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師 寫日記

作者 ︰ 付均

寫日記

小學的時候,老師要求我們都要寫日記。為了應付老師檢查,不得不記些流水賬。基本內容大體上是︰早起,幫媽媽燒火,吃飯,上學,上課,放學回家,幫媽媽喂豬,吃晚飯,寫大楷雲雲……。

上了中學,老師對于寫日記沒有過多的要求,往往在寒暑假期間,讓我們記一記有意義的事情。老師有時也檢查日記。關于日記,有兩件事(或者說是兩個人)留下了較深刻的印象。一個是班主任老師看了我的寒假日記之後,寫了一段評語;一個是孔慶之看了我的暑期寫的幾篇日記形式的記事章,有感而。

寒假日記記載了我起早弄稻殼的情況。我們黑台東街燒火做飯經常使用稻殼。在我家東邊大約三、四百米處有一個稻米加工廠。夜班加工的稻殼排放在廠房後院。早晨,去晚了,就會被他人弄走。

天亮,媽媽就把我叫醒,讓我去弄稻殼。說實話,中學時代的學生提前起床,尤其是寒冷的冬天,那是很難受的事情。

我拿一條麻袋,拽著小冰爬犁,跑到稻米加工廠的後院,裝了滿滿的一麻袋稻殼,放到冰爬犁上,往家拉。太陽露嘴,凍死小鬼,這是一天里最冷的時候。今天是西北風,去的時候,臉沖東,未覺得太冷;回來,頂風,錐子一般的寒風,入木三分,扎到肉里,不親身體驗,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路程不長,十幾分鐘,跑回家里,臉已經麻木,手指凍得胡蘿卜似的。女乃女乃︰「快舀一盆涼水,把手放里泡一泡,把臉洗一洗。」緩了一會,手、臉疼得癢,傳導到心理,眼淚無法控制地淌了出來。

班主任老師的批語,大意是︰經過艱苦生活的磨練,才能培養戰勝困難的意志。

1952年暑假,在書箱里翻出一本「八一五」時撿到的一本精裝會計日記賬,一直舍不得使用。翻開賬本,看到嶄新的帳葉,心血來潮,立刻決定︰做為日記本吧!暑假完了,我把日記本帶到學校。一日,被孔慶之現,搶去看了幾天。看了之後,他頗有感慨地對以下三篇章表了帶有褒義的意見。

1952年8月7日星期四薄雲有微風

早飯後,我拿著鐮刀到趙福家。趙福正在套牛車。套好車,我們兩個坐在車上,向北山根茅草甸子走去。每年暑假我們都要到北山根去割茅草。茅草是我們這里燒火做飯必備的能源之一。

割草回來的時候,在慶仙屯附近,趙福把牛車趕上了一條南北向的大壩,壩下是干涸的壕溝。壩頂是一條車道,兩條車轍深深地刻在壩上。老牛知道回家,腳步有些快,不管怎樣快,坐牛車絕不會有顛簸的感覺。我躺在少半車茅草之上,仰望藍天上魚鱗般的條條浮雲,茅草的甜香味,仿佛是蒙汗藥,燻得我昏昏欲睡。忽然,想要撒尿。我喊到︰「站住!」「怎麼啦?」「撒尿!」「下我一跳。吁(yu)!吁!」老牛听到停車的口令,停了下來。我和趙福站到壩邊向壩下刺尿。

正在這時,稻壕那邊過來一群散放的黃牛,其中,有的牛「哞嘛」叫個不停。我們的牛听到後,扭過頭去,同時,向壕溝方向邁出牛蹄子,牛車也隨著老牛移動。我連忙高喊「吁!吁!」趙福剛剛提上褲子,邊喊邊躥到牛車前面,企圖攔住老牛。老牛對我們兩個的喊聲與攔截置若罔聞,一意孤行,反而加快了往壩下行走的速度。

老牛走到壩頂邊緣,牛車與大壩成45度角向壕溝滑下,頃刻,牛車側翻,連牛帶車滾了幾個過,翻到溝底。

我和趙福隨著滾動的牛車跑下溝底。

牛車車輪沖上,四平八穩地扣在地上;老牛倒是沒事人似的,牛頭對著扣翻的牛車,一聲不吭地靜靜佇立。我和趙福來到牛車跟前,不約而同地扶住車身的一側,把牛車用力掫起,不知道哪里來的神力,居然一鼓作氣,把車翻了過去。趙福檢查了牛車各個部位,沒有損壞的地方。老牛大概知道犯了錯誤,老老實實地就位,趙福熟練地套好了車,裝上撒落的茅草。牛車順著壕溝,走上了大道。

事後,提起此事,我總是在懷疑︰哪里來的那麼大的勁兒呢!

1952年8月23日星期六晴無風

上午,我和媽媽領著弟弟一起去慶仙村那邊我家大地里看看莊稼的長勢。這個季節大田中耕已經結束,農事活動告一段落,叫做「掛鋤」。

路過同學家的地頭的時候,看見他正在劈青苞米。他看見我們,問道︰「干啥去?」「上地里看看。你們家的苞米能 了?」「是,我們種的早,成熟的也早。」「咱們家的大概還得十天八天的。」「回來的時候在我們家的地里劈幾穗,吃個新鮮。」「好!先謝謝你。」

到了地里,苞米胡子(玉米的雌蕊)已經在苞米棒子尖上紛紛綻放,黃色、紅色一絲絲的須線,如繡花絲線一般柔軟、光亮,生機勃勃;踫一下苞米秸稈,頂尖上的花粉紛紛向下飄落。弟弟︰「媽媽!劈幾穗苞米吧。」媽媽︰「不行!苞米還沒有灌漿呢,再等一個禮拜吧。」地里悶熱,看了幾根壟,苞米生長正常,于是,回家。

路過同學家苞米地的時候,弟弟說,「你的同學不是讓你劈幾穗苞米嘗鮮嗎!咱們掰幾穗唄。」「行啊。」我站在地頭高喊同學的名字,叫一陣子,沒有回音。弟弟︰「反正他都讓你掰了,那就掰幾穗唄。」媽媽︰「不行!人家不在,我們不能劈。」我說,「沒事!劈幾穗,哪天看見他,我再跟他說。」我走進地里,選成熟的棒子劈了四穗。大搖大擺地往家走去。突然從身後的地里傳來一個女孩子的喊聲,「哎——!誰讓你們進地里掰苞米!」我順嘴答應一句,「你哥!」「胡說!你們是小偷!偷苞米!」

1952年8月29日星期五晴南風

在老楊家韭菜地割韭菜,我撿到偽滿時期的一枚5分錢的硬幣。這是一枚鋁質的硬幣,它的背面已經腐蝕得沒有一點錢的痕跡,顏色灰白;正面尚有五分的字樣。我拿在手中,翻過來掉過去,看了一會,我想︰怎麼能夠腐蝕得如此嚴重?難道韭菜地里存在一種特殊的腐蝕性物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化學反應?新生成的物質是什麼,是不是讓韭菜給吸收了?

一個幻想油然而生。化學課講道,化學反應等號兩邊的物質量是相等的。5分硬幣缺蝕的部分一定是與韭菜地里的某種物質化合生成了一種新的鋁化合物。這種鋁化合物讓韭菜吸收了。韭菜讓人吃了。鋁元素保留在人體內。人死了,腐敗,分解,鋁元素滲入地球。經過數萬年、數十萬年,形成鋁礦石。人們又把鋁礦石冶煉成鋁,鋁又被制成錢幣……。物質不滅!

下午,我見到在他家地里劈苞米那個同學,我跟他說︰「真不好意思,那天我在你們家地里劈了幾穗苞米,你不在,你妹妹罵我是小偷。」「小丫頭片子,不懂事。不經過我的允許,你敢偷嗎!」「看看,不還是偷嗎!」說罷,我倆哈哈大笑。

孔慶之送回我的日記的時候,對我說,「你和趙福兩個人,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輕而易舉地就把牛車給翻了過來!」「激勁。我想,大概是少半車茅草幫的忙。」「啊!對了,由于半車茅草墊在車下,等于車是懸空狀態,可以節省力量。」「有理!」孔慶之︰「敢于說自己是小偷,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事,做到那里了。」孔慶之︰「偽滿硬幣那篇日記,符合你的個性。你小子就是善于幻想。化學課消化的不錯嘛!」

(2009年2月20日10︰2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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