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一些不為人知的奇聞異事 第八十一章——陽祟

作者 ︰ 明月竹葉青

明月竹葉青

明弘治六年,帝治人和歌舞升平,經濟繁榮百姓富裕,可謂中興之治。蜀郡成都號稱天府之國,更是金城千里,英才輩出。話說在城南近郊住著一個儒生,這儒生名作張士英,自幼聰明伶俐穎悟絕倫,從五歲起父母就將他送入私塾,飽讀詩書滿月復經綸,不到十四歲便應童子試中了秀才,不僅他的父母對他寵若掌上明珠,連張家的親戚朋友都認為他是個讀書的奇才,都說他將來功名不可限量。張家祖上本是大戶,可是張士英的父輩起因為不善經營卻開始走了下坡路,日子也過得是一年不如一年,雖說如此,張士英也能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父母都盼他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將來考上進士衣錦還鄉,好能光宗耀祖。可惜好景不長,不到兩年間他的雙親先後染疾病故,轉眼家中只余下他一人孤身度日。想以前張士英一介文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未受過半點苦,可現在到了自己當家,那光景更是每況愈下,只能以變賣家產勉強度日。沒過兩年家里的祖產也被他變賣得差不多了,眼看著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他心中不由焦愁萬分。張家本是碧瓦朱甍,庭院寬闊,分為前後兩院,平日他一人住在前院,後院原為他父母所居,可自他父母病逝後很長時間無人居住,逐漸便年久失修了,他數次想重新修葺,都因為經濟拮據而不能如願,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後院破敗下去。

仲秋剛過寒風漸起,這一日清晨他正在家中讀書,忽有一位錦衣少年登門求見,這少年歲數和他相仿,身材頎長面白無須,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可謂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少年一見張士英便對他作了一個禮,微笑道︰「在下胡姓,巴中人氏,也是個讀書趕考人。初到成都府,居無定所,偶然得知您家頗為寬敞,故此欲將您家的後院租住下來,價錢自是好說,卻不知您意下如何?」張士英听罷,方知他的來意,此際正當秋季會試之時將近,外地來此趕考的學子多不勝數,張士英听得有人租房本是心中歡喜,唯獨擔心後院太過殘敗不便居住,當下就對胡生將此明言。不料胡公子听罷卻不以為意,口中連說︰「無妨,無妨,只要清淨整潔即可。」張士英見他不嫌棄,心中大為欣喜,當即便和他講好價格簽了協議,隨後便問胡公子何日搬來。胡公子答道現在先回去收拾好行李,待得晚上就搬過來,說畢便拱手告辭而去。等胡生一走,張士英急忙到後院草草收拾了一下,將幾間房子逐一灑掃清潔,只等晚上客人過來。到了傍晚時分,胡公子果然帶著行李一個人住了進去,張士英起初看他單身一人卻租這麼大的院子,心中稍稍有些奇怪,後來想想可能是因為後院僻靜可以安心讀書的緣故,所以也就沒有再問。

第二天早晨天光微亮,他便去後院探訪胡公子,想問問他是否安好,不想到一入後院眼前之景卻讓他大吃一驚,只見原先坍塌的圍牆一夜之間已經修好,院中的亭台水榭也煥然一新,連樹木都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再看自家的三間房屋廳堂整潔窗明幾亮,簡直如同新建一般。張士英恍惚間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正當不知所措的時候胡公子已經從窗口看見了他,立即出來將他拉住對他笑道︰「主人為何想要躲避客人,難道是怕做東道主嗎?」張士英一听更是驚懼交加,急忙問胡公子道︰「這後院已經荒蕪多時,為何一夜之間卻巨變如此?」胡公子微笑著說道︰「這沒有什麼可驚奇的,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幻術罷了。」說畢便挽著他的手強留他在房中一起小酌幾杯。張士英見桌幾上擺滿了珍饈野味,看樣子似乎都不是本地所產,心中更是狐疑,卻架不住胡生熱情相邀,于是便席地而坐對飲了起來,賓主二人直到午後才盡歡而散。自此以後張士英每隔幾天都要去後院胡公子那里閑轉,而每次去的時候胡公子都會熱情請他品嘗各地的山珍異味,以致于往往不醉不歸,一來二去他逐漸便習以為常了。

偶有一日早間他去後院,正踫上胡公子在鎖門,看樣子似乎是要出去。張士英見狀便隨口問胡公子要到哪里去,胡公子答道︰「小弟今日準備去嶺南探訪一個朋友,晚上應當就回來了,到時再請兄台和小弟一起品嘗美味的水果。」張世英听罷心中暗道︰想那嶺南離此地有千里之遙,如何能朝去夕歸?于是便以為他在說大話,自己也不以為意,就漫不經心的答應了。到了晚上他半信半疑地來到後院,發現胡公子果然已經如約而歸,還在院中的石幾上擺滿了新鮮的荔枝和芒果,一看都是粵地之產。胡公子一見他便拿起酒壺對他笑道︰「來來來,這是粵地特產的郁金酒,小弟可是專門帶回來想與您一起品嘗品嘗的。」張士英見此情形心中不禁驚詫不已,知道這胡公子必有奇異,于是便問他到底是什麼來歷。胡公子開始閉口不言,可後來耐不住他幾次三番刨根究底的追問,無奈之下方才對他道︰「小弟本不想告訴你,怕驚嚇到兄長,可現在你我二人已算是莫逆之交,所以說出來請你也不要害怕和猜疑。實話告訴你,小弟並非人類,其實是天狐。」張士英听罷此言心中不免一驚,可是和胡公子朝夕相處時間甚久,他倒也不甚懼怕,反倒有些羨慕他的奇能異技,于是便對他說道︰「我听說狐仙能夠瞬息千里來去如飛,今天看來果然是這樣的。只是我素來在家坐井觀天目光短淺,也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所以能不能請賢弟帶為兄開個眼界?」

胡公子听罷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情倒是不難,只是人心貪狠,比起我輩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仗著小弟的法術有恃無恐,到時恐怕就會惹下大禍。」張士英一听便連忙說只是出去看看,絕不會有非分之想。胡公子听他說得誠懇方才對他道︰「這事以後慢慢再說吧。」說畢便拉著他不住的勸酒,張士英盛情難卻,于是便與胡公子飲酒吃果,兩人酒逢知己相談甚歡,一直快到三更時分方才曲終人散。過了幾天適逢重陽佳節,胡公子將張士英叫到後院對他道︰「今天小弟可與兄長一起去峨眉山頂以盡登高之興。」說畢轉身從房中拿出一件半袖長衫讓他穿在身上,然後再三叮囑他道︰「此衣名曰隱形衣,穿上它別人就看不見兄長了,只是兄長一定要記住切不能離小弟五十步外,否則的話別人就會看見一個狐首人身之人,到時恐怕就有性命之憂啊。」原來胡公子心里終究還是擔心張士英借助隱形衣外出滋事生非,于是故意用此話來騙他,好讓他不敢離自己左右。張士英听罷此言大喜過望,連忙點頭答應不已。胡公子見他應允,便將他手挽起,吩咐他閉上眼楮,隨即就听耳邊風聲呼嘯,須臾之間睜眼一看二人居然已站在峨眉金頂之上了,張士英一時大為興奮,直游玩到夕陽西下方才和胡公子盡興而歸。自此以後他便經常和胡公子出去游玩,期間一直諾守胡公子的訓誡,胡公子走他就走,胡公子停他也停,堅決不敢離開胡公子左右。

有一日二人偶然經過酆都縣,听路人說城外有一個深洞能夠通往地府,張士英听罷好奇心大起,于是便請求胡公子帶他去看看。胡公子笑道︰「人生實難,哪有不死的道理。百年以後你自當寢食于此,何必非要現在去看呢?」張士英心中好奇難耐,依然堅持讓胡公子帶他去參觀參觀,無奈之下胡公子便帶他找到洞口騰身而下,一直墜落了約有一頓飯的時間方才到達洞的底部。待張士英睜眼一看,發現洞底甚是黑暗,唯獨北邊似乎有點點寒光發出。兩人便順著光線走到跟前,發現原來此處是一個木柵門,好在這門還沒上鎖,于是他們便打開門走了進去。待一入門內便覺地勢變得平曠起來,光線也逐漸明亮,路邊的桑麻屋舍都慢慢顯現出來,實無異于人間。張士英隨同胡公子又行了數里,忽見房舍密密麻麻多了起來,期間還夾雜著許多街道商衢,路上的行人摩踵擦肩絡繹不絕。張士英大為興奮,只顧四處觀看,腳下也越走越快,沒留意到胡公子已經被逐漸拉在了後面。

過了片刻,張士英發現身邊不見了胡公子的蹤影,心中不由大驚,回頭一看隱約見胡公子的身影似乎還在後面很遠處,于是他便立在路旁房舍的屋檐下等待。正在此時他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定楮一看原來是前些年早已亡故的朋友劉生,張士英突然在這里遇見故人,心中不由很是欣喜,急忙對他大聲呼叫,沒想到劉生卻置若罔聞,如同沒听到一般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張士英正在納悶之際,胡公子已經趕了上來,于是他便問胡公子為何劉生對自己視而不見。胡公子道︰「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陰間鬼看不見人正如同陽間人看不見鬼一般。」張士英听罷始知這里的人都看不見自己,心中不由竊喜起來,接下來他便大搖大擺的四處觀看,也不再顧忌什麼了。胡公子見狀不由暗自後悔方才一時失言,可是此時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兩人路經一個宏偉的宅院,忽然听到從紅牆內傳來一陣樂曲聲,張士英抬頭一看,這家宅樓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顯是富貴之家。此刻耳听這一陣悠揚的絲竹之音,只將他听得心癢難搔,于是也不顧胡公子,自己閃身便進了院子,發現里面搭著戲台正在演戲,張士英看得興起,一時就站在台上听起戲來。未幾就有數名客人起身來到台下觀看,張士英回頭看去,心中不由怦然一動,原來卻是四五個穿紅戴綠的年輕女子,個個都是花枝招展青春靚麗,其中有一個年方及笄的黃衣少女尤其明艷動人。張士英一看不由春心大起,連忙起身走近女子,悄悄依偎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坐下。過了一會,黃衣女子逐漸覺得身上有些寒冷起來,于是打了個呵欠便起身返回臥室準備睡覺,張士英一直尾隨著女子進入閨房,待她月兌了衣服蓋上被子自己便欲登上床去。

此時胡公子也一路跟著他來到臥室,見此情形便驚問他道︰「兄長來此意欲何為?」張士英笑道︰「我只想為所欲為罷了。」胡公子一臉憂愁之色對他道︰「道德敗壞到如此地步,我看禍事也不遠了,若是此時趕緊跟小弟一起回去的話還能消災免禍,也不至于引火燒身。」張士英此刻色字當頭,如何能听得進金玉良言,轉頭對胡公子嬉笑道︰「此間樂,不思蜀。」胡公子數次苦口婆心的勸說他都置若罔聞,無奈之下只好嘆一口氣拂袖而去。待他一走張士英便迫不及待的登上閨床進入被中和女子冥合,自是風流快活無比愜意,而女子自此整日昏昏沉沉,每天做夢便會夢見和他jiao合,于是逐漸得了病。張士英也不管不顧,依然纏著女子jiao合,不到數天女子就病重臥床不起了。

她的家人為此焦急萬分,急忙請來大夫診治,大夫把完脈後說道︰「尺脈浮數,陽邪侵入足少陰以至心腎不交,癥現神昏眼赤少月復作脹。此病是陽人作祟,只需拜祀他就可以痊愈了。」家人听後趕緊依言所為,張士英受拜完畢,看見他們所焚化的紙錢都變成了黃白之物,可是他心中貪戀女子美色,依然不肯離去,女子被他日夜所祟身體更加羸弱,以至于一家上下都焦慮不安。過了數日這家人又找來一個道士,據說這道士身具慧眼可以白晝見人。道士一進屋中便命眾人手持棍棒尾隨,張士英方才在床上假寐,忽見道士一進來就指著他道︰「躺在床邊的就是人。」眾人一听此言便拿著棍棒奮力向道士所指之處一頓亂擊。張士英見狀大駭,急忙起身躲避,可是他無論躲在哪里道士都會看見,指揮著眾人追著來擊打他。眼看東跑西避無處可藏,無奈之下他只好奪門而出,道士兀自在後領著眾人緊追不舍。幸好張士英還認識來時的路,一直跑到木柵門沖門而出,眾人這才偃旗息鼓悻悻退去。

眼見追兵退卻,他總算才松了一口氣,可在暗中模索半天,既不敢再入木柵門,也沒有法術飛升出洞,一時間是進退維谷左右為難,情急之下不由嚎啕大哭起來。正在此時忽听黑暗中一人拍手笑道︰「地府之游還算快樂吧?為何又要前喜而後悲呢?」張士英一听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胡公子,猶如找到救星一般,當即便拉住他向他述說了方才的一切,並向他誠懇的低頭認錯。胡公子道︰「小弟就知道你會有這一天的,所以在這等你已經很久了。」隨即便挽住他讓他閉上雙眼,瞬間即飛升出洞回了家。自此事之後張士英大為沮喪,再也不敢和胡公子出去四處游蕩了,每日只在家中刻苦攻讀孜孜不倦。過了一年,張士英經媒人說合與當地一家富戶之女成了親,妻子黃氏雪膚花貌楚楚動人,張士英非常喜愛她。

可正當兩人新婚燕爾之際黃氏卻得了一場怪病,每日晚上做夢都會夢見與鬼jiao合,張士英延醫用藥都無濟于事,眼看著妻子日漸憔悴下去自己卻束手無策,無奈之下便去告知了胡公子,想讓他看看還有什麼驅鬼的好方法。胡公子聞言不由面色大變,驚對他道︰「報應如此,你說天道能不畏懼嗎?」張士英一臉慚愧道︰「我早就知錯了。可如今而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胡公子低頭沉思片刻忽看著他含笑不語,張世英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正待張口相問之際卻听胡公子笑道︰「小弟想了良久,眼前之際唯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行。」張士英听罷先是一臉迷惘繼而恍然大悟,急忙謝過胡公子,接著出門四處奔走,終于訪得一個身具慧眼者如法炮制將鬼驅走,這才算將自己的妻子救了回來,自此以後他便洗心革面在家規規矩矩刻苦讀書,終身再也沒有了非分之想,三年之後終于中了進士,總算是不負父母之望。而胡公子在他中舉後也在一夜之間飄然離去不知所終,張士英大為惆悵,在家中立了他的牌位,每日和黃氏祭拜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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