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急急沖出個人來,人未停穩便喝道︰「綠衫!」
綠衫愣了一愣,那人已然沖到了長平和雲歡跟前,對雲歡施了禮道︰「小人名喚宋磊,女乃女乃可喚小人石頭。方才是丫鬟無狀,沖撞了大爺和大女乃女乃。我這就帶她下去。」
雲歡見綠衫依舊抓著她的褲腳,拳頭緊握著,似是不甘,眼神直在宋長平和她之間逡巡,她心底里越發好奇︰怎麼看都覺得這丫頭似乎和宋長平有瓜葛,可看宋長平卻又冷淡的很,總不能是這丫頭一頭熱?
可是再這麼扯她褲子,她指不定就頂不住了……雲歡心里哀嘆一聲,眼瞅著宋長平。既然是他惹的麻煩,就由他解決好了,她不說話。
「你姐姐又怎麼了?」
這個「又」字真是耐人尋味,偏偏此刻宋長平的臉有如旁人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一般黑。
雲歡嗚呼了一聲,心底的石頭總算落了一大半。
石頭陪笑道︰「沒什麼大的事兒,綠蘿姑娘的老毛病又犯了。恰好林大夫過府,順道去給綠蘿姑娘開了兩服藥,只要好好將養,就沒有大礙。」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綠衫打眼色,見綠衫還不肯動,伸了手就要拽她。綠衫掙了兩下,起身時看向雲歡的眼神,真真是怨毒地緊,讓人不由的身上打寒顫。
「大女乃女乃說的可是在廚房的幫忙的那個綠衫?」大夫在給宋長平把平安脈時,雲歡百無聊賴地坐在屋里休息,正巧思華送了茶水來,她隨口便問起綠衫。
這一問卻是問對了人。思華人聰明,又曉得同人打關系,這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卻是將院子里里外外的事兒打听了個□不離十。
「我也是听院子里的王媽媽說起的。」思華思忖著該如何說,「那位綠衫還有位姐姐叫綠蘿,听說同大爺是一般年紀的。大爺小的時候就心善,在街上看見他們兩姐妹餓的奄奄一息,將死的模樣,便求著老太太將他們帶回了府里。兩姐妹都是勤快人,再又是大爺救得,在大爺身邊伺候也算盡心盡力。大爺在外療養時,也是這位綠蘿姐姐陪在大爺身邊伺候。听說那年大爺被山賊擄了,還是綠蘿姐姐奮不顧身擋在大爺前面……」
「一個是救命恩人,一個是忠心護主,這兩人,倒也是般配!」雲歡低聲道。
「呸呸呸!」思華連呸了三聲,不滿道︰「那是個來歷不明的丫鬟,怎麼能同大爺般配。要我說,二小姐同大爺才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好啦!我也就說說罷了!」雲歡笑道︰「听說那位姑娘病得很重?」
「賤-人矯情罷了。」思華月兌口而出。
見雲歡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她才懊惱自己說話造次了,趕忙矯正道︰「這可是王媽媽說的。這位綠蘿姑娘想要的未免也太多。就因為救了大爺一面,便想著能嫁給大爺。大爺回府後,身子便又不大好。年前的時候險些就去了,老太太尋思著要給大爺納個小妾沖沖喜,她都是听到了風聲,跪在老太太屋前好多天,哭著說要報答大爺救命之恩。」
「真是感人的丫鬟。大恩難報,以身相許。」雲歡想起一早長平說的話,不知怎得,似乎有點兒酸。
「還有更過分的!」思華又道,「湊巧那時候有個庸醫說大爺不好了,怕是熬不過那晚上,那姑娘一听,抬頭便往柱子上撞,幸好被人攔下來了,她又哭說,若是大爺死了,她也活不成了。還未出嫁的姑娘這般做派,真是……嘖嘖。」
雲歡听著這故事,越听越覺得這是個話本上的故事,不拿去說書都浪費了。索性支著腦袋听思華繼續說下去。
「小姐可別怪我多嘴,我這可是為您提早模清楚敵人!」思華見她絲毫不惱,心下里訝異,狠了狠心又道︰「老太太見那綠蘿這麼決絕,心里頭也軟了。那時候大爺昏迷不醒,她便做了主,要替綠蘿開了臉。好在咱們大爺福大命大,當日醒來,听老太太說起這事兒,趕忙拒絕了。」
「所以,她現在到底是不是姨娘?」雲歡索性拿了瓜子嗑起來。
「小姐你怎麼絲毫不著急啊!」思華惱了,作勢甩手便要走,雲歡忙拉住她,「怎麼這就惱了。快說,到底是不是姨娘。我著急,可著急死了!」
「這才對!」思華點頭,清了嗓子道︰「自然不是姨娘!雖然老太太開了話,可大爺死活不要,也沒法子。只能丫鬟不似丫鬟,姨娘不似姨娘地養著。半個月前,听說大爺要成親,她就病倒了。可不是矯情是什麼。」
「可我怎麼听說是舊疾?」雲歡又問。
「誰知是不是舊疾!」思華又道︰「王媽媽說她從前就整日捧著心口說疼,生怕旁人不知她替少爺擋過一刀,這會說倒下便倒下了。她那個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听說方才還去攔了小姐,想截走少爺去見那位姑娘?」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雲歡點了點思華的頭,道︰「你可千萬要記得,你在這宋府,就是只只進不出的貔貅。該听的要听,不能透露的,半點也不能給我漏出去!」
「曉得了!」思華爽快應道,湊了腦袋神神叨叨道︰「小姐,要麼,我干脆改名叫貔貅得了,多吉利!」
「那不如叫你吉利可好?」雲歡的眼楮略略一沉。
思華趕忙笑臉道︰「小姐今兒大吉大利,恭喜發財!」
借著要去打探消息,思華趕忙便溜走了,邊走又邊罵︰方才她說話留了一半。那個綠蘿今日還真不是舊疾復發,听說是昨晚上小姐大婚,她就在院子門口站了一夜,更深露重,她又原本就帶著病,怎會不病?
听說是夜里就發起燒來,迷迷糊糊地還喊著大爺的名諱。
「真是中了魔障!」思華嘀咕道。
雲歡磕著那瓜子,到了嘴邊都不是味兒了。這可好,剛進門就來這麼個角色。要是真有姨娘倒也好辦,可惜是個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人。
看長平那態度,似乎是真對綠蘿無情。可綠衫若是三天兩頭過來請人,鬧心的可是她。
她倒想會會那姑娘,可左右一想,她好歹是主母,去見個丫鬟,似乎不大像樣?若是這姑娘真有心,怕是過幾日,便要過來尋她了吧?
這個放在一旁不說,她現下最擔心的,卻是長平的病。她猶然記得上一世她嫁給他的日子,便是昨日。
就是前一世的昨日,長平腳一蹬,他前腳去西天見了佛祖,雲歡後腳便被拎回了娘家,而後被趕出家門。
可這一世,昨日順利過了,她和長平順利成了夫妻。她的重生讓許多事情變了,可她依舊擔心,會不會變得不夠徹底。
那大夫在那請脈,作為她的妻子,她是否應該去听听?
雲歡想了想,直直往長平的書房去。石頭見了她,忙攔到︰「大女乃女乃留步。大爺請脈時,一向不喜有旁人在場……」
「請大女乃女乃進來。」屋里傳來宋長平低沉的聲音,石頭遲疑地將那簾子一拉,低聲道︰「大女乃女乃請!」
那聲音倒像是催促。
雲歡趕忙往里走,外頭的簾子刷拉一下便掉下來,石頭隔著簾子又低聲道︰「大女乃女乃直直往里走,一會若是瞧見什麼,可千萬別嚇著。」
不過把個脈罷了,有什麼能嚇著……雲歡心里嘀咕著。
屋子里並不明亮,雲歡直直往里走,全然看不到有人在。直到听到隔間里宋長平低聲喚了聲「雲歡,」她才警覺的往聲音來的方向看,房里卻又帶著隔間,刷拉一聲開了,一個雙鬢染了華發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作揖,喚了句,「大女乃女乃」。
「您是?」雲歡一愣。
「在下林源修。」中年人依舊恭敬地回答,可眉眼里瞧雲歡卻是帶著打量和探究。
「久仰林大夫大名。父親曾同我多次提起您。」雲歡趕忙行禮。
林源修,听說是當朝丞相範子正的舅舅,醫術高明,醫德更高。前些年一直在民間游走,行醫施藥,以此增進自己的醫術。
她一向只聞其名,前些時日得知他是長平的主治大夫,還大大地吃了一驚。
只是這見著他,雲歡心底里卻生了異樣的錯覺——這把得什麼脈,為何還要套著個隔間。
她探了腦袋往里看,林源修卻是笑笑的阻止了她,「既是大爺請了女乃女乃進來,我也不攔著。只是在下還是有幾句話要叮囑,一會不論少女乃女乃瞧見什麼,萬萬不能透露出去。出了這道門,女乃女乃須得面色如常。若是做不到,在下便不能放你進去。」
他說地那樣鄭重其事,雲歡心里不由一沉。
那道門似乎關著許多的秘密,或駭人或神秘,似乎只要她踏進去,便徹底陷進宋長平的方寸之地。
進麼?宋長平讓她進來,是希望她往前吧?若是退後,是否就永遠被關在那道門之外?
重活一世,她生生比旁人多活了幾十年,還有什麼可怕的?
雲歡暗自忖度,終是咬咬牙︰「我記下了。」
話落下的瞬間,林源修側開了身子。雲歡大著膽子掀開簾子,往里一看,整個人卻是呆在原地。
原是極度的驚駭,可在此刻,她想尖叫都喊不出聲來,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後退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太困鳥,如果有小蟲子,大家指出來,我下回更新再改。感謝姑娘們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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