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水聲,清流涓澈,一輪明月懸在崖邊,把山溪映成一條細白長龍,鑽入碧玉潭之中,濺起碎珠無數。這些碎珠晶瑩剔透,如頑皮小童,打在石縫間的鈴蘭上,好像搖鈴一般,敲落一陣陣幽香。依稀可以听到,那香水鈴聲伴隨著迷蒙水汽,回蕩在整個小山谷里,清新悅耳,沁人心脾。而再看它們花鈴沾水,含嬌欲滴的模樣,柔柔弱弱的誰人不起憐惜。
然而,一只大腳把天一遮,那柔弱鈴蘭來不及尖叫,只覺眼前一黑,而後便再沒了知覺。
「更漏子,你……你……你還不快點打開出口!若仙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麼跟譜主交代!」
一株孤寂的紅楓,層層枝葉如天上微雲,攜著月光,泛著冷冷的紅色,在它面前,一個形容有些猥瑣的男子,瞪著一對小眼,指著一個側臥潭邊,以手支頭,背對他的男子,氣急敗壞地道,「喂,你到底听到沒有,雖然我是頭一次見你,但仙子既讓你隱在暗中,不露人前,那便是對你極大的信任!而今她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悠閑地躺著?!難道,你是要把仙子害死在里面才甘心麼!」
見那男子仍沒有回音,一派尋夢了去的模樣,這猥瑣男子在潭邊焦急地踱起步來,他皺起八字眉毛,旁邊的花花草草,早被他踩了個稀爛。他來回在這更漏子身後走著,時不時瞟他一眼,而每瞟上一眼,心中的怒意便添上一分,及至咬牙難耐,腳下一定,死死盯著面前那悠閑背影,幾乎要發狂,終于,他袖袍之下探手成爪,縷縷陰氣在他爪下纏繞,盯著那更漏子,他小眼微眯,面上怒氣竟然悉數褪去,眸子里精光閃爍,卻是換了一副陰冷神情。
「更漏子,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開不開出口!」
瀑布不止,水聲不斷,這小山谷里本該是喧鬧,而這時卻是極靜,只見猥瑣男子目露寒光,袖底爪上,陰氣漸濃,而那名為更漏子的男子,依舊靜臥在那里,半點動靜也無。
終于,那猥瑣男子動了,只見一道黑風卷過,下一刻,他身形閃現在更漏子上空,見他爪氣陰森,直取身下人的頸項。然而,他手爪堪堪觸到更漏子的皮膚,就見那更漏子揚起面來,一雙勾魂的眼楮,把那猥瑣男子看得一愣,接著便見他面上黑紗揚起一角,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以及一張縴薄的唇,唇小而秀,微微張開,露出一點瑩白皓齒,好似能夠聞到里面誘人的香氣。
突然,猥瑣男子瞳孔驀地一縮,好似察覺到什麼,他立即在空中仰頭翻身,只見一道寒光乍現,從那秀巧唇中射出,與這猥瑣男子的額前險險擦過,而他身勢不變,化作一道黑風急退,重新立于紅楓樹前,手撫額上,拿下來一看,只見一指殷紅,他心中驚怒,不,應該是驚盛于怒,他不敢置信道,「你……」
「你煩不煩人……」
更漏子轉身坐起,只見螓首蛾眉,媚眼如絲,一面碧紗遮住眼下,一襲柔紡長裙把人襯得柔媚無比。而烏發束冠,漏過兩縷青絲從額頂分開,順在頰邊,再配上那嫵媚眼里的盈盈瀲灩,不禁讓人覺得,其魅惑之中帶了三分清冽,而春郁之中又帶了幾分涼薄。
「再吵鬧,信不信我殺了你。」
他話語輕柔,卻言辭生冷,硬是把一副媚態極妍變成了極端的輕蔑。
猥瑣男子看這人面態神情,只覺渾身不自在,不由惡心道,「你是個男人?」
更漏子媚眼微斜,不看那猥瑣男子,可衣袖輕拂,數點寒芒從中射出,猥瑣男子連忙閃身,听到簌簌幾聲,寒芒沒入那紅楓樹干不見蹤影。
更漏子拿媚眼瞧他,輕聲道,「我勸你,以後不要再問如此愚蠢的問題。」
猥瑣男子點點頭,意有所指道,「是了,你怎麼會是個男人。」
更漏子媚眼盯他許久,眸子里春光蕩漾,看得這猥瑣男子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這猥瑣男子也不懼他,反瞪著他,心道,「你能奈我何!」
更漏子點點頭,軟語溫柔卻顯出幾分清冷,道,「月中行,我記下你了。」
月中行面上微側,斜眼瞧他道,「不敢,免得惡心。」
更漏子也不理他,站起身來,走到那紅楓樹下,抬起一只白皙手掌,按在那紅楓樹干之上,不斷變幻手上印法,嘴里卻不緊不慢地道,「仙子說了,在她入洞之後,半個時辰才能開啟出口,我倒是奇怪,你是怎麼知道這里的?」
月中行雙目微凝,並不答話。
忽然,那更漏子手上一頓,五指張開,只見一個圓形陣圖幻化于他掌中,接著把這陣圖扣在那樹干之上,嘴里喝道,「開!」
一陣 的響聲從身後傳來,月中行心中一驚,連忙轉身,竟是那山壁上裂出一條縫來,從半山壁上一直延伸到山壁之下,就在要與地面相接的時候,突然「蓬!」的一聲,那裂縫好似被人給猛地扯開一般,在月光的照射下,露出一個幽幽的山縫來。
「這就是出口?」月中行見這山縫一肩來寬,剛好走人,不由問道。
「那不然呢?」更漏子也來到山縫前,不過他總沒拿正眼瞧那月中行,那雙嫵媚的眼楮里,春色總帶些冷意。
不久,從山縫里傳出些腳步聲,月中行身子逐漸繃緊。
更漏子察覺他異樣,雲淡風輕道,「來人是仙子,你這麼緊張,是要做什麼?」
月中行不言,只見紅娘子從山縫中踏出,而後便扶出魔譜仙子,一襲輕紗抬頭仰望,好似舒了口氣。
「譜下見過仙子!」月中行和更漏子單膝跪下,同聲見禮。
那魔譜仙子點了點頭,道,「嗯。」自此不再多言。
等魔譜眾人都出來,那魔譜仙子道,「封了它罷。」
那紅娘子道,「可是……」
她看了眼風流子,慘白的臉色,一身傷痕,自被人背出來,就勉強坐在一邊,誰都能看得出,他早該躺下了。而這時听到紅娘子的話,風流子睜開雙眼,一臉平靜道,「我沒事。」說著裝作無事,還要起身,紅娘子自然白了他一眼,而听魔譜仙子道,「坐下罷,我替他。」
風流子連忙站起,道,「仙子,這怎麼可以!」
那紅娘子嗔他道,「仙子發話,你敢不听?」
風流子面色一變,低下頭道,「不敢。」
魔譜仙子不再多言,她和紅娘子、破陣子還有更漏子四人,一同走到那株紅楓樹下,一人站了一個方位,四人同時抬起一只手掌,按在那樹干之上,而後就見他們手中印法齊齊變幻,不過片刻,四人手上同時一頓,原先出現在更漏子手中的陣圖出現在了四人手上,只不過四人陣圖好似有些微小差別,只見他們把陣圖同時往那樹干上一扣,一齊喝道,「封!」
在一陣隆隆聲響中,那山縫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奇跡般地彌合起來,這山壁竟好像是個活物一般,當真神奇。
重新封好出口,魔譜一眾挨個縱身,躍入那碧玉潭中,潛了下去,不久這山谷又回歸了安寧。待得夜色將盡,天邊曦微,那紅楓樹干發出一聲細微的 啪,原先山縫開裂的地方,猛地撕開一條口子,和原先的山縫幾乎一模一樣,就在這里面閃現出三道人影,于谷中月影之下,略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