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美麗的讖語,不時而來,像一只蝴蝶劃過翅膀,飛臨長安的上空,又到邊關塞外的去處,我見得黃沙騰嘯在你眼前,不類過去時候的情形。
你和我們之間?如果是,如果能得日日廝守,這生命減半,都如此願意。我用靈魂的光,來與你彼此言語。我再回述回去,那時雲夢漢武一起到了邊關的時候。從未央宮,長安鄉,到甘泉宮,再是臨洮鎮,一路而來,你多麼的盼望著?沙塵滿面額,你秀氣的臉龐上,攢滿了思念的目光。如果得以,我寧願現今放下馬鞭,和你一起回歸田園。
盡管失利,漢武仍對他的將士們大加褒獎。他尤其檢閱了我們漢衛軍,他說對我們寄予厚望,叫我們不要因為這次的戰事沒有結果就氣餒,要再接再厲,勝利最後一定屬于我們。他甚至于到我們普通將士們面前,跟我們握手,話別。
我就在這個時候,有幸見到了漢武。他戴著嵌滿寶珠的皇冠,全身散著凜人之氣。他是那樣的高高在上,我只是個普通的士兵,但當他第一眼看到我,竟找我攀談起來。
在以後的時光中,我一直的想,他為什麼找我談話呢?那麼多的人,我有什麼值得他看上一眼的地方?我當時,剛從南方之地回來,又經過應文武征的考驗,我每次都是死里逃生的模樣。這麼年輕,卻要經歷這麼多浩劫,我要不是麻木下去,要不就是徹底站立起來。我的眼楮里,已經有寒光在閃著,仿佛已經不懼任何世間的艱辛。
那時候,他只是隨機的問了些操典紀要,我都對答如流。接著他又對我語了一些天下時勢,南北形勢。我這個人,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他面前竟侃侃而談起來,這使他頗有些驚奇。說完了這些,他又問起我何方人氏,家里一切好?總是關切的樣子。
我竟得了這麼大的幸運,與漢武在人前談了這麼久,盡管我心里也有些不安。我就語了家里的一些近況,又語明最近無奈情形︰那時因為臨時征所遭遇的困噩,現在還無法擺月兌。我的天,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跟漢武談這些事情,看來能會遇到麻煩。
但這一次,漢武並沒有決定我說得不妥,更沒有打斷我,只是饒有興致的諦听。怎麼會這樣?難倒他對我抱了深深同情?或者這治下的事情,他也一目了然,並不覺得我說的有夸張之處?這時他的一個妃嬪來叫他了,說怎麼還不開拔,這荒禿禿的地方,難受死了。他的將軍們也來催他了,說這邊關之地凶險,皇上龍體要緊。我們終于結束了談話。我很快就把它忘了,也不怎麼當回事,誰會把一個普通士兵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心里想。
是過不了幾天,上面就有人通知我,我的臨時征身份,已經被銷掉了︰「現在的我,已經是個完全自由民的身份,在軍隊里服役。」他的言外之意我懂,以後如果有什麼展機會的話,別人有的自然也少不了我的一份。我不禁狂喜,怎麼回事?我人生中,第一次踫到幸運的事情了。從此以後,我又以揚眉吐氣的,在這塊藍天之下。
就在這時候,我同時還收到一件寒衣,不用我說,這是雲夢送給我的。她那麼深深的把我攥在心里,怎麼不會想著邊關之地的我來?她無論如何,都會想著把自己的心意送到的。是,她為什麼既然來了,又不與我見面呢?我深深疑惑著。
後來才知道,就在我與漢武那里,被幸運的噓寒問暖時候,雲夢在一塊簾子後面,已經看到我了。當時她那一顆心,簡直要跳了出來︰「怎麼會?他就在眼前了?我還以為遙遠得天邊一樣,」想不到那麼容易的看到了我。
「是不是要馬上去見?」這樣的念頭在她的腦海劃過,但轉眼就消逝無影了。現在不比往些時候了,小時候見著了,要打要鬧都沒事,那時我們都是自由身,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現在我們雖然很近,是男與女之間,這大庭廣眾之下,怎能說相見就相見了?她就遠遠的看著,我卻渾然不知。
但事情還沒有完,雲夢躲在馬車的簾子里,瞅到一片樹上的葉子落下來,突然想到了手中的寒衣,現在秋深了呢,你看他還穿著單衣呢,我得把它送出去。
是怎麼送出它呢?這又是個老大難的問題。自己去送,絕不能,拋頭露面給一件衣服予男子,別人會怎麼說?那後面的碎嘴?現在這樣的宮廷中,到處都是眼楮。她想了想,最後有了主意。她看到我是從哪一支小分隊里出來的,這樣就好辦。她填了一個包裹,不注明件人,只填寫了收件人,在這臨洮鎮的寄郵處,了出去。
自然,這都是她計議已定,後來的事情了。那時誰都不知道她是誰,一個寄包裹的普通女子,誰會去注意呢?她在衣服里面塞了一樣東西,那是我兒時贈予她的香囊,她現在又放在了寒衣里,這樣就讓我好知道送衣服的人是誰。
多麼的難得,這麼多年過去,我送給她的東西還在,現在它又到了我面前,我接到的時候首先是一驚。「她會怎樣想呢?當她知道它已經飛到了我手中的時候。而我又會怎樣的念,對著她,當我收到了這寒衣的時候。」
我緊緊地把它們攥在手心。我想說,我的雲夢,你當時既然見著了我,怎麼不下了車來,和我一見?雖然我知道,我們連說話言語都不能,是至少能讓我看看你的身影,你全部的影子輪廓,這樣我也就滿足了啊。
車鱗鱗,馬蕭蕭,你隨著漢武的大隊人馬,離開了,唯留下我在這里思念。離去的時候,你會想我嗎?你會回頭望著這空蕩蕩的道路嗎?你在回去長安的路上,這一路往南,越來越臨近我們的家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
現在你也不能隨時回家,你大部分時候,在那深深的未央宮廷,作著一些瑣碎的雜事,面臨著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你還要歡若言笑。是這難道就是全部嗎?你的心,你的心呢?你的心有沒有變?你所念著的人在遠方。
我想著,你在那里之時,是不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還是願意清明如初?我願意的看著你,願意一輩子的念著你。你在我眼里,一生都是那樣的不染塵埃的,多麼的素僕。時光荏苒,我們現在天各一方,我還在戰場上,不知歸期,你在長安里,那高深莫測的未央宮里。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直把我等著?或者一生都念著我?我還記得那草葉子和花香的時候,你向我走來。我還記得小小的時候,你攥緊了我的手,你說抓住了它就不再害怕。我想到那深深的谷地里,與一株山茶為伴,訴說心的衷曲,只有是你,才使我心靈得安。我會想到這時候,你會同樣深深的,在心里把我不時依戀。
如果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這樣的問題,不僅困擾著我,也同樣的把你纏繞。你現在那高高的城樓上,多少的絲竹器,過著你的手。以前你是在教歌坊里,是實際的演唱操練它們。現在入了這里,你卻變得有些不同,不再能常常的唱得,但卻多了理論素養的累積,你翻卷著厚厚的譜,和高山流水一起輕吟……
它們,這些表面上你看不見的,在潛移默化中逐漸養成。你在成長著,和我一樣,盡管目前看起來並不明顯,但終會在某一天里,驚乍了時光。
我們就這樣的在生命中,彼此沿著自己的道,一路的前行著。是有沒有交集?我一生的希望,雲夢,就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成為重疊的姿態。為了等到這麼的一天,我在邊關之外,將繼續行進,這光輝或者暗淡的荒漠,它們越來越近的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