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破陣的大罵出口,反而讓兩人之間拘謹的關系親近了幾分,李多也終于改口,稱呼聲「君大哥」,在講述了一番自己在金江鎮的悲慘遭遇之後,逐漸的接受了這個新朋友。
無論是小孩子「交換秘密」的習慣,還是真正的惺惺相惜,兩人就在堂屋里扯掰些金江軼事,武功長短,不覺時間流逝。再抬頭往外看時,灰色的雲層中,氤氳著絲絲光亮,看看已近中午。
經過這一番交流討論,李多對于金江鎮之外的世界,更是向往,所以再不耽擱時間。和回來的李伯一起吃過午飯之後,再度躲進了房間。至尊擂的戰斗越來越近,君破陣也不甘落後,卯著勁,同樣閉門不出,悶頭修煉去了。
見左右兩小子像是憋著股勁,李伯舉著煙槍坐在堂屋里,饒有興致的嘿嘿笑了幾聲,渾濁的雙目,少見的流露出幾分熠熠神采。兩個房間里爆發出來的靈力波動,像是要一較高下般的,一浪接著一浪。
老頭子臉上的皺紋,笑起來擰得跟一朵雞冠花似的,抬眼看向院牆之外,全然沉浸在李多帶來的安逸之中,對于生死未僕的李陽,像是沒有半點擔心。
或者說,在金江鎮待慣了的人,早已經不把生離死別太當回事——
李多和君破陣這樣比賽似的修煉,持續了十天。李多在這十天當中,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安靜,除卻十天前那一次氣氛熱烈的交談,和君破陣的交流,很大一部分只是幾句格外簡單的問詢。
對于李多的變化,君破陣很能理解。
即將上陣出戰至尊擂的雖然是君破陣,但是在此之後,君破陣完成了與父親的賭約,隨時可以返鄉,與家人團聚。而李多,很可能就要跟隨馬靖,去魂海之濱,戰斗在第一陣線。戰場之上,九死一生,對于年僅十三歲的李多來說,可謂極其殘酷。
加上大哥李陽至今沒有消息,兩人各自的境況,截然不同。
君破陣既然認了李多這個朋友,自然把這件事情悄悄放在心底,回家之後,如果能夠通過父親向金家要人,就再好不過。憑借李多、李陽兩人的天賦以及可能存在的恐怖背景,無論從什麼角度去看待,都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後天,就是上元佳節,因為要提前去至尊金城下報到,馬靖清楚自己幾個兄弟的手段,不在半道上使些絆子,那真叫怪了。為避免路上出現什麼意外,天才放光,孟婷就過來吩咐了一聲,讓李多和君破陣準備停當,早飯後出發。
如此倉促,出乎李多的意料,自然,也會讓暗中注意馬靖動向的人感到意外。
而且,當李伯和兩個小家伙還在吃早餐的時候,馬公子居然親自登門,給這一次的出行,平白添上了幾分倉促。居然連道別的話,都不讓爺兒倆多說幾句。
李伯表現的很平淡,一把的年紀,這點場面應付下來問題不大。李多縱然少年老成,到底年幼,沒忍住,悄悄抹了把發紅的眼眶,逞強的提劍出門!無視于星星散散圍觀的目光,提起幾分意氣風發,出來看見早已備好的幾匹駿馬。
黃玉珍留下看家,馬靖身邊,只有孟婷陪同。
從金江鎮到至尊金城只有百里,遛馬便到,不過在其他人都翻身上馬之後,李多卻站在鞍前,半仰著臉,表情猶豫不定,似乎有什麼心事。君破陣發覺得早,嘴里招呼一聲道︰「喂喂喂,干什麼呢?磨磨蹭蹭的。」
李多恍然驚覺,目光一落,卻有意無意的落在了破陣身後的孟婷身上,馬上馬下,兩人的目光蜻蜓點水般一錯而過,各自心領神會。李多這才看向了馬靖,抱劍拱手道︰「馬先生,小的有個請求。」
「哦?」馬靖眉梢一挑,明顯的有些不愉。
在這個當口,說出這番話來,極不明智,不知道這小子想耍出什麼名堂?
「你且說來。」馬靖耐著性子,半俯子問道,手里摩挲著馬鞭,似乎隨時有可能揚手一鞭,教訓一下這個不知禮數的小子。
李多提劍的左手心,不覺緊了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不喜歡被人這般居高臨下的喝問。
「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李多心里暗哼一聲,絲毫不懼馬靖那股與身居來的凌厲氣質,目若寒星,與之相對。
「……」馬靖眉心一皺,這個方案,貌似不大好。
就連君破陣也被李多突如其來的要求給弄得一頭霧水,這一行四人正好,干嘛你還要自己落個單?
只有孟婷暗自在袖子里攥緊了拳心,心頭震動。偏頭看公子臉上不大好看,連忙勸一句道︰「公子莫氣,興許是這小子有什麼鬼主意呢——哎呀,在東北地面,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自然不怕你跑了……」馬靖心里有幾分猶豫,听到孟姐姐開口幫李多說話,不由得好笑的坐直了身子,心說讓你找孟姐姐治個傷,還治出感情來了,唉,孟姐姐就是心好。
干脆好人做到底,右手一翻,取出一個黝黑的指環,就想拋給李多,但目光一掃,見這小子還是細胳膊細腿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這指環壓根就戴不上嘛……
只好找出一條鏈子給他串上,做成了一個項鏈。
「明晚演武大會結束之前,務必到至尊金城東門外尋我!」馬靖贈予李多一枚納戒,一邊吩咐,又一邊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盾牌似的金牌,遞到李多手上道︰「有此令牌,除了宗族的前輩,無人奈何得你,東北境內暢行無阻——」
說話間,馬靖臉上微微僵硬,有半句話卡在了喉嚨里,隨著臉上浮現出的一抹苦笑,又強忍著咽了下去。
李多心里明白,這塊令牌,現在進不去至尊金城!
「走了!」馬靖淺喝一聲,揚鞭提韁,三人的小隊便如離弦之箭,沖破了金江鎮的陰霾,迅速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李多把項鏈待在脖子上,在納戒上標記了自己的靈魂印記,如此一來,就相當于有了一個隨身的儲物空間,一兩個立方米的空間,堆放些雜物,綽綽有余。于是就把炎曦劍,還有沉甸甸的金牌丟了進去。
回頭看一眼身形佝僂的李伯,露出一抹靦腆的微笑,就把韁繩和馬鞭塞過去道︰「李伯,這匹馬送你,我走了!」
也沒管李伯接沒接,瀟灑的一個轉身,步幅堅定的往外走去,靴子在淺淺積雪的石板地面,留下一串削瘦的腳印。李伯見這光頭小子步伐帶著點玄妙節奏的迅速消失在眼前,愣愣的和跟前發呆的駿馬互相瞪了一眼,接著聲音嘶啞的笑了一笑,若有所思的咂模了一下嘴巴嘆道︰「哎呀呀,沒咱什麼事了。」
那駿馬打了個響鼻,幾分茫然的抬頭舉目往前張了幾眼,咋其他幾個弟兄就跑出去撒歡了,留我一個跟這老頭干瞪眼呢?
……
李多幾步拐出來,臉上還未散去的靦腆微笑,和彌漫上來的那一抹凝重混合在一起,使得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難以捉模的氣質。十天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的修為到達兩重,在短時間內,服用太多同類型的丹藥,藥效上,會出現不小的折扣。
這樣堆砌似的修為攀爬,確實有些浪費資源。
然而借著十枚聚靈丹的靈氣,李多的修為,已經來到了一重九階的巔峰!幾乎是半只腳,踏入了下一重天!
其實在孟婷的計算之中,聚靈丹可是三品中級丹藥,蘊含的靈力之大,第一枚甚至可以讓李多連跳數階。十枚,按理說是能讓李多的修為達到二重。
卻不知,李多的經脈,因為凝聚五行之靈失敗的次數過多,受到了過非常大的沖擊,加上他年齡尚小,所以比起一般人,李多的經脈容量要大上許多。而且五火神焰印,在李多第一次服用幻靈丹時,擅自主張,在丹田之中形成了一個五角循環的氣海,刻意的保存了多余的靈氣。
讓李多只能完成一次突破。
多余的靈氣,在下一次突破之時,自動放出。所以才導致了李多是每天提升一階修為,而沒有出現一天之內連跳兩級的情況。
對于這幾天來,拔苗助長似的提升修為,李多只能無奈的搖頭。每天提升一階,都要盡量去熟悉那幾分過于強勁的力道,確實是一件快樂而又痛苦的事情。他心里清楚,這樣一來,自己的根基不穩,需要通過大量的磨練,來增加自己對身體的掌控程度。
于是,就和馬靖提出了要獨行百里的請求。
李多練功,可不喜歡旁邊有人看著。
正凝神思索之時,不知是誰,忽然當頭怒喝一聲︰「站住!」
李多愣了愣神,馬靖前腳才走,這沿途關卡肯定都打過招呼,怎麼還有人膽敢阻攔?
抬眼看時,第一道關卡有四個身材魁梧的兵丁正擋住了當中的去路,目光透著絲絲戲謔,手里的長槍在呼呼的寒風中發出刺人背脊的厲嘯。往年從這里出去的狂火擂冠軍,少見能有再回到金江鎮的——即便回來,多數也就充作個押送貨物的統軍。
所以,讓這些個在狂火擂上威風八面的年終總冠軍在自己手底下顏面掃地,成了金江鎮口,道道關卡的兵丁每年不變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