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貴謀老師講岳飛抗金
赫貴謀老師，小格，健壯。眼楮大而黑，略顯突出，炯炯有神。鼻子突兀而平直，屬于鷹鉤鼻子那種類型。赫貴謀老師是日本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碩士，是我們學校當時唯一一個有「學餃」的老師。
我們學校有兩個有名氣的歷史老師，一個是初中時趙福的九乙班的班主任——裴老師。傳說他是湖南大學畢業，能夠背誦整本英字典。他瘦高個，略微有點聳肩，面堂消瘦，前額突出，具有湖南人那種眼窩稍陷、眼神犀利的聰明過人的風度。打排球他老是願意充當扣球手。據趙福說，上課時，他的手指敲打黑板的聲音賊響。裴老師經常頭疼，每一次頭疼他總是揉太陽穴，揉一會就不疼了；裴老師把這個方法教給了九乙班的同學。趙福告訴我，頭疼時，這個方法挺靈的，從此，我知道了揉太陽穴可以治頭疼。裴老師從來沒有給我們上過課。另一個有名氣的歷史老師就是赫貴謀老師。
我對歷史課興趣不濃，不是不喜歡歷史課的內容，而是從小學就開始上歷史課，覺得不夠新鮮。
中學時期給我留下印象的歷史老師有兩個，除了赫貴謀老師，就是講世界史的不知道姓名的上海籍老師。講世界史的上海籍老師身材小巧玲瓏，白皙清瘦的面龐。說一口上海味極濃的普通話，提問的時候，總是「曉得嗎！」什麼什麼？是他第一次比較系統、詳細地給我們講了世界四大明古國的老師。在我們那一代中學生頭腦中，中國、印度、巴比倫、埃及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國家，這已經是被認定為顛撲不滅的史實。
上海籍歷史老師之所以給我留下印象，不是因為從他那里知道了四大明古國，而是同學們對他講述的「腓尼基」印象深刻。他在說腓尼基的時候，總是想把這三個字的音盡量標準化，越是認真，越是不標準，說到「尼」的時候，總是帶有難以更改的「儂」的音。同學們往往在回答他的提問的時候，也不自覺地模仿他的語調，常常引起哄堂大笑。
腓尼基人的最大貢獻，是為歐洲人創造了拼音字。上海籍歷史老師講，腓尼基人利用埃及的象形字、巴比倫的楔形字明22個字母的腓尼基人拼音字母，後來希臘字母、拉丁字母都是在這個基礎上創造的。腓尼基人善于經商，勤于航海，他們不僅活躍在地中海與非洲沿海，還遠航印度、中國，是東西方明交流的使者。可惜，他們經過三次「布匿戰爭」被羅馬消滅。當然，按照英國人湯恩比的理論，腓尼基人的明仍然存在于非洲或歐洲。
幾十年來，對中學時期學習的知識，沒有過懷疑；當然，有些知識忘卻了，有些知識模糊了。四大明古國中的中國、印度、埃及印象牢固，另一個古國是希臘還是巴比倫就拿不準。于是，在網上查找一番，看了一些章，看到了介紹有關二十世紀著名歷史學家英國人湯恩比的內容，學到了一些意想之外的新知識。
大多數人的歷史知識基本上都是中學時代學到的。除了專門研究歷史的人，或者是歷史教師，很少有人再去推敲歷史。當我看到有人說，過去流行的所謂「四大明古國」的說法並不規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原中國科學院研究員陳明遠在網上說，英國有一個歷史學家湯恩比寫了一本書《歷史研究》，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歷史著作。介紹說，湯恩比主張使用「明」單位取代「民族國家」進行歷史研究。介紹說，過去流行的「四大明古國」的說法並不規範。不該說「國」而應該稱為「明地區」。考古研究表明，年代最古老的明地區是︰西亞的兩河流域，北非的尼羅河流域以及恆河、印度河流域；可以稱為「三大最古老的明地區」。中國黃河流域的「夏商明」的年代，比兩河流域、尼羅河流域、恆河印度河流域的明，要晚兩、三千年。之後與華夏明地區同時興起並延續至今的是希臘明和印度明。陳明遠主張把西亞地區、北非地區、印度地區、希臘地區、華夏地區稱為人類明的五大源地更為科學。
說句實話，我不懂歷史學，但我接受了陳明遠介紹的觀點。以「明地區」為單位代替「民族國家」為單位來研究歷史，更科學，更符合人類展的規律。比如，在華夏地區，唐朝之後，中國的政治、經濟、化的版圖基本以統一國家的形式形成。這期間，華夏地區經歷了兩次（元、清）「明」相對落後的民族的入侵、並統治了中國。作為宋朝、明朝兩個國家已經滅亡，但是華夏地區的明卻沒有淹沒，而是繼續存在和展。人類共同展明，好像應該比封疆擴土更為明智。先人設想「一統天下」，「天下大同」，以致共產主義在全世界同時實現，大概是聖人們、偉人們的崇高而悠遠的理想。必須說明，在現代，在古代，任何一種破壞他國疆域的口號和行為，都是任何一個國家所不能忍受的。岳飛抗金上演的正是這樣悲壯的一幕。
赫貴謀老師講岳飛抗金，並不是常規的按部就班的歷史課。那是松江省教育廳組織的全省性的歷史課觀摩教學。大約有省內中學的歷史教師、省教育廳領導、學校領導等二十多人參與觀摩教學听課。開課那天，我們班的書桌全部前移，幾乎靠到黑板。參與觀摩教學听課的老師們，坐在擺在教室後面的學生座椅上。我觀察，他們在听課時，比我們認真得多。
在講第三堂課的時候，赫貴謀老師帶來一張他自己畫的岳飛抗金的地圖。平時，在往黑板上掛地圖的時候，他會讓課代表上去幫助一起掛；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叫課代表上去。他左手把地圖的一角按在黑板上，右手拿一個摁釘，把地圖右角固定到黑板上，這時他用空出的右手在講桌上拿起兩個摁釘，一個放到嘴邊，用牙咬著，一個摁到地圖的左角。這時，解放了的兩只手，一手從嘴里取出摁釘，一手又在講桌上拿起一個摁釘，把地圖牢固地貼到黑板上。就在此時，赫貴謀老師的下嘴唇，流淌下來細細的一縷血跡。
赫貴謀老師平時有一個習慣性動作︰在黑板上寫完字之後，撂下粉筆，喜歡用寫字的手模鼻梁子。在觀摩教學期間，模的次數明顯增加。所以，每次講完課，他的突起的鼻梁子上，總是留有白色粉筆涂抹的粉白痕跡。這會兒，白色的鼻梁子，下嘴唇是一條紅色的血跡，同學們懷著急切、欲說不能的心境听完了這堂課。晚上，就寢之前，一個同學提起此事，逗得大家笑聲不止。就寢後大聲嬉笑，在第二天朝會上受到學生會生活委員的批評。
在觀摩教學的一個禮拜期間，同學們課堂上比平時更注意听講，課後也注意復習。因為，同學們都害怕課堂上提問時答不上來，給班級丟臉。赫貴謀老師沒有在課堂上提問。可能是，岳飛抗金的內容太多，沒有時間提問。
觀摩教學結束之後，同學們問赫貴謀老師︰「那麼多外校老師听課，你害怕不害怕？」赫貴謀老師模模鼻梁子，說道︰「不害怕。就是有些緊張。」「你往黑板上掛地圖，把嘴唇都讓摁釘扎破了，出血了，疼不疼？」「是嗎？我還不知道呢。」「當時大家心里都很著急，不敢吱聲，怕影響課堂秩序。」赫貴謀老師現出平常很少見到的微微一笑。
無疑這是一次成功的示範性教學。
（2009年8月19日15︰0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