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風雅園
一座在京城城東運河邊的三層小樓,小樓很別致,鄰水而居,據說原本是晚唐一刺史所建,多是用于臨風逐月,對酒當歌,以文會友的地方,世事變遷,這座小樓竟淪落到成為以色會友的地方了。
門外,元佐被自己貼身家奴趙全拉住,嬉皮笑臉的糾纏「主子,您今天就去一次吧,也帶奴才見識見識。」元佐是一少年,也就十六七歲的光景,卻已經長得如成年男子一般的魁梧,穿一身青色緞面長袍,上繡松枝圖案,腰間黑色錦帶上懸的是金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珠穗,下掛一玉環,雖不是十分的考究,卻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氣度。
元佐揮手,不去不去,有什麼好見識的。
元佐是趙匡義的兒子,因其母早逝後,無人管教,對四書五經,之乎者也那一類的沒有半點興趣,整日就知道騎馬涉獵,游街逛巷。
趙全從小與元佐一起長大,且元佐生性好爽不羈,粗枝大葉,在府中的時候趙全還有點規矩,出來基本上就是把元佐當兄弟了。繼續糾纏「上次去德昭主子府中玩,他家的小德子,小福子,就跟奴才吹噓了半天,里面如何如何好玩……奴才一問三不知,真沒面子。」
元佐好氣又好笑,這種地方,這種事情,也值得拿來攀比。
無奈趙全不依︰主子就當心疼奴才了……
看著趙全垂頭喪氣的,無奈的說,好好好,下不為例。
剛進門口,就見老鴇在訓誡芸兒,五短的手指叉在肥碩的腰肢上,在芸兒面前來回的扭動,再好的錦緞也遮不住一身的肥膘,一張老臉上到底是涂了多少的胭脂水粉,在嘴一張一合之間,皺紋疊起,落下的都是粉末,浪費啊,元佐都替她可惜。
你可看清楚了,老鴇舉著賣身契揮舞,我可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你,你要跑了,你娘就要賠我一百兩。
芸兒笑了笑︰若是我給你一百兩,你當如何?
老鴇一時語塞。半響,回過神來,「我呸,你這是痴人說夢。」
芸兒繼續︰明日我便給你一百兩,今日就當借住于此的。休要煩我。
老鴇沒見過這樣脾氣的丫頭,氣的只咬牙。
芸兒鎮定自若︰我願意來時我便來了,我願意走時我便會走。
老鴇伸手要打芸兒,看我不給你點厲害,你以為老娘我這些年是喝水長大的。
芸兒根本就不躲閃,反而調皮的一笑︰知道,知道,就您這體型,您這些年,是喝油長大的。
老鴇手停在半空中,因為智商有限,需要仔細想這句話什麼意思,怎麼听得像好話又不像好話。直到眾人哄笑,老鴇才會過意來,把老鴇氣的不輕。
元佐也覺得好笑,不禁打量起這個狂妄的丫頭,身形縴瘦修長,皮膚光滑白皙,精致小巧的臉蛋,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如朗月的明眸,眨眼時很是靈動,可眼神里卻顯示出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淡定。雖然表面看起來稚氣未月兌,可微微上揚的尖下巴以及眼神里滿是倔強,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裙,窄邊的袖口上繡著紫色的薔薇花紋,更承托出她的可人模樣。
二百兩,我幫這位姑娘贖身了。元佐開口。趙全一愣,小聲嘀咕,少爺,我們出門沒帶那麼多銀子。可元佐根本無視趙全的嘀咕。
老鴇一看,有人出高價,只轉手的功夫,自己眼看就要掙到一百五十兩了,馬上就忘記了剛剛的怒氣,一瞬間眉開眼笑,連聲附和,小爺能看上這姑娘,是這姑娘幾生修來的福分。老鴇恨不能整個人都貼到元佐身上,她大如圓盤的滿是白粉的老臉,肥厚的紅艷艷的嘴唇湊過來,元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哎吆,我的娘啊,嚇人不輕。
芸兒看了看元佐,不語,元佐奇怪,這個丫頭?你難道就不謝我?
芸兒眼珠轉動,輕蔑的笑︰謝你什麼,幫我換了一個身份,從雅妓變成了你府中的丫頭或是小妾?還是謝你替我漲高了身價,如果要贖身,必須多花銀子?芸兒說的語速很快,字字如鏗鏘有力。
元佐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好伶俐的丫頭。
元佐好奇的問︰你怎麼就斷定是丫頭或是小妾?而不是別的?
芸兒詫異,還有比這更差的?
元佐笑︰假如是夫人呢?
芸兒瞪大了眼楮,一時理解不了。只瞬間而已,馬山恢復理智︰你傻啊?
元佐被芸兒的回答嗆聲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趙全卻忍不住了「你可知道我家爺是什麼身份?」
芸兒撇過頭去,切,管你什麼身份?元佐揮手,反而覺的這個丫頭異常有趣。反應極快,且心性與一般的女子迥異。
元佐笑︰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卻是伶牙俐齒?
芸兒不理他︰你可記清楚了,你是二百兩贖的我,我改日給你二百兩,贖了自己,你可不許抵賴。
趙全看不慣芸兒說話的口氣︰就你,還二百兩,我看你二十兩都不值,要我說,我家爺就不該救你。
元佐示意他閉嘴。趙全還是不服氣小聲的嘀咕什麼,只拿眼神狠狠的瞪芸兒。
銀兩巨大,趙全一人回去,鑒于他們以前的豐功偉績,總管肯定不會給的,元佐便一道回去取錢,讓芸兒坐等。走時,還特意吩咐老鴇對芸兒客氣些。
芸兒根本就不搭理他,拿了椅子,就在大門口看街道上的行人。還翹起了二郎腿,就差讓老鴇上茶了。
元佐前腳走,後腳二娘就火急火燎的來了,說要贖回芸兒,老鴇故作為難樣,說已經有公子出價要買,一問價錢,說是二百兩,二娘二話不說,給了老鴇二百五十兩,匆匆帶芸兒走了。
老鴇嘴里的「唉,唉」被手心的銀子堵住了。掂量掂量銀子,只笑得花枝亂顫,天天要是有這樣的買賣就好了。
原來,老鴇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來找二娘提親,給一大戶人家的長公子為妾,把芸兒賣入妓院了,本就無法向老爺交代,何況,人家出價六百兩。為人側房,總比為奴為妓的好。何況,多一分銀子,就多一分希望救將軍。
元佐來時,芸兒已經無影無蹤,好不生氣,說老鴇不講信用,不管老鴇怎麼解釋,就是非要人不可。趙全見少爺生氣,自然態度跋扈,自然就搬出那套「你可知道我家小爺是什麼身份等等」之內的台詞,嚇得老鴇都跪下了,兩人才罷休。
可元佐剛走,老鴇便扶著老腰站了起來,笑了,安慰自己,跪一跪,多掙來了五十兩銀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