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灘上的深腳印 第四章 你的心 我不懂

作者 ︰ 江南城外城

分班了,小浩和小洋都是被分在了一班。

這是第一天上課,所以人人都不想遲到,給老師留下個壞印象,但是,有一個人卻遲到了。

「這兩個空位是誰???」老師十分不滿的看著兩個空位,說道。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應答,就在老師想要重新點名時,門,突然打開了,是小浩。看到小浩的時候,晴久心中突然產生了一股愧疚,她看了看江心和荷川,兩個人正在低頭看著桌子。

「報告老師,我的朋友小洋可能今天中午來不了了,他肚子不好受,去了醫院。」小浩氣喘吁吁地說道。

「哦,那你先回座位上吧。」老師臉上的怒氣微微消散。小浩在坐下的那一瞬間,別有用意的看了看江心、荷川和晴久。這個眼神,只有她們能懂。

晴久緊張的看了看江心,遞過去一個詢問小洋怎麼了的眼神,江心雙手一攤,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就這樣,一整個上午,小洋都沒有來上課,一整個上午,晴久的心中,都深深的埋著一份愧疚,每當她看見小浩臉上那冷漠的表情,她都感覺,自己的心髒中有無數的螞蟻在鑽來鑽去,啃咬自己的心髒,那種感覺很痛。

江心的舉止表情倒是比往常出奇的自然,晴久和荷川知道,舉止越是自然,心中就越是矛盾。江心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這一點,晴久和荷川很明白。

突然,上一秒還全神貫注的同學們就被這下一秒的下課鈴聲給驚醒了,臉上的表情好像是沒有听夠老師的講課,好像是嫌下課鈴聲太匆忙了,事實上,同學們的心里在狂喜,他們恨不得早一點听見這鈴聲。

「下課。」老師無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書,說道。

終于熬到了放學,一下課,小浩就收拾好了課本,準備離開教室,晴久趕緊攔了上去,拽住小浩。小浩回過頭,那深邃的眼神望著晴久,晴久立刻一縮手,好像透過眼眸,自己心中那片最隱秘的花園仿佛一下子就被看穿,這種感覺很可怕,她不敢直視那深邃的眼神。

「你有事嗎?」

「沒……沒……我就是想找小洋,跟他道個歉,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是怎麼了?現在在哪里?」晴久紅著臉說道。

江心在後面,被荷川硬是拽了過來。

小浩的表情很冷,他的話更冷,「他昨天,一個人吃下了你們三個人的飯菜,整整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覺,第二天,剛一醒來就去洗手間吐了好久,前前後後他只告訴我四個字,‘我去醫院。’」

江心的眼眸突然有些發愣,小浩直視著她,臉上沒有一點不滿的表情,只是想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江心,完全沒有把江心當做他的同學,「還沒明白嗎?他很節儉,那天,他回去之後,為了不浪費,就這麼一個人吃了三份飯。告訴你們,他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自己,就是因為你得理不饒人。好了,我說完了,相信,你也听明白了。我走了。」

荷川走上前,輕輕說道︰「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里嗎?」

「他估計已經離開了醫院,應該在宿舍。如果你們要找他,待會我上去看看,如果他願意下來見你們,我再告訴你們。」說完,小浩便離開了三女的視線。

江心的心終于不僵了,她的聲音變得急促,「怎麼會這樣,他怎麼這麼傻!?」

荷川看著江心,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責備,荷川不喜歡說話,但每一次說話,都是十分可觀的,江心也明白,荷川可以同時站在一個局外人和當局人的角度去看一個問題,所以很听荷川的話。

「也許,他有一段很艱難的生活往事,總之,這次是你的錯。走,晴久,我們一起去向他道歉。」荷川挽著晴久的手,跟著遠遠地小浩,一起走向了男生宿舍樓。在路上,荷川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終于,看見了微微有些失魂的江心跟了上來。

小浩來到了宿舍,發現,沒有小洋的身影。他心中一急,突然,發現了小洋床鋪上的留言︰我回來過了,還不想去上課,我去了學校後山看看風景,不用管我,下午我會回來的。小洋親筆。

小浩打開窗戶,趴在窗戶上,沖著樓下的三女說道︰「他不在。」然後,是十分迅速的關窗的聲音。

「哎……喂!」晴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該說什麼。

「難道,他不接受我們的道歉,在故意躲著我們嗎?」江心的聲音已經不再是以前那麼理直氣壯了,變得十分輕柔,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女孩,在媽媽面前低頭認錯。

「江心,別難過了,也許他真的還沒回來,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說。」晴久安慰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畫幾幅畫,你們看今天的天氣多好,風景很美呢。」荷川突然展顏一笑,說道。

「你還有心情畫畫?」江心哭笑不得。

「一切事物都不能左右我對畫畫的熱愛,好了,你們先回去吧。」荷川像是一個藝術家一樣,優雅的向二女微微一笑。看著荷川的笑,江心突然感覺到心中的負擔輕了一半,她忽然明白,無論是對于一個被怎樣的挫折打擊的遍體鱗傷的失敗者,一個真心誠意的微笑,都是喚醒他們最有效最強大的力量。

荷川回到宿舍,拿出了素描的工具。走在匆匆的人群中,她的頭發很長,很漂亮,長長的發絲散發著一種像是在油畫室里的藝術家的藝術氣息,很有氣質,引來了不少帥哥的專注。不過荷川是個很低調的人,她只管走自己的路,或許,她也在等待,等待一個不關注自己外表,能夠走進自己的心靈世界的男人,但這一切,都隱藏在她嘴角輕勾的微笑中,不易被人察覺。

她的內心世界,從未有人踏足,就連閨蜜晴久、江心,也不能用任何形容詞來形容眼前這個神秘的女孩。

她擅長素描,喜歡在清幽的環境中素描,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學校的後山,江心曾經問過她為什麼這麼喜歡在那里素描,她是這樣說的,只有一個情景高遠的地方才能讓你靜下心來,端詳這個人心如迷宮一般的世界。

這次她的繪畫地點,也是學校的後山。

她擺下畫具,掃視了四周一圈,突然發現,前面的大石頭上坐著一個也在俯瞰山下的世界的男孩,他的位置正好處在荷川想要畫的畫面的中央,想了一想,荷川還是決定畫下來,多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只是怕回去讓江心看到,又得議論一會兒了。

男孩背對著自己,角度正好看不見眼楮,只能看見他長長的眼睫毛,烏黑的頭發在風中時而飄起,眼邊的劉海以一種十分優美的弧線存在著,像是一個少女的劉海,非常有韻味。他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仿佛一尊大佛,俯瞰芸芸眾生。在陽光下,他的身影格外的引人矚目,陽光穿過他的發絲,透射出屢屢金光。突然,荷川想走過去,看看他的正面,她很想邀請他以正面的方式被畫入自己的作品中。

她的確這麼做了,她走了上去,心中一直忐忑,她想著這個有著憂郁心境男孩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就在她接近的那一剎那,男孩突然側過臉,正巧,看見了左邊的女孩荷川。

「你怎麼在這里?」男孩就是小洋。不過小洋並沒有看著荷川說話,而是目光依舊眺望著遠方。

「我來這里畫風景畫,你在這里……發呆?」荷川突然變得局促起來,像是遇見了一個令自己無比緊張的人,打的自己措手不及。

「我有這麼可怕嗎?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小洋轉過臉,面帶微笑的看著荷川。

荷川突然冷靜了下來,看著這個仿佛幽井一般深邃的眼神,突然感到一種震靜,這種深邃不像小浩那樣的眼神,小浩的眼神能讓人看懂他在想什麼,而小洋,卻突然讓人理解不透,讓人感受不到他在想什麼,讓人突然覺得他很神秘,很讓人猜不透。

「你為什麼在這里,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荷川在小洋身邊坐了下來。

「我沒有生病為什麼要在醫院,我僅僅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昨晚吃多了而已。無聊,所以在望風景。」小洋很隨意的回答,讓荷川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你看的什麼風景?」荷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只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表達,所以稀里糊涂的說了一句很難讓人听懂的話,但是,小洋明白她說什麼。

「我來學校之後,一直在找一處,可以讓我靜下來觀看風景的地方,選了好久,還是覺得這里最好,所以,我決定,我要將這里記在我的腦海中,因為我相信,記住了那個地方的一切,你就能夠記得起,那些日子,在那里揮灑的點點滴滴,在那里生活的邊邊角角,我不喜歡失去的感覺,可能就像有些人說的,什麼事你經歷的最多,而且最傷你的心,你就越不想再次經歷,所以你就會不顧一切的防止它,不管做出多麼奇怪的事情,你都認為它是值得的。」荷川發現,每當小洋的眼神看向遠方的時候,眼眸中,就會流露出一種她看不懂的感情,五分失落,三分憂傷,兩份害怕。

「為什麼選擇這里?」荷川也順著小樣的目光看去,希望發現這片自己熟知的風景中隱含的東西。

「只有這樣一個情景高遠的地方才能讓你靜下心來,端詳這個人心如迷宮一般的世界。」這個叫做小洋的男孩是這樣回答的,荷川感覺自己內心的某根敏感的弦突然緊緊一蹦,這句話,似乎從哪里听到過,沒錯,從心里听到過。

突然小洋干笑一聲,「呵呵,讓你見笑了,我有時候就會這樣,不自覺地,說一些奇怪的話,呵呵,對了。你常來這里畫畫嗎?」

「嗯,是的。不過在這次來這里之前,我和晴久、江心去找過你,想跟你道歉來著,其實,江心她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那一天晚上她也很內疚,希望,你能夠原諒她,也原諒我和晴久。」

「原諒?我沒有責怪她,又談何原諒。其實我知道,我在听她第一次當著眾人面跟我吵架的時候我就明白,她雖然嘴上不甘示弱,但是,這樣的人,往往都有一個脆弱的內心,用犀利的語言去掩蓋內心的脆弱。我也曾經這樣過。」小洋釋懷的笑了,對著風景,對著不知道是遠方的哪座山、哪棵樹、哪朵花笑。

「你真的不生氣?」荷川還是不太放心。

「同學嘛,以後要常常幫助的,這種事情難免。」

「對了,如果你真的原諒了我們的話,不介意的話,今周六,一起去看電影吧,這也是江心的心意,你如果不去,她一定會以為你從心里沒有原諒她,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會去的。」小洋說道。

荷川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她重新回到畫板前,靜靜的描繪著眼前的一切。她埋頭畫著,不時抬起頭,正當她埋頭畫畫時,不知何時,小洋站在了她的身後。

「這個地方這樣畫比較好……」小洋邊說著,邊幫她修改著。

「你學過繪畫??」荷川看著被小洋改的非常妙的地方,驚喜的說道。

「我不懂你畫的油畫,但是我懂素描,我覺得兩者之間還是多多少少有相同的地方,所以剛才我也是用素描的角度修改的你的油畫,我不知道改的好不好,我只是……習慣了,突然就想……」

「改的好,這個地方我一直沒有想好怎麼畫,呵呵,這樣改就很不錯了。」荷川笑著說道,小洋的眼楮突然盯住了荷川的微笑,在他的記憶深處,這個微笑,只有在畫紙上綻放過,那個夕陽西下的傍晚,他親手在畫紙上描下了這個微笑,怎麼會如此相像!

「你……」荷川被看得有點不自然。

「額……沒什麼,我突然想起了我曾經的一副素描作品,沒什麼。」小洋有些害羞的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兩個人好久都沒有說話,荷川一直忍著想要笑的**,小洋剛才的害羞完全與之前的深沉不搭邊,之前就像一個成熟的男人,現在就像是一個剛剛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小學生。

沉默就這樣保持了好久,突然,小洋還是說了,「你能把我畫進你的畫里嗎?」

「能給我個理由嗎?」

「我想知道,我是否在你的畫紙上,閃現過,那麼一段漣漪。」

荷川沉默了好一會兒,手就這麼懸空著,遲遲沒有落筆。小洋也一動不動的看著風景,似乎,又是等待著回答。

終于,他的等待有了結果,荷川收拾起畫板,一個人走下了山,漸漸的隱沒在小洋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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