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office的路還是那條$20的士車程。
每次去星港城的時候我最怕堵車，最怕天下雨車開的慢，最怕的士司機和我聊天。可今天怎麼沒有雨，怎麼也不堵車，怎麼這個的士佬一聲不吭。
星港城到了，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進貴賓廳的，我的腿酥軟無力。
「mrchao，好嗎，幾天不見，度假去了？」george依舊熱情地招呼我。
「是。」我點點頭。以往的我只要輸個幾千都要和他投訴一番，贏了也要投訴，因為贏得不夠多。可今天，我什麼也說不出來，我沒了底氣。
終于坐下了。我把鈔票放在桌上，蒼白無力，沒有了以前的氣勢。我為這個動作上的細節變化感到失望。我點燃一支煙，總想調整一下我的狀態。
荷官低頭數著鈔票，準備給我換籌碼。領班專心地做著記錄。他們像往常一樣。這讓我平靜了些，但總感覺自己興奮不起來。
「mrchao，您的檸檬冰茶。」服務生例行公事般的送上我標志性的開工飲料。
「不，給我一杯黑咖。」我第一次在office點咖啡。
我告誡自己，挺住！你的秀，你的秀！要演好，你是職業的。
「來吧，牌隨便發，不會太差，最壞的我都見過了。」我接過荷官推過來的籌碼，無奈地說。
荷官微笑地搖搖頭，靜靜地開始洗牌。
我馬上意識到，我這個腦殘，這是什麼p話？一個歇斯底里的賭徒會這麼說嗎？這是一個職業玩家在宣誓接受挑戰。你在office，在你的舞台上，你在工作。調整，調整！
「快，快。怎麼洗牌也磨磨蹭蹭。」我催促著荷官，這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是違心的。我努力讓自己帶上一個賭棍的面具，顯示著他歇斯底里般的求賭心理。
游戲開始了。我不能說自己完全入戲，但對我演技的專注，似乎淡漠了牌桌上我的贏輸。
今天我沒有早下班。我也沒有贏。五個小時下來，我小輸$3000。我已經很滿意了，有一種回歸正常的感覺。
正常回歸的感覺持續到了月末。但我的心境仍舊低迷，每天還是提不起以前的精神。
這個月沒有分紅，我的月收益自從成為豪客後，第一次是負的——負12萬6千。我和andy在好望角咖啡店的月末見面沒有取消。
「還好，坑沒再擴大了，比幾天前好了點兒。」andy安慰我。
「是啊。」
「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填坑了，如果本錢不夠，我再給你。但下次的分紅必須是在回本後，你懂吧。」
「懂。」
「你的能力沒問題，我相信你在office也沒出錯，那就繼續戰斗吧。」
這是一句真正安慰我的話。但我卻有了另一個想法。
「我想辭去銀行的工作。」
「什麼？怎麼回事？」andy很吃驚。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喝了一口咖啡。
「你要知道，填坑可能會很漫長，你可能會好幾個月都沒收入。」andy接著說。
「這我知道。我有心理準備，我之前的收入也沒有亂花掉，我能扛得住。」我幾個月的收入——十萬澳幣，是我目前銀行工作的四年稅後收入的總和。我當然準備好了。
這時候，andy拿起了咖啡，沉思著。
「這次的波動對我影響太大了。我心理上的疲憊讓我無法再同時面對銀行和office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工作。白天在銀行我的精力集中不起來，暈暈乎乎；晚上在office我總是在尋找自己的狀態，好像總興奮不起來。我現在必須做一個選擇，我怕我堅持不下去了。」我不緊不慢地訴說著。
我的這種心態其實已經存在好幾個月了。我早就覺得我的白天秀，夜晚秀，我只能選一個。的確，銀行的工作似乎也是在做秀了。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不可能長期共存，累。
「congratulations！blackjackmarvel。（恭喜！21點漫威。）」andy舉起手中的咖啡杯子，做了一個干杯的動作。
我被他的反應震驚了。
「我看到了，你是真的熱愛21點。你也相信我，不斷地努力吧，你不會為你今天的選擇失望的。」andy的語氣平靜下來。
「可我能在office持續多久呢？我現在可真的怕被轟出去了。」我說出了我的疑慮。
「哈，那你就別被人轟出去啊。你現在有被轟的跡象嗎？」
「那倒沒有，而且尤其是現在沒有，剛掉進這麼大個坑，他們愛死我了。但是，這個擔心是這個職業天天都要面對的呀。」
「放心吧，你不會這麼快失業的。等你失業的時候，你已經不需要職業了。」
「說說看，如果明天我被星港城轟走了，那怎麼辦？」我听明白了他的潛台詞，但也真想知道「明天」的對策。
「那就‘明天’再討論吧。」andy又給了我一句潛台詞，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這兒有‘幻覺’嗎？真想來一杯。」
「走，‘藍房間’。分頭走。」
這晚，我們在「藍房間」待了好久。我很盡興，比幾個月前第一次來這里，第一次分紅的那夜還開心。不過這個月末也是第一次沒有拿到當月的分紅。
「幻覺」沖刷著這半個月來的郁悶。我不停地喝，最好能讓「幻覺」把我淹沒，讓我接受它的洗禮，等再浮出的時候，我將是一個嶄新的我。
「幻覺」後的我如釋重負，我睡得很好。明天我可以摘下一個面具了，每天變臉的日子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