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師 五道崗農場勞動

作者 ︰ 付均

五道崗農場勞動

夏初,學校高中同學到國營五道崗農場勞動。

五道崗農場在鐵道北,大概距我們學校二、三十公里。同學們準備了簡單的行李,分乘兩輛蘇聯生產的卡車,開出校園,向鐵道北顛簸而行。

五道崗是坡度較平緩的丘陵地帶。一眼望去,漫崗丘陵無邊無際,除了看不到頭的耕地,就是豐盛茂密的水草,地平線那邊是波浪一般的平緩的山巒。農場的幾趟紅磚房坐落在空曠的高崗上,履帶式拖拉機和龐大的農機具稀稀拉拉、散亂地停放在可以看得見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幾個農場職工站在房前,你一定以為這是一個被遺棄的荒廢的兵營。不遠處傳來布谷鳥和野雞的叫聲。在我們同學的腦子里生出了同一個疑問︰讓我們干什麼活呢!

到了農場的第一課,是場長介紹農場情況。場長大概講了如下內容。他爺爺那輩(二十世紀初葉)南滿有些富戶過來開荒種地,當時稱他們為「大聯戶」。有姓趙的、姓劉的、姓李的,他們在大疤瘌山、王八脖子山、**山一帶開荒。因為道路不好,打下糧食運不出去,糧食又不值錢,再加上鬧胡子,干了四、五年,就都回去了。

偽滿期間,日本鬼子「開拓團」有四、五百戶來到五道崗開荒種地,種了七、八年,l945年「八一五」光復,也都滾回老家去了。解放後,解放軍東北炮八師在日本「開拓團」的撂荒地上繼續墾荒種地,擴大了種植面積,他們主要是種大豆。抗美援朝戰爭打響了,炮八師上了前線,我們農場接收了他們的家底。現在有蘇聯專家在這里幫助我們按照科學方法,機械化種地。當他講完了我們要干的活之後,同學們異口同音的叫了起來︰我的媽呀!

農場采用蘇聯專家傳授的先進的、科學的大豆栽種方法︰壟作,每壟雙行,單棵,大豆在龍上狗咬紋分布。

在農場職工引導下,同學們來到大豆地。同學們左顧右盼之後,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前方。一個同學問道︰「這地?有沒有邊啊!」農場職工︰「有!不過,站在這里看不到。」同學們不約而同出感嘆之聲。

綠油油的大豆苗在黝黑的寬壟上畫出一雙雙細細的長線條,在遠處模糊成灰綠色一片。

農場職工從由廠部開來的汽車上卸下一把把小鋤頭,給每一個同學一把。小鋤頭連同鐵鋤板、木鋤把大約有半米長,鋤勾為鵝脖子形狀,鋤板梯形,上窄下寬,鋤刃大約10厘米,與壟上兩趟豆苗的距離相當。

農場的農藝技術人員開始向同學們教授大豆間苗的操作方法。老師︰「同學們注意!現在請農場的李技師為大家講解給大豆間苗的方法。」李技師︰「我們種植的大豆是一壟雙行,要求間成每一顆苗間距為10厘米,每一顆苗的位置要求在正三角形的頂尖處。就是大豆苗在壟上以狗咬紋的形狀排列。」

一個同學︰「唉呀媽呀!在紙上拿尺逼著,也難畫呀!」同學們出贊同的感嘆聲。

老師︰「肅靜!听李技師講!」李技師︰「不講了。我實地給同學們做個示範。」李技師同另外幾個農場職工每人把一條壟,蹲在地上,使用小鋤頭在豆苗間仔細地鏟除多余的豆苗,不一會功夫,他們鏟過的壟上,形成了兩行單棵、狗咬紋排列的豆苗。

李技師︰「同學們作業的時候,最最要緊的不要把正三角形尖上的豆苗鏟掉。位置不正不要緊,一定不要缺苗。開始時可以慢一點,要保證質量。」老師︰「同學們听明白了沒有?看明白了沒有?」「明白了!」「那好,每一個同學把一條壟,排好了!」

同學們以極其興奮的心情站到地頭,手里拿著小鋤頭躍躍欲試;有的同學急不可耐地哈下腰,開始間苗。李技師︰「同學們開始鏟吧!」

我和孟慶之壟挨著壟,我問︰「你沒有干過這種活吧?」答︰「沒有。你干過?」「也沒有。在家鏟地都是用大鋤頭,小扒鋤基本沒有使過。」他用小鋤頭在壟的左側一趟豆苗比量一番,留下了鋤板兩端、大體是兩趟豆苗的間距的兩棵豆苗,鏟除了兩棵苗之間多余的幾棵豆苗,然後,又以第二棵為基礎,比量出要保留的第三棵豆苗,又鏟除了第二棵與第三棵之間多余的豆苗;然後,他又在壟上右側一趟豆苗開始作業,他選了一棵位于左側那趟第一棵與第二棵豆苗中間的一棵豆苗為基準,測量出右側的第二棵豆苗,又鏟除了兩棵豆苗間多余的豆苗。孟慶之在壟上保留的豆苗基本上都是在正三角形的三個角上的頂端,構圖準確,堪稱典範。只是動作緩慢,效率太低。

我畢竟在農村長大,鏟地的技能必定強于自小生活在城市的孟慶之。我在左側一趟選擇了第一棵豆苗之後,模仿農場職工的動作,鋤刃稍稍傾斜著鏟掉它前面的幾棵豆苗,在選好的第二棵豆苗的前面照樣撓了一鋤板,接著是第三棵、第四棵……;然後,在右側確定好了第一棵豆苗(當然是在左側第一棵與第二棵之間的位置),舉起鋤頭依法炮制,自然比孟慶之快得多了。其實,我也只是比孟慶之幾個沒有在農村生活過的同學強一點。在我的前面、鏟得快的大有人在,在我之後的同學可以說寥寥無幾。

沒有鏟出去幾米遠,大多數同學都腰疼的難以忍受。這是一種蹲下去大腿受不了,撅起**哈腰腦袋控得抗不了,對于我們這些坐了十年左右書桌的學生來說,確實是難以承受的勞動。班主任李老師第一個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啊呀!」了一聲。同學們听到後,好像得到了起立的命令一樣,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猶釋重負一般,哎呀媽呀地叫個不停。見此情景,李技師和學校領隊的老師喊道︰「休息!休息!」

休息期間,農場職工察看了同學們鏟過的地。再次開工之前,李技師說︰「大家的活干的不錯。在間豆苗的同時,要把壟上的雜草都鋤掉。」

再次開始干活之後,大豆地里的情景,夸張一點說,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有蹲著的、有哈腰撅**的、有雙腿跪地的、有爬的、有坐著的……。我和孟慶之都是采取一條腿跪地、一條腿蹲著的姿勢,這樣,不太難看,也可以不時地變換兩條腿的姿態。女同學的狀況好像比我們男生好得多,她們忍耐性強,多數是采用比較好看的蹲著的姿勢干活,不願意像男同學那樣無所遮蔽的出乖弄丑,當然,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疲憊不堪的體態。

晚飯後,以班為單位睡在農場空房子的磚地上,好歹是夏季,地面不太涼。畢竟是荒郊野外,山風襲來,才知道鋪蓋帶的太少了。睡覺時,我和孟慶之挨到一起。我帶了一條「八一五」時在日本軍營獲得的「戰利品」——日本軍用草綠色毛毯,兩個人蓋沒有問題。

一個星期,按照蘇聯專家的科學種豆的方法要求,同學們以做制圖作業的精神,把一棵棵豆苗依照狗咬紋的布局描繪在黑色的寬壟台上。

一星期做了多少活?疲憊到什麼程度?到了最後一天,我們仍然可以看到開始作業的地頭;往前看,豆苗混著雜草莽莽蒼蒼,淺綠色的波動著的氣浪在遠處滾動,之上,就是藍天白雲;不知道地的那頭在何處。物理課代表企圖用語言驅散疲勞,說道︰「照我們這些人干活的‘初速度’,放寒假也無法到達地頭。」這句本來可以引起共鳴的言論,回應卻是精疲力竭的冷漠。

終于熬到了頭。早飯後,還是那兩輛破舊的卡車,把我們載向回程。上了汽車,仿佛注射了興奮劑,疲憊與疼痛頓時煙消霧散。娛委員帶頭高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一路上,歌聲、笑聲響徹田野。

汽車開到裴德附近,僥幸避免了一場車毀人傷的事故。裴德河上有一座土木結構的橋梁。我坐在第一輛汽車上,過橋後,突然听到重物落水的轟響的聲音。同學們紛紛向後張望。班長︰「不好了!橋塌了!」這時,我們的車緩緩停住。隨後的第二輛車也停了下來。「多懸吶!」同學們議論紛紛。當時,並沒有覺得害怕,只是慶幸沒有掉到河里。事後,同學們常常回憶︰如果……,不堪回!

從五道崗農場勞動回來的第三天,孟慶之半開玩笑、嚴肅地對我說︰「你很自私。」「怎麼啦?」「在農場,晚上很冷,你總是把毛毯從我身上拽過去,不讓我蓋。」「不能呀!我出去撒尿的時候,特為把你蹬掉了的毯子,再給你蓋上。我沒有往下拽呀。」「反正是拽了。」這件事,經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甚至,它已經成為我對人處事的警鐘。

(2009年8月13日10︰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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