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仙殿,楚王在黃光的服侍下服下一枚丹丸,氣色越發的顯得紅潤了。淡淡的看了一眼剛顫顫巍巍坐下的展華,又饒有興趣的瞥了一眼面觀鼻鼻觀心的魯元敬,便是哈哈大笑。
「你覺得,此次出訪吳國,能獲得什麼?」楚王莫名其妙的問了句,也沒說問誰。
魯元敬不吭聲,目光看向展華。
展華笑罵道︰「還是個小機靈鬼,問你呢!」
魯元敬對展華一揖,隨後恭敬的道︰「無非是一些財帛,糧秣罷了。」
「既然都是這麼些玩藝兒,為什麼還要南征?」楚王眯著眼楮,狹長的眸子中閃爍出危險的光芒。一萬大軍去救何凡?楚王可不會那麼天真,一萬正規軍對于交國可是相當龐大的數目,和何凡一會合那就是一場浩浩蕩蕩的滅國之戰,也不知道會打多久。楚王可懶的張羅爛攤子。這些麻煩事還是讓下一代去干吧。他只想他在位的時候,楚國更夠安安生生的就好。
「此戰,不得不打!」魯元敬的聲音擲地有聲。
楚王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道︰「講。」
「交州地理位置尤為重要,不論對我楚國,還是吳國都是如此。我江南三國,相比北國,地廣人稀,交國的人口不論誰得了都能增加人口,提升國力。原來有交國佔據交州,則三國相安無事。眼下交國卻出兵北犯,主力被牽制在了延平一帶。中`將軍又奇襲得手,佔據了始興,打開了通往南海的南大門,隨時都有可能增兵交國,滅其國。我國便可獨佔交州。吳國又怎能坐得住?」魯元敬從袖中抽出一卷絹帛,一邊說著一邊展開,上面居然是江南諸國的地圖。
楚王看著地圖,目光著重在始興之地掃了一眼,嘆道︰「牽一發而動全身,想不打都不行了。」土地與人口,楚國可以不要,但絕不能讓吳國得去,那樣楚國就會很危險,更會給吳國一個絕佳的出兵點,一旦兩國交戰,吳國兵分兩路,楚國便首尾不能相顧了。
「大王明鑒。」魯元敬繼續道,「眼下吳國的危機已經基本解除,吳楚兩國已經不是親密無間的盟友,而是競爭對手。吳王此次看似是邀請我國出兵,其實卻是在試探我國的態度。內心里,怕是巴不得我軍戰敗,甚至連始興也再次易手了。」
楚王深以為然,「看起來,這個何凡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說著,楚王面露精光,盯著交州的那塊土地,狠狠的道︰「既然要做,就要做絕。既然要打交州,就不能給吳國剩下一點。」
魯元敬沉默不語,好個楚王,好大的魄力!
楚王是一國之君,眼光氣度自然非凡,魯元敬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他心里卻是已經通透。不由的看著魯元敬,臉上的欣賞之色愈發的濃郁了,這個年輕的臣子眼光獨到,見識非凡,稍加磨練便是個能臣吶!可惜呀!晚生了幾十年,若不然自己用著正合適。
「你覺得該怎麼做啊?」楚王問道。
「增兵始興。」魯元敬道。
「就這樣?」楚王有點失望。
「與秦國議和。」魯元敬一字一頓的道。
楚王手中的玉如意猛然一頓。他淡淡的道︰「你可知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孤就能將你杖殺于殿外。」
魯元敬默然不語。
楚王站起身來,在王座前來回踱步,手掌不停的撫模著懷里的玉如意,好一會兒才幽幽的道︰「秦國不可能接受和議。」
「那便打的他們接受。」魯元敬正色道。
楚王踱起的步子一頓,直視魯元敬。
「大王,秦國據有八百里秦川之沃土,河套之廣袤,軍功授爵,民風彪悍。外通西域,可得外邦之薈萃,內有關中,以雍州之地崤函之固,居高臨下,能坐觀天下大亂而置身事外。自古天下一統,如秦王掃**,漢王破項羽。皆是由西向東,由北向南。自古焉有南能滅北者?南人文弱乎?非也。蓋因安逸,人無戰心。一國者,雖好戰而必亡,然忘戰則必危。今秦國佔我襄陽,坐擁關中之險要,居高臨下。每過一日,則我楚國便危機一日,終有一日會將我楚國拖垮。所以我楚國必須一戰,不成功,便成仁!」魯元敬垂首躬身道。
「不成功,便成仁!」楚王仰天長嘆,「不成功,便成仁吶!」
「你的意思是,在出兵交州之前,還是要先擊敗秦國,讓秦國退兵,確保北邊無事。」楚王目光炯炯的盯著魯元敬。
「正是。」魯元敬毫不畏懼的和楚王對視。
「難啊!」楚王再次嘆息。秦國之強,天下無可匹敵。帝歷376年,秦國入川,企圖滅亡蜀、巴二國。成當年先秦之格局,佔天下險要,而後席卷天下。天下諸侯為之惶恐,遂請天子降詔。天子下詔,秦王抗之,天子無可奈何。天下諸侯遂以秦國抗旨之名,聯合一氣,發百萬雄師,各出其兵,齊攻秦國。重演了昔日的一場天下大戰!然秦拒函谷關之險,悍然據關而守,使得函谷關成為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塹,一台血腥的絞肉機。雖然後來由于兵力有限使得秦國不得不撤出川中,但秦軍之凶悍卻讓天下諸侯為之惶恐。現如今,恐怕也唯有趙國能夠與秦國抗衡一二。其他的哪怕是齊魏,也不得不避之鋒芒。羸弱如楚國,能夠戰勝強悍如斯的秦國嗎?
「大王,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一直閉目養神的展華突然睜開惺忪的眼楮,激昂的道。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楚王低喃,腰桿卻挺直。如今的楚氏乃霸王後人,也是項燕之後。當年先祖的一句豪言壯語,又有誰會想到能夠成真?強大如秦,在楚人的鋒芒下不也是二世而亡嗎?說起來,秦國與楚國也算世仇死敵,現在的秦氏便是昔日的嬴氏,當年的先人們國破家亡尚能稱霸天下,如今的楚國就不能嗎?
楚王目露精光,沉聲問道︰「若集傾國之力,可能與秦國一戰?」
魯元敬毫不猶豫的道︰「化掌為拳,攻其一處,尚有勝算。」
「攻其一處。」楚王垂首看著地圖,終于將目光轉向了襄陽,這座當年因平王而名揚天下的巨城。
……
楚浩然府邸。曹焱也在和自己的女婿交談著。
「你怎麼看兩國出兵一事?」曹焱問道。
楚浩然思索了一會兒,猶豫著開口道︰「弟子覺得此事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曹焱臉色沒有一點變化,淡淡的問道︰「你確定嗎?」
「不確定。」楚浩然苦笑的搖頭。
「你應該確定。」曹焱仰天長嘆。
楚浩然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了,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道︰「交國必須得打嗎?」
「不得不打!絕不能讓吳國拿下交州。但吳楚聯盟之事不能動搖。」曹焱沉聲道。
「以我國國力,出兵交國而且還要有所收獲,難矣!況且還有……」楚浩然搖頭道。
「還有一個秦國。」曹焱沉聲道。
「師傅明鑒。襄陽一日不得,我楚國便危急一日。」
「所以襄陽必須要收回。」曹焱一字一頓的道。
「這可能嗎?」楚浩然沒有信心,秦王可不是庸碌之主,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殺伐果決的年輕女人,即位後不久便盡掌秦國大權,這樣一個女人能好對付嗎?
「據可靠線報,秦王前些日子啟程回長安去了。」曹焱目露精光。
「秦王回長安?為什麼?她怎麼可能這時候回去?」楚軍在襄陽一帶虎視眈眈,秦王不在襄陽坐鎮大局,居然回長安,這事情可真是古怪。
「據說秦王的孿生妹妹要成婚了,秦王回去參加妹妹的婚禮倒是有可能的。」曹焱道。
秦王諱詩,她的妹妹叫秦韻。孿生姊妹的自然感情是非同一般。更何況姊妹倆還共患難過。
帝歷521年,楚歷499年,秦歷500年。
秦先王隆薨于安邑,結束了自己的征晉之旅。然諸子爭位也從這一刻開始了。前線的大公子泰在太子祁還沒有得到秦王薨的消息之時便連夜回都,猛攻東宮,殺太子祁,當夜宣布繼位。諸子不服,紛紛起兵做反,然大公子泰實力雄厚,竟與諸子殺的難分難解。這個時候,秦王隆和一個侍女所生的秦詩,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少女卻帶著身邊的侍衛用計伏殺了一位秦國禁軍的將領,以其兵符接管了數千禁軍。開始了一場長安城內的混戰。
秦詩的妹妹秦韻也沒有閑著,她開始游說態度曖昧的秦國眾臣,許諾他們種種好處。秦國的眾臣也希望看到一個毫無根基的女人繼位,以保證自己的利益。于是,局勢就發生了突發性的變化。士族家奴倒戈相向,控制了長安,殺偽王泰,擁立秦詩為王。秦詩借著士族兵馬以及禁軍,指揮出色,從容淡定,一舉擊破了諸子的軍隊,分別將他們斬殺。這樣一來,先王隆的所有男丁盡數被殺。女子之中除了秦詩和秦韻皆成不了氣候。秦詩的王位得以坐穩,開始統治整個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