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還在這兒?」東方白有些不明白,他剛才不是說過不買了嗎,這些人還拿著東西杵在這里干嘛。
「讓讓。」荊浩可沒那麼客氣,直接用肩膀撞開擋路的二掌櫃下了樓梯,誰叫這廝是吵著他睡覺的罪魁禍首。
「公子,你確定在本店這些東西不需要了嗎?」二掌櫃盡管心里不舒坦,還是抱拳問了東方白一句。先禮後兵,禮儀得做足,能不動手最好不動手,大家都是斯文人。
「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東方白挑眉。
「公子莫不是在玩小的們?」二掌櫃語氣不善,背著手打了個手勢,站在他身後的伙計們都漸漸動了起來,隱隱成包圍之勢。
東方白名字中帶小白的意思卻不是真的小白,看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沒想到在天子腳下活了二十年都沒被人堵在門口,在小小的盆地鎮偏偏遇到了,這算不算新的人生閱歷?不過打架什麼的他從來不懼,哪怕他一點功夫不會,以前有家丁現在他有荊浩。雙臂交叉于胸前,擺出一副鼻孔朝天的紈褲樣,拖長了音︰「怎麼的,還想比劃比劃?」
「公子嚴重了,只是我等出門前是得了掌櫃的吩咐,按照公子的要求將衣物送到了客棧。現在公子說不要就不要的把我們戲耍一頓,我們出來一趟,沒拿到現銀總不好跟東家交代。小的們也是在東家手里混口飯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還望公子不要為難我等。」
好一招先禮後兵!東方白心中冷笑,看了看端著禮盒的,果然個個塊頭都是不小,怕是早就預防道這種情況。東方白不是怕麻煩的人,畢竟他就是個愛惹麻煩的主兒。只是現在趕時間要出門才覺得麻煩無比,誰叫他一時手癢,大手大腳的毛病習慣了。一時頭腦發熱,買了一堆華而不實的東西,這事兒要是擱以前也根本不算個事兒,即便兜里沒錢,他這張臉在京城也是通行的銀票。誰叫他現在不在京城。誰叫他逃出來的時候兜里沒揣夠銀子呢。想他堂堂的京城一少卻在小小的盆底鎮。被一群鄉野莽夫堵在門口荊浩那廝也跑了,果然還得靠自己。東方白撢了撢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擺好架勢。對對方勾了勾手指。
如此蔑視的手勢一出,雙方就再無緩和的余地,
「東方白,你和一群大老爺們有什麼話好說的?唧唧歪歪的,還走不走啦。」去而復返的荊浩語氣可沒那麼客氣,現在是東方白求著他,他就是爺。
「荊大哥,他們欺負我。」東方白像看到救星一樣,腳步輕飄飄的奔向荊浩。
荊浩渾身冒雞皮疙瘩,卻也來不及吐槽,拳頭帶起的破風聲已經緊接而至,荊浩一把將東方白拉到他身後,自己迎了上去。劣勢瞬間逆轉,東方白甚至還悠閑的靠在樓梯扶手上。偶爾冒一兩句加油,好棒之類的話。
因為荊浩的介入,原本撲朔迷離的局勢毫無懸念的成一邊倒。荊浩意猶未盡的踢了一腳倒在地板上哼哼唧唧的伙計一腳,「痛快。」
出來一個多月,礙于輸了賭約。荊浩一直過得憋屈,今天好不容易小展拳腳,也算是來了個滿意的開胃菜。相比于嘴皮打仗,荊浩更喜歡一拳撂倒對方。只是今天這對手質量不高,數量湊合,對這毫不成就感的打架荊浩也沒什麼興趣放兩句狠話,哼了一句轉身就下樓。
在他轉身的那刻,東方白一句完全變了臉色,正兒八經的咳嗽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一手負在身後,脊梁挺得筆直,一副大風大浪中我自歸然不動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先前膽小未經世事的怯懦樣子。
「你再裝,信不信我立馬拍拍**回京城?」荊浩的眼楮瞪得最大,對東方白擺少爺款完全不買賬。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我看你還怎麼橫。
「咱們不是好兄弟嗎?」東方白嘿嘿笑了兩聲︰「好兄弟講義氣,你小子可不能不夠意思。」
「我要是不講義氣,現在躺在地上哎喲的人就是你了。」
「那是那是。」東方白點頭,即使在這個時候也不忘給自己貼金︰「不過你輸給了我,按約定」
荊浩一直把輸給東方白作為人生的一大恥辱,他怎麼就輕易掉進東方白這混小子的陷阱?現在想想,完全就是東方白耍詐。「少給我來這套,」
東方白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想食言而肥?」在心里他已經在y、y荊浩听到這句話後的各種求饒,他知道荊浩這個木疙瘩的弱點,想想都差點笑出聲來。
「哼,我倒是看看我能不能肥。」荊浩完全不受威脅,把包袱往肩上一甩,留給東方白一個瀟灑的背影,甩下一句︰「我回京城,不陪你瘋了。」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東方白僵硬著表情,心里只來得及冒出這句話,身子已經先于腦子動了起來︰「大哥等等我,有話好好說嘛,大哥。」
李強苦著臉背靠著古老破舊的青磚牆,蹲在地上販賣竹筐,他想法是好的,但聰明的也不止他一個。山城縣管轄的幾個鎮子都不算富庶,但面積不小,麥子收割時間也參差不齊,你家還沒割完麥子或許人家把秧都插上了。又或是踫上地少人多的人家,留足家里收割的人手,其他人都趁著農忙時節工錢高的時候到隔壁的鎮子上找活兒。也不是每戶人家在農忙時節都忙得過來的,只剩婦孺在家的,男壯力不足的總會需要人幫著搶收,畢竟看天吃飯的時代誰也模不清老天爺明天心情好不好,早一點將麥子收攏月兌粒,早一點將秧苗插上,也算是丟開一場事,人也不至于那麼累。李家屯收麥子的時間已經算晚了,所以等李強想到出來找活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只有等了。
山城縣,顧名思義是個四面環山的縣城,盆地鎮又是完完全全的內陸地形,水源不豐富,沒有碼頭,也沒有大型的礦產或者是手工作坊,除了手藝人和小伙子容易得到一份工作外,大多數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莊稼人。偶爾會有經過的客商或是回鄉省親的游子,給鎮子帶來一時豐富的飯後談資,大多數時候這個鎮子都是安靜的。簡單而又樸實,自給自足,卻又讓這個鎮顯得有些與世隔絕,連謀生都那麼難。
日頭漸漸高了,若不想肚子挨餓還得立即趕回家去,他可舍不得花錢買些填不飽肚子的吃食,除了氣味香得有些饞人就只剩下貴、吃不飽這些缺點了。李強苦哈哈的模了模內衣里襯里干巴巴的幾個大錢,這就是他一上午的所有所得,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覺得他編的那個小竹籃手藝不錯才買的。賣了八個錢,甚至還不夠他的手工,可他還是賣了,不然出來一上午不僅沒接到活兒甚至連竹筐也原樣挑回,他回去又該怎麼面對大山幾個孩子。竹筐是農戶用得比較多的容器,手藝差別不大,會編的能編得好的人也不是少數,這根本不是個好的謀生之路。但他除了這門手藝還比較拿得出手來外,就真的只剩一把子力氣了。種田他會,但在地里忙活了二十多年也沒見種出個金疙瘩來,甚至連兒女都養不活了,他還有什麼臉說自己擅長種地?李強站起身,拍了拍**上的火,雙腿蹲得有些麻木了,走一步腳板跟許多針扎似的,他又上下跳了跳,左右走動,等活動開了才將竹筐又掛在扁擔一頭準備往家走。
「你不想走路雇輛馬車就好,為什麼非得費這麼多時間買一輛,連馬夫都不請一個,還要本少爺給你趕車?」
「誰知道李家屯會是在哪個山旮旯里,有輛馬車代步,出行也方便。」東方白放下手中的茶壺,挑開車簾答道︰「再說了,買輛馬車不是更省錢嗎?」
「省錢?是省你的錢吧。」荊浩恨恨的往馬**上甩了一鞭子,滿意的听到東方白因為馬車突然加速,身子後仰,頭撞在木欄上的痛呼聲。剛才扯著他急急吼吼的要去李家屯,結果出了客棧又拽著他在馬市上挑馬車。這個不行,那個太次,總之,好一番挑剔後才買好馬車又不著急趕路,先去置辦了新的軟墊,小幾,茶壺等,這哪像去探望,簡直就是郊游。最可恨的是花的是他的錢,偏偏這些東西買回來跟他一文錢的關系都沒有,他不但享受不到,反而充當起了低賤的馬夫。
有他這麼悲催的人嗎?
交友不慎!
防火防盜防小白!
哼!荊浩心里暗哼一聲,又甩了一鞭子,先讓你痛兩下就當先收利息了。馬蹄得得的踩在地面上,濺起薄薄的細灰,馬車飛快的經過一道巷口,好像和某物輕微踫了一下。
荊浩勒馬,轉頭。
眼前。竹筐飛了起來。
下一刻,「撞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