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咪,琪姐兒整天和她哥哥一起跑出去,真不給她纏腳?」吃個早飯,還滿山找人,袁氏頭痛自己的一雙兒女,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老大出門撿糞,老二一個閨女還跟著跑,你說這算怎麼回事?
「不纏,不纏,你和我都受過這些罪,纏了也沒見得嫁了多好多高貴的人家,莊戶人家,不纏還方便些。」老人寵溺的看了看孫女,所謂姻緣天注定,纏不纏的,與嫁好嫁壞關系又有多大?用一輩子的時間,體會到了纏了腳,遇著點著急的事,走路都走不快,還有什麼意思。
「嗯,我看,不纏也行。昨天上街,在茶館里听說,好像那位早被人攆走了,現在,好些地方還在剪長辮子了呢。這小腳,說是摧殘婦女的,听說好些地方喊了口號,什麼嚴令禁止纏腳」李大同指了指頭頂,關起門說話,一樣怕隔牆有耳,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這怕是又要變天了!」老人吃驚不已,听說過這清朝代代相傳,長辮子也是滿清入關時強行蓄起的,幾百年了,這開始剪了,怕是要改朝換代了吧。
纏腳的歷史更長,這都要改掉了,說起來,也是一件好事。
「隨便它怎麼變,我們這些小百老姓,要能吃飽穿暖的,就夠了。」袁氏覺得,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誰坐上那個位置,還不讓人吃飯不成。
「看吧,這就是所謂的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李大同剛喝了一口稀飯,听聞妻子所言,差點噴了出來。
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茶館里,有人還說什麼高深大義的話,說什麼現在是民國了,不會有什麼皇帝了,還說誰想坐上去,當了八十三天,就被灰溜溜的攆了下來。這,誰說得清呢,天下只有一個,椅子只有一把,有人要坐那個位置,爭得贏的,肯定要去爭。
「這都是些斷文識字的人做的事,幸好強哥兒不是讀書人,好好的管理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佃了好幾輩的田,到你爺爺這輩才買下點地,可不能在你們的手上丟了。」老人听著兒子媳婦的談話,想著,這些爭爭斗斗,打打殺殺的,戲上說自古就是文臣武將的事,小老百姓,還是種地要緊!
「強哥兒能做什麼,還不就跟我學種地,過三五年的,娶個媳婦,那些事,當然與他無關。」李大同看著大兒,想了想,
「這寬哥兒,倒是該學學,五六歲的年紀,地里也幫不上忙,不如,讓他學點東西,以後,能記個帳什麼的,也能謀一口飯吃。」自古以來,長子傳承衣缽,次子另謀他業。何況,听茶館里的人說,未來,說不定會有什麼大的變化,不識字,可能會吃很大的虧。
「阿爹,我也學。」琪姐兒曾看過學堂里搖頭晃腦的讀書人,有時候,連長長的辮子都跟著擺動,很有幾分喜感。
「那是男人家的事,你一個小女子,快別去湊熱鬧!」阿甲發笑,這孩子,膽子蠻大,這脾性,就隨了自家兒子。膽大心細,可惜錯生女兒身,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那我學什麼?」琪姐兒厥著小嘴,扒拉著碗里的稀飯,心下很有幾分不樂意。
「你呀,就學著擠麻擰線、紡紗織布、熬糖煮酒、煮飯炒菜、理家持務」袁氏把自己當姑娘時期的功課說了一堆,就差點把「養兒育女」四字給說了,當然,這最後的得等到女兒上花轎的前一刻說。
「噢!」听阿咪說這麼多,也不知道學這些難不難?
一頓早飯的商議,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
從這天起,李大同當真給三兒子寬哥兒去私塾交了束修,天天斜挎著阿甲給做的黑布背包蹦蹦跳跳的上學堂。當然,背不了三字經,也被夫子狠狠的打過幾次戒尺。
「咦,馬二爺,你頭怎麼啦,怎麼用白帕子包得這麼嚴實,這大熱天,你就不熱。」干雜店老板,遠遠看著馬二過來,心想是不是去哪兒偷東西被人逮著打破了頭,不過,在秀水鎮,能打他的人,恐怕也是有點後台吧。
「嗯,頭痛,最近頭風濕痛,帕子包了頭,痛就緩解一些。」馬二沒了往日的放肆,更沒有靠進貨櫃抓干貨。一听老干的詢問,立馬朝遠離干貨店的一邊走了幾步,臉色變了又變,用還手穩了穩頭上的帕子,這才急急的回答。
「噢,那您老得好好保重!」干貨店老板憋著快內傷的笑意,嘴上憐惜的說。果然是被打了,好好的,風濕痛關節,可疼不了頭上去。痛死活該!
「听說沒嘛,縣城里大量剪辮子了。還有些年輕人,拿了剪刀,也不管你是干什麼的,你是誰,同不同意,直接往頭上 嚓一剪,這東西就沒了!」茶館里,有人邊說,邊比劃。
「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不敢毀傷,這怎麼能剪呢?」有老人氣憤,重重擱下欲喝的蓋碗茶「無知小兒,當真可惡!」
「這都幾百年了,剪了,不是挺惹人笑嗎?」旁邊,有中年人疑問「再說,剪了也不好打理,就鋪在頭上,豈不像一個鍋蓋一樣頂在頭上?」
「不妥,不妥!」同桌茶客同聲咐和。想象頭人人頂一個鍋蓋出門,那是什麼樣的場景,就有人「噗」的笑出了聲。
「我前兩天在縣城,發現好些人用汗巾白帕子包了頭,現在想來,必是辮子被剪之人吧。」一個穿著稍微體面五十開外的男人恍然大悟。
「哎呀,我今天早上看到馬二爺也包了白帕子。」茶館里,有人突然大聲驚呼。
全館肅靜,鴉雀無聲!
這是被剪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意外,有嘲笑,有驚恐,更有一絲絲的僥幸。
這馬二,人前,都喊馬二爺,人後,就是馬二炮。
這真是難得看他吃一回憋。
這天,茶客回家,這個新聞就帶了回去,供家里男女老幼同樂。雖然,大家都沒有親眼所見,但,**不離十。
「這樣說來,秀水鎮也快剪了!」擺完奇聞軼事,李大同總結道。
「這馬二,是去縣上被剪的?」袁氏忍著笑問,她實在想知道,自家男人長辮要被剪了,會是什麼樣呢。
「呸呸」怎麼會在心里咒自家男人長辮子被剪呢,這可不是賢妻所為。
「誰知道呢,這人,一天到晚到處亂竄,正遇著那個什麼會的人,就可能被剪了。」李大同想著,這鎮上趕場天,是逢農歷的二五八,要沒什麼重大的事,還是少去為妙,說不定,這也就是一陣風,這段時間過去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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