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大樓的人事部我去過幾次了。每次我被去的原因都是關于升遷，歡喜而歸。今天我是歡喜而去。
走進人事部，我把我的辭呈交給了一個主管並說明來意。
「我們會很快把你的辭呈交給你的部門經理簽字。下午你過來吧，我們和你結算完你的工資和福利，你就可以走了。」
「謝謝。」我沒想到辭職的程序這麼簡單。我在人事部主管面前只是一個人事數字，她司空見慣了。
回到我的辦公桌，我開始收拾我的東西並準備著工作交接。
「harry，什麼情況？怎麼這麼突然？」我的部門經理拿著已經傳到他手上的我的辭呈來到我面前。
「個人問題。」我停下手中的活計。
「能說說嗎？」
「我一直想再進修，我在悉尼mba的課程申請通過了，開學前我想準備準備。」我撒謊了。
「你可以邊工作邊學習嘛，我們銀行體系內也有培訓啊。」
「我不想那樣，決定已經做了。」
「好吧。」他不解地說著，草草地在我的辭呈上簽了字。
「我一會兒叫個人過來跟你交接。」說完他轉身走了。
在銀行大樓里，我們每個職員就好像只是統計學上的數字，干巴巴的，沒人真的會太在乎你是誰。或許只有mary在乎過我是誰吧？可我又想讓他們在乎嗎？
一個小時後，davidfisher先生來見我了。他曾是我做出納時的地區總經理，在大樓里我們偶有見面，總能聊上幾句，但也無非是簡單的寒暄罷了。
「harry，我調你來這里，是覺得你有發展潛力。你怎麼要離職，放棄大好前程呢？」他直截了當。
「我，我要去進修。」我感到有些內疚，但還是只能給他這個謊言。
「你明年就能進入我們銀行組織去美國的培訓班，這是三個月的帶薪進修，然後你又可以升兩級，再然後你在銀行的前程就只能用天高去衡量了。」david有些激動。
「對不起，我已經想好了。」我對他的態度不像對我的經理那麼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只是惋惜你放棄了一個大好前程。你要不要再考慮下。下個月的聖誕假期放松放松，回來後你的想法可能會不一樣了呢？」david沒有放棄挽留我。
「謝謝。我真的決定了。」我的內疚變得有些心酸，我很感動david的好意。我很遺憾沒有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和他有什麼真正的互動。我怎麼沒想到過請他去星港城的頂樓餐廳吃頓飯呢？
「allright。yougottadoatthebestforyou。（行了。你總是要做你認為是最好的。）」david就這樣結束了我們的對話。
離開銀行，我長長地出了口氣。這里我沒有事業感，工作也沒什麼挑戰，也沒有職業成功的快樂。但我還是心懷感激，心存懷念。這里畢竟給了我一個喘息機會，給了我有一個不錯的收入，讓我在踏上我的21點的職業道路之前做了充分的準備。當然，你還給我的office秀提供了兩個角友。這也讓我感到了我內心中的另一種觸動。
今天的office看上去很親切。寬敞的大廳十分豁亮，漂亮的大吧台耀眼閃亮，整齊有序的游戲區和那些熟悉的人群不時傳來興奮的叫喝，這是我的舞台。it’sshotime。我感到自己輕裝上陣，我的秀繼續。
「檸檬冰茶還是黑咖？」我還沒坐下，身旁經過的服務生已經在問我了。
「檸檬冰茶，送到我桌子上。」我回答的不能再熟練了。
「mrchao，今兒這麼早？」george迎了上來。
是啊，我今兒這麼早，以後還會是這麼早呢，我得給他個說詞，這里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公司的事兒我不管了，管也管不好，我給自己放個長假。」這個答案像是個賭棍說的。
「那您直接到我們這兒上班吧！可就是別天天加班喲。」george總是要耍耍風趣。
「這得看你們這兒的荷官對我怎麼樣。」賭棍一句話就給他頂了回去。
「最重要的還是希望您玩兒的開心。」george是個老江湖了，對付賭棍他有一套。
就是這樣，在這俗不可耐的開場白下，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填坑的日子也沒什麼難過的，不用整天想著這事兒就行了。每天來，每天走，每天不被賭場轟出去，這就是真正的21點職業玩家的全部生活寫照。
十一月沒收入，本錢上的坑還有七萬多，看來我要過一個沒分紅的聖誕節了。這個月我在星港城里的所有的大小餐廳吃了個遍，全部刷積分。有幾天的早餐也是過來吃的。這太奢華了。起初，一個人在這麼高檔餐廳里用餐，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我是個賭棍，誰會在乎呢？現在office里人巴不得我天天泡在這兒呢——你有多少輸多少吧。
沒有去銀行上班的日子挺好。我再不用被鬧鐘叫醒了，天天睡到自然醒。我再不用披掛銀行的行頭，帶上銀行小職員的臉整天在滿辦公桌上的函件里耙來耙去。白天沒事的時候，圖書館是我最好的去處。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翻閱天南地北。那年頭兒，上網可是個麻煩事兒，網上也沒現在這麼熱鬧，也就是新聞資訊啥的。但我還是盤算著給自己個聖誕禮物——一台筆記本。這在當時可是奢侈品。
十二月是聖誕月。年底了，office里的人也多了起來。我借機會增加了我的日工作時長。我以前的計劃是每天工作4到5個小時，多數在晚上，人多方便，我沒那麼明顯。這個月，每天我加了2到3個鐘。
工作時間多了，收益自然多了，就在聖誕兩天前，我們的坑填上了。這或許是我的，我們最好的聖誕禮物。
十二月三十一號，我和andy下午很早就在好望角咖啡店了。今天，我們三個月的旱情得以緩解了。我們又有分紅了，我分到三千，很小，但意義重大。
「終于可以過個好年了。」andy高興地說。
「是啊。我們從坑里爬出來了。」我感嘆地回應。
「這就是職業21點，這就是職業賭博。你現在真正地畢業了，當然你還有些技能要補充。」
「什麼技能？」我興奮地問。近8個月天天如此，我確實有些職業疲勞，當然期待些新鮮空氣。
「到時候再說，其實那個‘到時候’來的越晚越好。」
「啥意思？」我追問著。不過，這事直到幾個月後我才弄明白。
「好了，今天大年夜，我還有事。你怎麼過這年啊？」
「office啊，今兒晚上，george送了我一晚星港城酒店的套房，以示他們對我這個忠實的vip會員的感謝。」我抑制不住我的喜悅。這將是我第一次五星級酒店的經歷。
「哈，好好享受。有小妮子陪你嗎？」
「這個還真沒有。」
不知為啥，我突然間有點兒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