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灘上的深腳印 第五章 我們是朋友

作者 ︰ 江南城外城

終于,一切恢復了正常,大家終于又和平相處了。讓荷川和晴久驚訝的是,像江心這麼喜歡挑事的人從這件事情以後,再也沒有主動挑過事,變的矜持了不少。

荷川看到小洋的眼神中那塊堅冰已經融化,化作一股暖流,沁人心田。另外荷川發現,晴久上課時多了一件必修課程,那就是每當小洋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回答得十分流暢到位的時候,晴久總是會目不轉楮的盯著小洋看幾秒,有時還會傻傻的發笑。

時間的轉軸不知不覺滾動到了周六這一天,傍晚,小洋和小浩正躺在床鋪上,不時翻看著幾本讓人頭疼的理科書。兩個人都寂寞著,只听能見刷刷的翻書聲,突然,小洋听見樓下有熟悉的聲音。

他悄悄的放下手中的理科書,回頭看了看正在埋頭書本的小浩,然後不動聲響的來到了窗戶邊,往下望著,果然,荷川、晴久和江心正在下面,有說有笑,就在他準備下去一起去看電影的時候,他忽然注意到荷川難得的微笑,發絲在風中飄揚遮蓋住了她的半邊臉,這種仿佛蓋上了一層神秘面紗的感覺,十分讓人有種看清她的微笑的**。小洋忽然覺得,這個微笑似曾相識,似是在畫中見過。

就在小洋凝神注視著荷川的時候,荷川突然慢慢的轉過臉,沖著小洋微微一笑,小洋急忙回過神來,喊道︰「等等,我們馬上下去。」

小浩被小洋這突然地一聲嚇了一跳,從床上下來,問道︰「怎麼了?她們到了?這麼快……」

「不快了,現在已經是六點多了,電影七點就要開始,我們得快點了。哎,不知不覺,竟然看了這麼久的書。」小洋打了個哈欠笑道。不久,小浩和小洋從宿舍樓上下來了。

路上,江心似乎是別有用心的講了不少笑話,逗小洋開心,因為她看見小洋還是冷著一張臉,好像還沒有原諒自己的樣子。江心講了好多笑話,大家都笑的很開心,小洋其實並不覺得好像,只是附和笑了幾聲。

小浩似乎也已經不計前嫌,也講了幾個笑話,氣氛緩和了不少。江心也放心了不少,晴久似乎觀察到,小洋的臉上好些寫滿了問號,讓自己看不懂,他的笑,也是那麼僵硬,好像從來都不曾笑過。

荷川明白,小洋沒有笑。

轉過了好幾個路口,穿梭在繁華都市中的車流人流中,終于來到了電影院。江心早就買好了電影票,還是前排的,大家一起到前排就位。

「江心,這電影票還是前排的,讓你破費了吧。」小洋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難得說一句,江心竟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的窘相,她急忙干笑兩聲,說道︰「沒啥……沒啥,我爸爸和這電影院老板認識,弄張前排票也不是那麼困難。」

「哦,這樣啊。」

「她爸爸是大老板,以後缺錢了,盡管向江心要得了,呵呵。」晴久開玩笑的看向小洋。

小洋的眼神突然有些不自然,晴久好像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話有點輕視的韻味,荷川自然明白了,她急忙說道;「她是說,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江心這麼富有,以後我們就狠狠宰她,呵呵,開個玩笑。」

「你們開玩笑怎麼還得非把我開進去……」江心不滿的笑道。

「哈哈哈。」

一會兒,電影開始了。當小洋看見那巨大的銀幕上緩緩浮現出虛幻縹緲的人物畫面時,他突然想要將身子貼近銀幕,他想看清楚,銀幕里的人,看清楚銀幕里的人生,當一個畫面切換時,人物頭像漸漸的如同水面上的波紋,一點點的擴散,最終終于再也泛不起生命的漣漪,人生就是如此,世界就是一片沒有底的湖水,人,就是水面上的波紋,當波紋擴散完時,當湖面重新趨于平靜的時候,你的人生,也就這樣結束了,成功的人生,就是要把生命的漣漪擴散的最大,讓整個湖水,整個世界,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模糊的臉,模糊的微笑,難道當一個人即將對這個世界閉上雙眼的時候,看到的畫面,都是模糊的麼?

忽然,一聲急促的電影音樂聲將楚昀再一次拽回了現實,他明白,自己已經在人生路上走了一回。

這是一個以悲劇結尾的電影,主題是三對少男少女的悲歡離合,最終,主人公喜歡的那個女孩離開了他,而一直默默無聞在支持他的女孩,勇敢地向他表明了真心,于是男孩有了新的生活,新的開始,而當初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卻永遠離開了他,離開了與他唯一有聯系的地方,也是他們一起生活的地方。

導演總是這麼明白在什麼地方最感人淚下,于是他們就配上了感人的音樂。我從不會看電影落淚,因為我感覺,這就像是導演和編劇給你設下的一個陷阱,你落淚了,就代表你掉進了陷阱中,于是,這部電影,就火了。不是說我是冷血動物,而是我不希望一個如此感人的故事變成了他們盈利的殺手 ,這不是在賣電影,而是在賣眼淚,看看你的眼淚值多少錢。于是,我即使心里落淚,也從不會表現在臉面上。

小洋也是。他不會哭。

江心哭了,她是第一個哭的,她的哭仿佛是一種極其厲害的流行性病毒,不一會兒,晴久也哭了,她緊攥的拳頭死死拽住江心的手,兩個人就這麼哭天抹淚,可能是因為是在公共場合,否則,以江心的高調,還不得聲音大得讓電影里的人听見……

小浩沒有哭,他……睡著了……不過除了小洋以外,沒有人注意到,于是小洋善意的將他弄醒,怕待會讓江心看見不得氣死……讓小洋奇怪的是,荷川也沒有哭,她說她支持最後這個默默支持他的女孩與男孩走到一起,她說,這樣,之前男孩深愛的女孩才死的有價值。她還說了,假如你發現某一天,你不能為她做點什麼,甚至還會成為她的拖累的時候,你就要告訴自己,放手,離開他,走到一個她去不到的地方,然後,成為第二個默默支持她的女孩。

小洋的身子僵住了,他突然感受到了這個女孩感情的細膩,自己沒有這麼想過,難道真的是我太利益?小洋搞不懂,為什麼她會這麼說,難道,即便生老病死,她也不能勇敢的去面對那個男孩?即使是死,即使是負擔,為什麼不能一起承擔呢?她在逃避什麼。

江心哭天抹淚的哭了許久,從悲情部分一直哭到半個小時之後的結局,結局上那個男孩正和默默支持他的女孩舉行婚禮,在人家舉行婚禮的時候哭得這麼傷心,真是奇葩。不過也許下一個鏡頭就改變了小洋的想法,躲在角落處,那個女孩,偷偷地望著開心的男孩,微微笑了,這時,悲情音樂適時響起,頓時,江心剛要止住的眼淚,又如暴雨般傾瀉下來。晴久已經恢復了正常,她突然也覺得,這個結局,在這個背景下,似乎被處理的再好不過了。為什麼要哭?

電影結束了,大家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剛剛的電影好悲情,荷川,你選電影為什麼不選個好的!?」江心哭哭啼啼的說道。

「人生就是一場結局可能隨時改變的電影,我覺得這部電影的結局並沒有什麼悲傷,關鍵是看待電影的角度,就像看你的人生,如果你用悲傷的眼光看待人生,你的人生一定很悲催,反之,就是康莊大道。」荷川的話總是這麼有哲理。

「你是在說我的人生很悲催嘍?好,明天你和晴久的生活費你們自己料理吧,本小姐就是用錢來請小洋也不請你們了!」江心的嘴就像是機關槍一樣,一片掃射。

「你啥意思啊,我難道……怎麼從你嘴里說出來就這麼一文不值啊……」小洋笑道。

「哈哈,誰說啊。」

「呵呵。」三個女孩互相看著對方,笑了起來。

小浩輕輕拽了拽小洋的衣角,打著哈欠問道︰「剛才的電影叫什麼名字啊?」

「……難道是請你來睡覺啊……電影你就一點也沒看麼?」小洋輕輕捂住嘴笑道。

「只記得一個很搞笑的片段,就是那個男的跟一個女孩吵嘴的片段。」小浩努力回想,恍然大悟的說道。

「恭喜你,中了頭獎,那是本部悲情電影的唯一一個讓人笑的地方……」

「什麼嘛~」

就在大家歡快的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前面一聲淒慘的聲音讓大家的笑聲戛然而止。前面一群穿的十分「潮流」的街頭無業社會青年圍住了一個穿得很像學生的一個男孩,不是的還對他拳打腳踢。

「前面怎麼了,我們去看看!」晴久急忙說道。

「等等,這個男孩,不就是……我們班的……匆匆嗎!?」小浩突然想起了班里一個叫做匆匆的男孩,雖然相處沒多久,但是他那種誠懇的眼神讓小浩印象深刻。

「對對,就是他!」江心也想起來了。

「我們怎麼辦?」荷川問道,「不能見死不救吧。」

「你們干什麼!」小洋和小浩走了過去,作為唯一的兩個男生,當然得先沖上去了,不過就算後面三個女的是男生,這種社會責任的驅使下,他們一定也會沖上去。

「你們算什麼東西,怎麼,找事?」一個身上紋著一條飛龍的男青年走了過來,一把推開小洋,小洋沒有反擊,而是兩只眼楮直直的盯著他,「放了他。」

兩眼對視了有好幾秒,這男青年一恍惚,氣憤道︰「滾!你算什麼東西,老子還從來沒有服過軟!呦!身後還有三個美女呢,好,要是你把他們讓給我,我就放了這個小子!怎麼樣?」說著,像是根本忽視了小洋、小浩,色迷迷的走向了三女。

「怎麼樣啊小妹妹,跟哥哥去玩玩!」正當他將邪惡的髒手伸向荷川時,一陣拳頭轟擊在了這個男青年的後背上、頭上。小洋看不下去了,便動手了。小浩也沖上去打他。

「你們敢打我!?兄弟們,還愣著干什麼!上啊!」男青年叼著香煙說起話來也是這麼順溜了,後面的小混混圍了上來,對小浩小洋他們一頓拳打腳踢。

「不要打了!你們要多少錢,我給就是了!」匆匆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也認出了小浩,急忙喊道。

「現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說著,這男青年對著匆匆又是一腳。

三個女孩抱在一起,看著色迷迷的走過來的男青年,慢慢的向後倒退。

「妹妹,你們放心,哥哥會善待你們的……哈哈哈!」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青龍,你們在這里干什麼」是一個身穿西服,戴著墨鏡的男子,身後還站著幾個保鏢似的人。

這個叫做青龍的青年立刻笑眯眯的回過頭去,笑得如同一朵花一樣,「呵呵,曹老大,這不,在街上發現了三個美女,正要孝敬您呢,這三個不開眼的小屁孩敢跟我逆著干,這不,我讓手下狠狠地教訓教訓他們!」

這個曹老大緩緩走向地上的被打的皮青臉腫的三個人,突然,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更熟悉的是,那個眼神。

「小洋,你怎麼在這里。」曹老大認識小洋。

「我在這一塊上學。」小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眼神冷漠而又空幽。

「哦,這樣啊,自從初三我去了外地打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你我相見也是緣分,這一片地方,都是我的地盤。」曹老大的臉上浮現出了自信的微笑,自信中帶著三分傲慢。

「那你可得好好看好你的狗,別再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在我身上一次。」小洋的臉上,也泛起了微笑,不過,更像是一口井,一口,永遠沒有底的無底之井。

曹老大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他冷冷看了一眼青龍,身後的兩個保鏢將他拽到了曹老大跟前。

「青龍,他是我的朋友,你卻將他打了,這筆賬,該怎麼算?」曹老大玩味的看著青龍。

「我……我……自廢左手一根手指……」青龍終于還是認栽了,他迅速而又熟練的掏出匕首,就要剁下去。

「別……」曹老大輕輕擋住了他手拿匕首的右手,青龍以為曹老大開恩,連忙面露喜色,而曹老大也笑了,但他的笑容讓青龍心底的恐懼更勝了幾分。

「砍食指。」曹老大的回答只有三個字。誰都知道,食指,比無名指重要很多。

明顯看得出,青龍臉皮微微抽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猶豫的剁了下去,鮮血濺出來,一塊血肉模糊的食指,便是被生生剁了下來。晴久和江心連忙閉上眼,不敢看。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們可以走了。」小洋說道。

曹老大微微一笑,放小洋他們離開了。

接下來的路程,大家的腳步格外的快,大家幾乎沒有說話。小洋注意到,晴久每一次看見有路人經過,或是朝這邊走過來,便有些害怕的向眾人里邊靠靠,生怕有什麼類似的危險發生。荷川,則是更緊的跟在小洋身後,不敢離開。

匆匆神魂不定,表情還十分的後怕。小洋安慰道︰「沒事了,你叫匆匆對嗎?」

「嗯……我們……我們是一個班的。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你是怎麼跟他們有過節的?」小浩輕輕地撫模著臉上的腫脹的地方,說道。

「我……我不認識他們,只是路過,他們便問我要錢,可是我沒有,結果他們便打我。」匆匆的聲音隱約帶著哭腔,看樣子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其實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只是在潛意識中,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在匆匆的潛意識里,這是第一次。

「小洋,剛才你的笑容可是讓我感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荷川小聲在小洋耳邊輕語道。

小洋的聲音則很大,「呵呵,我只對兩種人微笑,一種人是我的朋友,另一種人就是我的敵人。」江心也听見了,她本該高興才對,因為小洋對她笑過,可是她又不懂了,自己到底是他的朋友還是敵人?

「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小洋第一次說的這麼坦白。

大家心里都明白。

到了學校門口的醫務室,「你們先回去吧。」小洋對荷川他們說道。

「嗯。」江心輕輕答應了一聲。

「對了,小洋,小浩你們的傷……」晴久詢問道。

「沒事,我們去醫務室一趟,不嚴重的。你們先回去吧。」小浩說道。

「可是……」晴久還是擔心的看著小洋。

「算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的話,你和江心先回去,我去看看。」荷川笑著對晴久說,將她的手放在了江心的手里,晴久不舍的回頭望著,眼神中透露著失落,但還是被江心拽回了宿舍。

「走,我們去看看。」荷川道。

「嗯。」小洋道。

來到醫務室,小浩匆匆包扎了一下,便回到了宿舍。匆匆也回去了。小洋的傷有點重,額頭上被打出了血,便多耽誤了一會兒。

「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那個叫青龍的人就……」荷川站在了小洋面前,低著頭,羞答答的說道,這還是荷川第一次在小洋面前這麼不自然。

「額,沒什麼。我們都是好……」小洋突然不知道怎麼說,荷川接了上去說道︰「朋友,我們都是好朋友。」

「額……朋友,好朋友。」小洋笑道。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回去時小心點看路,我先走了。」荷川轉身,小跑著離開了醫務室。小洋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眼眸中流露出一種特殊的感覺,旋即搖了搖頭,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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