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蒲憂成面上一驚,點頭道,「果然還是大哥厲害,這一點我倒是沒想過!嗯,我這就去與那八尺說,畢竟,如今江湖風起,誰也靠不住,能置身事外還是最好。(」
然而,今日情形已然明朗。那假陌緩行被斷一臂,真陌緩行氣勢凌人,這韓八尺實在沒有必要出去作證,可是,就如蒼和蒲憂成擔心的一般,那韓八尺還是走了出去,只見他對眾人微一拱手,道,「諸位,實不相瞞,帶這位陌兄弟來到碧落城,我韓八尺也是有份!」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想不到,這事情竟然連和系幫也有份。不過其中有親歷天鮮樓事件的人,也是點頭,與旁人道,「不錯,當初的確有看到,這韓八尺在天鮮樓跟那假陌緩行在一起。那時他說他是和系幫的人,我們初還不信,這時才知道,原來他和那少師氏的公子一樣,都是為那魔譜仙子所騙,這才引了誤會。哎,那魔譜仙子也太過厲害了些。」
旁人聞言點頭,道,「不錯,那魔譜行事一向詭秘無端,而那魔譜仙子據說是至今都沒有人見過她的真正面目,只有那一句‘一襲輕紗籠明月,半縷雲煙繞香魂’在江湖上廣為流傳,端的是神秘莫測!想來被她算計,能逃過之人,少之又少。」
有人附和道,「是了,如這般設計精妙的圈套,想不中計,那都是極難。不過還好,假的終究是假的,再怎麼相像,跟真人一比,還是差的太遠!而這次能把那魔譜仙子的陰謀捅破,也總算是虛驚一場。看來,以後還是小心魔譜為妙,總覺得那魔譜仙子在暗地里計劃著什麼天大的陰謀,早做防範該是最好。」
旁人聞言,都是點頭。只听那韓八尺繼續道,「從一開始,我就堅信這位兄弟是真正的陌緩行,然而事到如今,見到兩位陌緩行,我實在也是有些分辨不清。可是,相貌可以改變,武功可以偷學,但我相信,有些獨家的經歷以及記憶,是絕對不能夠復制的。當年,我在……」
那手握殘血的陌緩行淡淡一笑,打斷他道,「韓大哥,你還記得當年在斷虯山脈,你為了練尺法只身獨闖綠天深處,被百頭青眼巨狼圍攻的事情麼?」
那韓八尺聞言一驚,只听那陌緩行繼續說道,「我還記得,那巨狼每一個都有一人來高,呲著一口獠牙,滴著熱騰騰的涎水,月光下一百多雙冒著青光的眼楮,把你瞪得死死的!然而,你站在狼群中央,卻是面不改色,手持一柄巨尺,長身而立,藐視著那群畜生,嘴里還在笑著,說道,‘師父說器用無窮,以後在江湖上混,終究是要沾血的!今日遇上我韓八尺,就是你們命里注定要死在今天!做我這柄巨尺的頭祭,也不算虧待你們!來!你們不上,我可要上了!!’
看你立在當場,提氣大喝,大有一副天下豪霸,舍我其誰的氣概,小弟我當時在一邊樹上看著,那也是一陣心潮澎湃,敬服不已。
而那狼群似乎也听懂了你的意思,那一雙雙青色的眼楮,竟然滲出了紅光,它們仰天長嗷,震懾空林,而後拉開一張張血盆大口便往你身上撲了過去。但見你尺起尺落,如崩浪翻海,那狼群撲到你身上便如砸到山岩的水花一般,濺散開來,都是紅色的血。不過片刻,那狼群已是倒下了一半,但聞哀嚎遍野,滿目血腥,而大哥你不但神威不減,而且還愈戰愈勇,沖入狼群翻砸掃拍,便如虎入羊群,端的是勇猛無匹,動魄驚心。
然而,那里畢竟是綠天深處,即便是邊緣,那也是靈族的天下!只听其中那狼王一聲長嗷,林中應聲四起,原來,那百頭巨狼,不過是狼群里的一小隊而已。只听林中奔走呼嘯,只一瞬間,那滿林子遍地都是幽幽的青光,那都是巨狼的眼楮。
但是大哥你不僅沒有半點畏懼,反是縱聲長笑道,‘哈哈哈……原來這就是綠天深處,爽快!爽快!’
言罷你又在狼群里沖殺,好如有一身使不完的勁!然而,好虎架不住狼多,你始終只有一個人,哪里能把那許多巨狼全給殺光!殺到最後,你喘著粗氣,幾乎提起那巨尺也是吃力,一身皮袍破爛,渾身染血,連面上也被鮮血濺滿,甚至連面目也快要辨認不清。
那狼群越殺越多,你眼看就要精疲力竭,左腿被一只狼死死咬住,後背也被狼撲在上面,它張口就要咬你的脖子!可是你拿左手把它鼻口給死死捏住,不讓它張開,而你右手還在揮尺迎擊撲上來的巨狼,那般慘烈的場景,小弟我可是深深印在腦海里,怎麼也不敢忘記!
所謂英雄惜英雄,小弟雖算不上什麼英雄,可是看到如此一條好漢就這樣死在一個人所不知的地方,實在可惜,于是便拿了飛索,把大哥你卷上了樹來。而後我扶你在樹上奔躍,沒逃多遠,卻又被一群鉤尾山貓給圍了起來,那時場面,上下都是絕境,我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那時你跟我說,‘好兄弟,別管我了,你先逃罷。’我既然救你,自然不願放你。可是覺著你那巨尺著實太重,帶著奔逃,無端要耗費許多力氣,便要勸你扔下,可是你卻執意不肯,說道,‘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東西,我就是把命給扔在這兒了,也絕不能夠扔了它!’我當時聞言便是心中一震,暗贊一聲,‘好漢子!’因此便下了決心,即便拼了自己性命,也一定要帶你離開!
于是,你我在那樹上又是一番沖殺,我在前面開路,你在背後為我掩護,還真是得虧了你那巨尺夠寬夠厚,不然,那鉤尾山貓動作迅敏,被它們圍攻,恐怕是攔住一邊,另一邊就要被它的毒爪給開皮破肉,里面的東西,可都要被它給掏出來!
幾次掉落樹下,被巨狼圍攻,多次被山貓抓傷,一身氣力全盡,最後,渾身被汗血浸透,在樹上喘氣,你我已經準備要死的時候,卻沒想到,陽光突然從林子的縫隙里照了過來,那狼群和貓群被陽光照得動作一緩,竟然漸漸退了開去,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在最後一刻,終于是踏過了綠天深處的邊線,那些靈族,卻是不願越界,我們才僥幸撿了兩條性命。
還記得那時,你我相對大笑,腳下一軟,竟然雙雙跌下了樹去。你我躺在樹下,在晨光里,依舊笑個不停,劫後余生,我活了這麼些年,那次可算是我笑得最暢快的一次!韓大哥,雖然只有一夜,但是你我過命的交情,可不是什麼酒肉朋友能夠比得上的。只是,我本以為你我交心,想必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可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會懷疑,我……你……哎……」
那手握殘血的陌緩行說到這里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面上神色,顯得又是失落,又是傷心。那韓八尺听他說了這麼多,面上滿是慚愧,長嘆一聲,道,「哎,老弟,是大哥對不住你,剛才竟然還懷疑你,我不配你喊我大哥!」他搖搖頭,轉而面向那斷臂的陌緩行,只見這陌緩行已經抬起了頭來,他眼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望著自己,口里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喊道,「韓大哥……」
那韓八尺面色一沉,抬尺指他,喝道,「閉嘴!你這個騙子!我就說陌老弟是何等豪邁激烈的英雄,怎麼可能會在師門慘禍之後,想要退隱江湖,以求得苟且偷生?!陌老弟,我韓八尺有愧于你,當年救命之恩,也沒能報答你什麼!今日,便要當場殺了這假貨,來正你陌緩行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