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丸山千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淺見修介沒有言語,只是低下頭盤弄著他和閻魔愛拿回來的竹簽。他漫不經心的神情立即引起了丸山千香的不滿,但礙于有求于他,丸山千香也只能軟下聲音來問道︰「你在看什麼?」
「如你所見,簽文。」
淺見修介也不避她,把竹簽遞至她面前。丸山千香反倒被他的坦蕩給嚇了一跳,側過身讀道︰
「一期一會別離中。
「相逢去,去相逢。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
上句是總領,下句是解釋。原本只是都都逸上的一句詩罷了,寫在竹簽上便多了幾分哀婉幽怨的深意,丸山千香看了一眼,半開玩笑地問道︰「你沒有和在交往吧?」
「當然……沒有。」
許是淺見修介一貫淺淡的語氣沒教丸山千香听出異樣,微微簡略的口氣無意中暴露了他的心虛,唯一慶幸的只是閻魔愛不在。
看不到他這副囧樣。
「都給你看了我的簽了,你的呢?」淺見修介抬眼望向丸山千香,看得她刷得一下便坐回原位︰「我說你怎麼會這樣坦誠地交給我看,原來是想看我的。」
「不然呢?」淺見修介挑了挑眉,示意丸山千香動作迅速點。丸山千香無奈︰「反正我也不信這些,大多是些不準的虛話,你就這麼看著吧。」
紅唇依竹共恩情。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九尺二間陋室里,紅唇依竹共恩情。
也是都都逸的句子了,怎麼看都是高杉晉作的詞作,除了悱惻的愛情外也看不出別的什麼。淺見修介還了簽,陷入了沉思。丸山千香一時幫不上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保持靜默望著他,直到他驀地開口︰「你知道學校校舍翻修的工程是誰負責的嗎?」
「是前前任校長,他被調走的時候不是還被挖出過負責工程發生事故的案件嗎?本來處罰沒那麼重的……唉,都是命。」
「是這樣啊。」
淺見修介習慣性地應了這麼一句,丸山千香也從他的語氣中听出了這一點。見淺見修介沒有什麼大進展,她站起身︰「看來找你也找不出什麼原因,告辭。」
「哦……」听了這話,淺見修介低低地嘆了聲,又緩緩地補上一句,「三天之後我來收取報償。」
「嗯?」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話驚到,丸山千香轉過身看向淺見修介,對方卻不再理她,目光別到一邊便陷入了沉思。
不準的虛話嗎?
笑意一點點地浮上淺見修介的嘴角,其間的寒涼教人不忍觸踫。濃濃的嘲諷隨著他的笑意傾透,荏苒在唇邊的譏誚訴盡他內心的不甘。
一期一會,難得一面,世當珍惜。
一期一會別離中?
這哪里是不準的?
分明是字字珠璣的真理。
似是被抽空了主心骨一般,盡管委托人的委托沒有絲毫頭緒,他卻不以為意。這樣沒有影子的簽文卻如白牆上的影,隨著日頭的挪動一點點覆滿了他的心。
===
「愛醬會允許我去她那里嗎?」許久不見淺見修介的倍賞美紀突然被他喊住,便覺得心頭一陣冰涼。明白了他的意圖後,下意識地便反駁淺見修介的建議,「我們這樣一個又一個到她的住處,真的不會被趕出來?」
「所以我讓你偷偷地去。」淺見修介一點都沒有為難女性應該羞愧的自覺。
「那是做賊!」倍賞美紀月兌口而出,「我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
「你連神婆都當了,這點事情算不得什麼。」淺見修介不以為意,一副「你本就欠我」的大爺態度,「要不是我之前帶你進過她的日落世界,你以為我會找上你?」
倍賞美紀氣得直哼哼,卻又拗不過淺見修介,心里祈禱這個惡魔趕緊被閻魔愛收了,以免禍害人間,面上卻只能厚著臉皮想辦法打入閻魔愛內部——據淺見修介的第一手資料,閻魔愛今晚有監視委托人的人物,四 都跟著她自然只有月兌衣婆在。不過月兌衣婆一直都是在房中織布的,絕不會出來趕她出去。
但願……
抱著盡人事听天命的態度,倍賞美紀一腳踩入了三途河。等她沒入水中時才知道自己作了個多麼愚蠢的決定——三途河看似水波平緩,實則凶險堪比任何海洋,水下暗潮涌動渦旋處處,似是一個不當心就會連人卷入,出來都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
好在她的水性可以,勉勉強強地浮在河面上遠遠望去似是一件隨手丟開的破衣服,似是真的沒聲沒氣了一般。
遠遠地望見了地獄的入口,她稍稍松了口氣,轉了個方向就向岸邊游去。明明瞅著近在咫尺的岸邊,卻如何都觸踫不到。好容易將將踫上了岸邊的一根野草,一個水花打來,竟沖開了要上岸的她。她握著斷掉的草,猛喝了一大口水,晃晃地便向地獄飄去。
眼見著就要被沖向地獄,一只手握上了她的胳膊。倍賞美紀被水泡得紅腫的眼楮看不清來人,只能眯著眼楮道謝︰「謝……」話還沒說完,便因破了氣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好在拉住她的人足夠有力,硬生生地把她拖上了岸。
倍賞美紀揉揉眼楮,這才看清拉住她的是一目連。雖然心里不快,一目連對她卻還算客氣,見她沒什麼大礙便遞了塊毛巾給她,她胡亂地擦了擦臉,恨恨地罵了一句︰「殺千刀的淺見修介!」
「你在罵誰?」
一目連看著她,眼眸里似是有什麼隱隱流動,卻看不清明隱藏的情緒。
「淺見修介啊。」若是平時,倍賞美紀絕不敢這般大聲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但此時她敏感地覺察到淺見修介並不招一目連待見,語氣中的嫌惡便故意增加了一分。
「你不是因為他來的嗎?」
「是啊。」倍賞美紀無辜地攤手,「被他抓著把柄威脅了唄,不然我才不樂意勒。」
她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觀察著一目連的神情。淺見修介和閻魔愛之間的事她知道得不多,但她相信她能猜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