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冰上的言放校長
11月初，學校在蓮花泡子舉行冰上運動會。
蓮花泡子在我們學校東邊，大約一兩千米遠。水面不比學校北操場大。蓮花泡子北岸較高，南岸是水草叢生的濕地。偽滿時期在北岸有一座廟。二姨結婚後，我和媽媽到東安二姨家串門，正趕上陰歷四月十八，大家一起到蓮花泡子廟逛廟會。那一天天氣炎熱，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小孩最愛吃的降溫的冰棍兒和冰糕（冰淇淋）；這是在鄉下根本見不到的食物，那個時候只有在東安才能夠吃到。
听說，四月十八是紀念西漢皇上漢昭帝被漢武帝困死的母親鉤弋夫人，是紀念女人的廟會；一般都在娘娘廟舉行。
解放後，我上中學時，廟已經蕩然無存。蓮花泡子四周是菜地，到處都是給蔬菜施肥的大糞坑。抗美援朝反細菌戰以及搞愛國衛生生運動時，我們經常到那里去撿蠅蛹。撿到蠅蛹後，班里生活委員記錄每一個同學撿到蠅蛹的數量，撿得多，予以表揚，完不成任務，挨批評。一年夏天，學校的蒼蠅特別多，後來現，在第二趟教室與外走廊之間的露天犄角處堆積著不少用紙包著的蠅蛹，蒼蠅在那里滋生繁衍。究竟是哪個班級丟到那里的，無從查起。
我們學校的冰上運動會，比賽的運動項目單一，只是速度滑冰。
運動會那天早晨，天氣晴朗。各班同學各自攜帶自己的木座椅，列隊來到蓮花泡子的冰上。全校同學們圍成一個類似操場上四百米跑道那樣一個橢圓的圈。今年蓮花泡子水面上的冰凍得平滑光潔，沒有褶皺，沒有結疤，落雪早已被西北風刮得一干二淨，在陽光下閃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個體育老師從學校方向騎來一輛自行車，直奔設在冰面中央用課桌布置的主席台。自行車上了冰面，只听得體育老師大叫一聲，「不好！」待我們應聲望去，自行車橫著向北滑來，車輪還在飛轉；體育老師側臥冰上，頭在後、腳在前滑向主席台。頓時引起師生們的轟然笑聲。
站在主席台跟前的言放校長與他周圍的老師說了幾句什麼話，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向自行車。一個老師對著言放校長大聲疾呼，「校長！自行車不能在冰上騎！別騎呀！」言放校長听而不聞，置之不理，徑直向自行車走去。此時此刻全校師生的目光都集聚于言放校長身上。看得出，校長夫人寧老師格外緊張。
言放校長走到自行車旁，漫不經心地用左手抓住自行車右側車把，企圖把自行車立起來，兩個車輪剛剛接觸到冰面，自行車又無法控制地滑倒。
言放校長不得不哈下腰，兩只手穩穩地抓住車把，總算把自行車立了起來。言放校長剛要向前推走自行車，自行車車輪就向外滑去，車身倒到他的身上。
言放校長再次扶正自行車，好像是感覺到對待它不能掉以輕心，認認真真地讓車輪與冰面保持90度角，自行車終于可以推走了。
自認為已經能夠控制自行車的言放校長，左腳踏上自行車左側腳蹬，右腳迅速蹬離冰面，跨向鞍座；他的右腿剛剛達到自行車貨架處，自行車倏然滑倒，向冰場中間滑去，言放校長仰面朝天，緊隨其後；全場出驚駭的呼喊聲和女同學的尖叫聲。
言放校長從冰面上爬起來，習慣性地拍打拍打身後（塵土），直奔自行車而去。言放校長個高腿長，他把自行車提起，騎到胯下，左腳踩在冰面，右腿搭在自行車貨架子上，試著向前滑行；剛剛滑出兩步，自行車又從他的腿下滑了出去。
言放校長再次扶起自行車，表現出不成功誓不罷休的氣概，給人以他一定能夠把自行車在冰上騎走的信心。這時，有的班級開始高呼「加油！加油！」寧老師听到後，焦急地向那些班級起哄的同學招手，示意他們不要鼓勵校長；同學們誤會了寧老師的意圖，高呼加油的喊聲越熱烈。初三的同學們唱起了︰「跌倒怕什麼！我們骨頭硬！爬起來，再前進……」會唱這歌的同學都跟著唱了起來。經過多次失敗，言放校長終于把**坐到了自行車鞍座上，自行車前輪左拐右拐……言放校長還是摔倒在光滑的冰面上。
言放校長敢于藐視堅冰的頑強拼搏鍥而不舍不服輸的精神，牢牢地扎根于我們的心中。不知道為什麼，言放校長在蓮花泡子冰面上騎自行車的場面，時常出現在我的腦海。
就寢前，同學們議論白天的運動會，一個同學說，「今天的滑冰運動會最精彩的，是什麼？」「當然是校長夫婦啦！」
確實。校長就不必說了。校長夫人寧老師的花樣滑冰表演算得上滑冰場上的一朵奇葩，正如司馬相如所說「奇葩逸麗，淑質艷光」；以此形容冰場上的寧老師並不過分。寧老師頭戴兩個鵝黃色大絨球（真是「此花莫遣俗人看，新染鵝黃色未乾！」）的白色絨線帽，一身緊身的粉紅色毛衣，一雙白色花樣滑冰女鞋。當她月兌去披在身上的棉大衣，露出彩色鮮艷的裝束，柔媚的女性線條顯現得淋灕盡致，令同學們驚嘆不已。她從容大方地滑向冰場中央，四周響起熱烈掌聲。寧老師滑行步法輕盈飄逸，她那豐滿健壯的身軀好像也變得窈嬈婀娜。寧老師熟練地完成了各種平衡、跨跳、跳躍、旋轉動作。博得同學們陣陣掌聲。
這是我中學時代參加的唯一一次冰上運動會。我們班獲得總分第一名。得分手主要是幾個朝鮮族同學，他們在500米、1500米、5000米項目中，都獲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績。
（2009年11月29日10︰4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