亮光閃閃,配上蒙面人那雙冰寒的眼眸,平白增添了幾絲恐懼,令人不寒而栗。
「我們馬上走!我們馬上就走!」掌櫃的舉手做投降狀,大步向後退著。
「你們……」掌櫃的一把捂住田三寶的嘴巴,低聲勸著,「老板,走吧!我們先走吧!這些人沒有人性,我們不要和他們硬踫硬,先走吧!嗯?」
掌櫃的言辭懇切,語氣真摯,眼底帶著濃濃的哀求,田三寶不由點頭,松開掰著掌櫃的手的那只手,被掌櫃的拉著走。
「兄弟們!將馬車趕走!」一聲令下,呼啦啦一群人上手,將十幾輛運糧馬車趕進了黑夜里,逐漸遠去。
同時,田家坳,一條條黑影在馬車離開時接近田三寶家,悄無聲息地侵入了一個閑置的小院子。
人影靠近屋子,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鎖,山神進屋。然後,一袋袋的東西被抗出來裝上馬車。片刻之後,一輛輛的馬車被裝滿,悄無聲息地駛離了田家坳。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田三寶糧鋪門前就站了許多人,等著店鋪開門。
好不容易挨到開門營業的時間,糧鋪門前已經擁擠不堪,沒有了落腳的空隙。
「快!讓開點,掌櫃的和田老板來了!」不知是誰嚷了一句,人群瞬間分開兩邊,給兩人讓開了路。
「啊?這,他們怎麼成這個樣子了?是遇到土匪了嗎?」
因為這一句話,所有人看向田三寶兩人,瞬間驚呆了。
田三寶和掌櫃的披頭散發,衣衫襤褸,渾身髒污,狼狽不堪。
「快!開店了!我們要買糧食了!」有人起頭,一眾人就跟著起哄,紛紛嚷著要買糧食。
「對,開店!」
「開店!我們要買糧食!」
「買糧食!昨天田老板可是答應過的,要我們今早過來買糧食的,田老板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老板,我們怎麼辦啊?」掌櫃的被人群包圍,冷汗都冒出來了,低低問田三寶。
田三寶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鄉親們,我們一定會說話算話,絕不會食言的!」田三寶面向人群,清了清喉嚨,道,「只是,買糧的時間推遲半個時辰。」
田三寶這麼一說,人群立即炸開了。
「什麼?推遲?」
「田老板,你什麼意思啊?該不會是不想便宜賣,故意找的借口吧?」
「你這不是坑人嗎?怎麼能這樣!」
「就是啊,田老板,你也太不地道了,我們昨天可是說好了的呀!」
人群情緒激昂,邊說邊前進,都將田三寶擠到了門邊。掌櫃的見狀,只能用身體護著他,一邊安撫等著買糧的人。
「都不要激動,只是運糧車出了一點岔子,我們老板會補償大家的,請相信我們一次吧!」
「相信你們一次?昨天下午你們可是說的今天早上賣糧的,現在卻不賣了,能怪我們嗎?!」
「對!居然敢騙我們,賣糧!賣糧!」
事情鬧到現在這樣,田三寶只能出面擺平,哪怕他心里氣得要吐血。
「鄉親們,請最後相信我們一次,我們今天上午一定會賣糧的。實在是第一次運糧車出了意外,我已經安排人回去了,下一批糧食運來,我們馬上就開始賣,並且比原來的價格要再低一文!」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要還想在錦城開糧店,這就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真的?」
「真的!」田三寶重重點頭,作出承諾。
「比原來少一文,我看行,不就是等會兒嘛,等就等!」
「只要價格低一點,就是等再久,我也願意!」
喜歡佔小便宜的人在哪里都有,這不,田三寶話一出口,人群立即有人附和。
「好,那我們就再相信田老板一次!」
「那田某,謝謝大家的信任了!」田三寶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來,還要強裝做感激的樣子,別提多憋屈了。
對面糧店,關著的門板後面一雙眼楮一閃而逝。
「姑娘,對面,已經亂了!」青蘿輕手輕腳的走到田兮身邊,滿面笑容。
田兮抬眼看了眼青蘿,嘴角的弧度更大,別有意味道︰「亂了?待會兒還有更亂的!」
「那,我就等著看好戲了!」青蘿笑得眉眼彎彎,從未有過的開心,快樂。
「好戲,馬上就要登場了!」
田兮站起來,扔下這麼一句,去了後院。
半上午時,田三寶糧鋪駛來好多馬車,一輛接一輛地排開,停放在大街上。
田三寶眼楮一亮,重先又活了過來,聲音昂揚激越︰「鄉親們,糧食來了!」說到這里停下來,轉而對掌櫃的扔下一句「掌櫃的,開店,賣糧!」急匆匆跑向馬車隊。
「快!將糧食卸下來!」運糧車終于到來,田三寶心情激動,一心撲在糧食上,並沒有注意到車夫們的異常,一過去就催著他們卸糧食。
車夫們面色古怪,覷眼田三寶,沒人動作。
田三寶奇怪,心頭火氣微微躥了起來,語氣就不是那麼的好了︰「快搬啊!怎麼沒人動!快點的!將糧食搬進糧鋪里!」說完,側身讓在一邊,方便車夫們搬糧食。
車夫們垂著頭,不敢說話,最後還是為首的車夫要膽大一點,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老板,我們,我們沒有拉到糧食!」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田三寶騰地轉身,雙眼瞪大,不可置信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