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附和著說︰「就是,就是。」其中一個凶狠地說︰「管他媽的是啥子東西,我們先打死一只回去吃肉。」
眾人同意道︰「要得,要得。」
在打死人都不當一回事的年代,打死一只動物來吃,簡直是再平常、太簡單、太正常不過的事。四個人握住木棒,窮凶極惡地朝旁邊的動物合圍過去。到了動物身邊,眾人紅了眼,不分青紅皂白,舉起木棒,劈頭蓋面地朝動物打去。只三五下,這只動物叫都沒有叫一聲,便躺在地上死了。其它動物見狀,低沉地嘶叫著,驚慌失措地紛紛朝林中逃竄,一會兒便不見了蹤跡。
被打死的這只動物側面躺在地上,足足有一米多長,一百多斤重。甘少洪用手去模動物的皮毛,感到很細滑,說道︰「這是啥東西,一團白,一團黑,黑白分明,樣子長得這麼乖。」
顏定安說︰「弄不清楚這個東西的名字,它長得既象熊,又象貓,又比貓大得多,干脆叫他大熊貓。」
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這個名字取得切帖,對,就叫‘大熊貓’。」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四個人把打死的大熊貓抬回工棚,一陣剝皮抽筋,開膛破肚,晚上便將大熊貓肉煮來吃了。顏中才沒有在山上,炊事員還專門給他留了一大腿肉,等他上山來時做給他吃。
顏品文出事的這天上午,李之黑感到事態有點嚴重,喊了動工後,他便到二小隊去給張學明匯報。張學明听了後說︰「沒事,沒事,死一個階級敵人不如死一條狗,何況不是整死的,是他自己摔下去的。現在還不知生死,就是死了,你也沒有任何責任。不用害怕,有啥子事,我給你頂著。」李之黑放心地走了。
七大隊共有七個生產隊,張學明在每個生產隊都霸佔了一個較為漂亮的有夫之婦供他yin樂。有時在婦人家里不方便,天黑後,他在婦人的家後面給婦人打暗號,把婦人叫到山坡上也要去干一下那種事。自從開千人斗爭大會見了顏碧琴後,他被顏碧琴的美色打動,對其他女人沒有了味口。他一想起顏碧琴的美色,白天念念不忘,晚上睡不著覺,他決心要把顏碧琴搞到手。
張學明天生具有魔性,這麼久以來,張學明都沒有找到對顏碧琴下手的機會。有時他需要,還是輪流去用其它生產隊的那幾個女人。今天听李之黑說張文興送顏品文到城里去了,他心里一陣狂喜,認為機會終于來了。按輩份,他是張文興的佷兒,顏碧琴是他的叔娘,他不應該起歹心。但在蛇魔支配下,他想的是︰破四舊,立四新,以前的規矩統統無用了。想到這里,他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和激動,喜露于形。待李之黑走後不久,他斷定顏碧琴今天沒有出工。他是月兌產干部,他想出工就出工,不想出工就不出工,出不出工他都有工分。張學明出了門,逢人三分笑,心情舒暢地向大隊的村小走去。
顏碧琴早上從娘家回來,給孩子煮好飯吃,已趕月兌了動工時間,鄰居何開貴夫婦也出工去了,整個院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在地壩里砍豬草。
張學明到了村小背後的地上,一眼看見他日思夜想的、即將到手的獵物在地壩里干活,他興奮不已,直接朝顏碧琴家走去。乘著涼風,過了一根田坎,到了顏碧琴家屋前,眼見顏碧琴的手就像柔軟的小草,膚色就象那凝結的玉脂,脖頸潔白豐潤,豐滿前額下彎彎的眉,美妙的眼楮眼波流動。他見顏碧琴仍彽著頭在認真地干活,沒有看見他,故意大「咳」了一聲。顏碧琴聞聲抬頭,見是張學明,禮貌地對著他說︰「哦,是張支書,這麼早你走哪里去?」
張學明一臉嚴肅地說︰「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
顏碧琴一臉茫然,心想︰你一個支部書記找我有什麼事?會不會是大爺今天出事的事。不容她多想,張學明已經到了階檐上。于是她禮貌地招呼道︰「哦呀,張支書這麼稀客,快請到屋里去坐。」她放下活,走上階檐,張學明已自先進了堂屋,主動坐在一根木板凳上,等著她進來。
顏碧琴進屋後站在他面前︰「張支書找我啥子事?」
張學明輕浮地打量了她全身上下一眼,看著她的眼楮說︰「六小隊的李隊長剛才來請示我,說你父親早上收工摔倒了,現在生死不明,他說死了就算了,如果是沒有死,醫好了回來,還要把你大爺弄到公社去斗爭……」
父親生死不明,已令顏碧琴萬分傷心,听說醫好了還要弄到公社去斗,她感到萬分害怕,還未等張學明說完,她一下子跪在張學明面前流著淚哀求地說︰「張支書,求求你幫幫忙做做好事,放過我大爺,他已經經不起斗了。」
張學明見達到了目的,笑著說道︰「要幫你的忙也可以,但今後你隨時都要听我的,我喊你干啥你就要干啥,否則,我還是叫李之黑天天把你大爺弄來斗。」
顏碧琴是一個農婦,未見過世面,更不知人心叵測。張學明是大隊支部書記,听他的話是天經地義的事。于是她跪在地上點頭說︰「好,好,我今後一切都听你的。」
張學明起身一下子把門關上,回身一下子把顏碧琴從地上抱起來摟在懷里,嘴里激動地說︰「我好想你呀,想了好久了,想死我了。」他邊說邊把她抱起來往床上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顏碧琴只有本能地掙扎,手亂抓,腳亂。可憐她氣力太小,張學明像抓小雞一樣把她抱在床上,壓在她身上,用頭頂著她的下巴,要她叫不出聲來。用雙手去月兌掉她的褲子。她一邊掙扎,嘴里一邊叫︰「你,你,你……」可憐她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身體便被張學明侵佔了。
張學明完事後,仍然壓在她身上,用他的大嘴親了一下顏碧琴的臉,厚顏無恥地說︰「你好乖呀,我終于得到你了。你放心,你大爺的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听我的話,我保證他今後沒事。」他以為顏碧琴在听他說話,見沒動靜,他抬起頭見顏碧琴躺在床上掉淚。他感到很奇怪,問道︰「你哭啥子哭,難道你不高興?!」他認為他恩寵她,她不應該哭,應該高興才對。
顏碧琴眼中噴射出憤怒的光芒,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畜生,我要告你!」
張學明揮手打了顏碧琴一耳光,奸笑著凶狠地說︰「你要告我,你去告呀?公社就在顏家廟。你一個地富子女,在你富農分子父親的教唆下,為了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罪惡目的,不擇手段地勾引革命干部。我是一個干部,有階級覺悟,對你和你父親的犯罪伎倆給予了堅決粉碎,沒有上你們的當。你一個女人家都不怕壞名聲,我怕啥子?最多我不當這個支部書記。你把我告倒了,你得不到半點好處,我下了台,你父親就更加要挨批斗。我在台上,我還可以保他,何況你沒有任何證據告我。再說,公社的領導我都熟,他們是听你的?還是听我的?到時給你安一個污告革命干部的罪名,不僅你父親更加受罪,你也沒臉見人,我看你怎麼辦?」
張學明這一番話的確很有威懾力,顏碧琴啞口無言,只有默默地掉淚。他見顏碧琴被制服了,就更加大膽,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地任意踐踏。
人和動物一樣,一旦被征服,無論是被暴力還是被魅力征服,便成為征服者的奴隸和工具,任其擺布。
運送顏品文的汽車在坎坷不平的碎石路上奔馳,司機心好,凡是彎道,他都要減速。張文興和張德光兩人站在車廂上,由于汽車顛簸較大,特別是在轉彎時,車子東甩西甩的,人根本沒法站穩,兩人一只手抓住車廂上的木板,蹲子,又用一只手去抓住顏品文的身子,怕汽車顛簸踫撞著他。經過約兩個小時的行駛,好心的司機應該把車開回車隊,他卻將車直接開到南門,在人民醫院外的大街上停車,把車廂的後門打開,叫張文興、張德光把顏品文抬下來。
張文興和張德光把顏品文抬到後車廂的門邊上,張文興從車上跳下來,張德光把顏品文扶在張文興背上,然後跳下車,向司機千恩萬謝。司機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把病人送到醫院去。張文興背著顏品文朝醫院奔去,張德光左手扶在顏品文背上,跟著後面跑。到了醫院,門診醫生問了一下情況,便叫立即住院。經過一陣急救,顏品文蘇醒了,但頭疼得厲害。醫生說是嚴重腦震蕩,需住院治療。
蛇魔見顏品文起死回生,感到人間的醫學太不可思議,居然能把死人醫活。顏品文死而復生,雖然他很憤怒,但他認為顏品文早遲是他的魔下鬼,只好晢且作罷。
見顏品文蘇醒過來,張文興和張德光都十分高興。兩人輪流出去吃了早飯,張文興便到外東街城門洞右邊約五十米遠的一個小院內,找到顏碧清婆家的住處。顏碧清也命苦,雖然嫁給了劉金顯進了城,也把遷移證開出來了,但她是農村戶口,城里的居委會不接收,理由是農村人嫁給城里人上不了戶,這是政策。生產隊開出了遷移,便下了戶口,就不是這個生產隊的人了,遷移到城里又上不了戶,沒有戶口,人等于在天上飄浮。農村人在城里是絕對沒有工作機會的,沒有工作就掙不到錢,沒有錢就買不到糧食,就沒有吃穿。城里人雖然吃的是國家糧,但每個月是按人頭配的糧,只能說每天每人有飯吃,如不節約,說不定到了月尾,還要斷幾天糧。
顏碧清天生麗質,五官端正,粉面桃花,相貌過人。在生產隊分不到糧,在居委會又配不到糧食,成了黑人黑戶。好在婆家人多,劉金顯上有一個女乃女乃,父母,下面有四個兄弟,兩個妹妹。一人省一口,加上他是四川石油器材庫開汽車的工人,每個月有幾十元錢的工資,顏碧清吃飯暫時沒有問題。
父母、弟兄姊妹雖沒有說啥,但人人都有自尊心,夫婦二人對這長期在婆家白吃白住感到揪心,不知何日是個頭而心急如焚。城里的男女青年沒有工作叫待業,農村的青年男女統統叫農民。城里人看不起農民,見到漂亮的女農民叫村姑,其他的不管男女老少,都稱農豁皮。顏碧清天天沒事做,只好天天坐在門口繡花。張文興到來她正埋頭做事,沒看見。張文興站在地壩里喊她的小名︰「碧清,我來了。」
顏碧清一听聲音便抬起頭來,驚訝的叫道︰「哦呀,姐夫,你好稀客,你怎麼進城來了?」她見張文興穿一身棉衣棉褲,身上還穿著一條圍腰,一副地道的農民打扮。她紅著臉看了鄰居一眼說道︰「這是我姐夫。」兩個鄰居輕蔑地看了一眼張文興,沒有說話。
張文興知道城里人看不起農村人,也不當回事︰「大爺今天早上收工回家,不小心踩滑了腳,摔倒在岩坎下,差點摔死,好得一個好心的師傅把大爺搭上來,在人民醫院搶救,剛才才搶救蘇醒過來,我來給你報個信。」
顏碧清一听說父親差點被摔死,一下子便哭了起來。她進屋給婆婆打了個招呼,便同張文興一道,一路著急地朝人民醫院趕去。到了醫院,見顏品文躺在病床上,她眼淚直往下流,說不出話來。顏品文見到女兒到來很高興,但見到她掉淚,想到她是黑人黑戶又感到揪心。說道︰「你哭啥子哭?我不是活過來了嗎?」
顏碧清破涕為笑,見張德光在旁邊,說道︰「好得你幫忙,太難為你了。」
張德光笑著說︰「都是親戚,說這些干啥?應該的,應該的。」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顏碧清給了十元錢給張文興,叫他到外面的飯館里去好生招待一下張德光。張德光仁義地說︰「不用,不用,等會兒我到我三叔那里去吃飯。」
顏品文說︰「這哪里得行?這麼麻煩你,哪里能再去麻煩你三叔。」他對著張文興說︰「文興,你一定要把張老表招待好。」
宋明香的六弟娶的張德光的姑姑,故兩家是親戚。張文興的班輩本高出張德光兩輩,但按顏家的輩份,他們都應該喊「老表。」
張文興說︰「要得,要得,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招待好。」
盛情難卻,張德光只好和張文興到了街上的一個國營餐廳,兩人都不喝酒,要了一份回鍋肉和炒豬肝,一個豆腐湯和兩斤白米干飯,兩人吃得飽飽的,好好的。吃好後,張德光說︰「你回去給顏表叔說一下,就說天氣還早,我就不給他道謝了,趁早我趕回去了。」
張文興听後說道︰「你不是要到你三叔那里去嗎?」
張德光說︰「空腳空手的,哪里好意思去。算了,趁天色還早,我還是趕回去算了,也好給你們的家人報個平安,免得大家掛牽。」
張文興說︰「這里回去要走一天,你現在回去,要大半夜才走得攏,好累哦。」
張德光說︰「沒事,就當走起耍。」
張文興見他執意要走,說道︰「那你路上要小心,最好走馬路,走小路怕踫上壞人。」
張德光說︰「好,好,我就走馬路回去,你放心好了。」
兩人分手後,張德光第一次進城,不敢在城里轉。順著來的路,到了東門河邊,交了兩分錢,上了渡船,過了沱江河,到了對岸下船。上了馬路,一路走過迎仙橋,南津驛,顏家廟,半夜才回到了家。
第二天張德光沒有出早工,他愛人要煮早飯和豬草,也未出工,生產隊的人不知道他回來了,大家都在掛牽顏品文的死活。早飯後,張德光拿著釽子仍然到後陽坡出工釽石谷,男女社員一見到他,便一起圍過來問顏品文怎麼樣。張德光說︰「顏大爺命大,在路上,我都以為他可能活不成了,路上好抖哦,沒想到他熬過來了。那個司機心好,直接把我們送到人民醫院,經過醫生搶救,又用一個大瓶子裝滿鹽水,接上一根很細、很亮的塑料管,慢慢地將鹽水滴進顏大爺的血管里。城里面的人說是吊鹽水針,這個東西真怪,沒有吊好久,顏大爺就醒過來了。他醒過來只是喊腦殼疼,好像其他都沒有啥。」他被眾人圍在中間听他講話,他感到很得意。
何光躍和顏品文同年,兩家關系很好,雙方的兒女都稱對方的父親為「同年爹。」何光躍有兩兒一女,長子叫何國強,長得很矮,三十多歲還討不上老婆。次子叫何山強,身高有一米七,長得很文靜,何光躍視為掌上明珠。初中畢業後,何光躍怕他出工受累,不準他出工,叫他天天在家耍。何光躍站在張德光對面很認真地听他講話,听完後感慨道︰「沒出人命就好,看來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報,老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華二旦此時也在人群中說道︰「就是,好心有好報,那些一輩子靠整人害人起家的人,總有一天要遭報應的。」
李之黑一個人在釽石谷,本來出工時間站著吹牛就令他不高興,又听到華二旦扯豬罵狗地在罵他,更令他火冒三丈,停下活來罵道︰「我日你華二旦的媽,我是端了你家的香火,還是抄了你家的祖墳?你對老子這麼惱火。」
華二旦的母親就在現場,听到李之黑當著眾人的面罵她,這可不得了,她甩下扁擔和鳶 ,急步沖到李之黑面前,說︰「你要日他的媽,他媽在這里,你日、你日。」
李之黑對華二旦還可以凶一下,但對他母親,卻一籌莫展。正在不可開交、下不了台時,顏清秀見張志華母、子這麼凶,也加入戰團。她在一丈多遠的地方開口說︰「今天天氣當真好,出門就撿便宜。既然有人送上門,李之黑,這個便宜你不要放過,等一下她把褲子月兌了,你要撿塊瓦片把它蓋起來,免得大家看了跟著倒霉。」
女人和男人吵架女人要佔絕對優勢。女人和女人吵架,就看誰最橫。華二旦的母親見顏清秀上陣幫助丈夫吵架,她立馬敗下陣來,說道︰「我這個東西老了,沒啥子看頭,有些人的東西女敕些,擺在地上才好看。」
沒有一個人勸架,都想看熱鬧。華二旦幾乎每天都要和人吵架,人們見慣不驚,都想要他們吵得越久越好,既有熱鬧看,又可以當歇干。華二旦見母親斗不過顏清秀,他立馬出陣,說道︰「就是,有些人的東西女敕些,要安逸得多,擺起來才好看,才有味道。總還我還沒有開個葷,哪個要想耍大方,就擺起來看看。讓老子嘗一下是啥子味道。」
全場哄堂大笑。顏清秀不慌不忙地笑著說︰「我這個東西有人用過了,舊了,不安逸。你屋里還有個沒有開封的,用起來更安逸,你回去盡管用。」這一槍擊中了華二旦的要害。華二旦有兩個妹妹,一個嫁人,另一個妹妹叫張芳容,還未出嫁,也在場出工。听到顏清秀這麼狠毒地罵人,她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畢竟是姑娘家,不敢上陣。華二旦知道顏清秀的厲害,啞口不開腔了。
李之黑見顏清秀大獲全勝,便見好就收,說道︰「好了,都別開玩笑了,我要到大隊去開會,大家攢勁干,今天上午把這塊土面完就收工。」
李之黑走後,人們並不偷懶,還是攢勁地干活。
顏品文有顏碧清照顧,張文興不便在醫院長期護理。兩天後,他也走路回到了家,一切正常無異。
轉眼到了臘月間,峨邊大雪封山。顏中才在林場結了帳,把錢發給了每個人,然後分頭回家。甘少洪在資陽火車站與顏定安分手時約好了臘月十五前將姨妹魏香菊帶到顏定安家里來看蕩(看未來的婆家家境),顏中才也知道此事,很高興地答應了。
甘少洪走後,顏中才、顏定安、顏定成自然要去劉金顯家看望一下。弟兄三人到後方知父親出事住在醫院,三人風風火火趕到醫院。顏品文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已經康復,正要出院。顏中才趕緊去辦出院手續,他遞了一支大前門香煙給醫生,問道︰「我父親怎麼樣?」
醫生說︰「你父親摔成嚴重腦震蕩,喪失勞動力,今後不能干重體力勞動,只能在家干一些家務活。」
顏中才听後高興地說︰「看來是上天有眼,我父親可能是因禍得福,從此他可以不用出工了?」
醫生點點頭。
顏中才又說道︰「那麻煩你在出院征明上寫清楚,我們回去好給生產隊長看。」
「出院證明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你去辦了出院手續一看便知道。」
顏中才非常感激地離開醫生,到一樓辦完出院手續後,父子四人加上顏碧清、劉金顯共六人離開了醫院,在街上買了些禮品,去給劉金顯的父母辭行。到了他父母家里,城里人有天生的優越感,看不起農村人,對農村人也沒有禮貌,除去他女乃女乃和母親較為熱情點外,他父親在上班,二弟劉雲顯在臨江寺工作,三弟劉萬顯,四弟劉龍顯在家待業,五弟劉忠顯在初中,兩個妹妹還小,在小學和幼兒園。此時正是中午時分,一家人見到顏品文一行眾人到來,他的幾個弟弟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各人端著碗各吃各的飯。劉金顯知道幾個弟弟的性格,習以為常。顏品文第一次到親家家里受如此冷落,心里感到極不舒服,但仍牽強應付著。顏中才見過大世面,成都都去過,他對這一家人的無禮行為極為不滿,把禮品交給他母親後說︰「大爺在這里住院,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今天出院了,我們一是來表示感謝,二是來給你們辭行,現在天氣還早,我們趁早走了。」
劉金顯的母親執意留客,顏中才執意要走。劉金顯、顏碧清知道大哥心里不高興,也不便挽留,把他們送出門,到了公路上,顏中才對著二人說︰「你們兩個跟我們一起到和平路的和平旅館的資陽餐廳去吃飯,我在那里有熟人。」
資陽餐廳赫赫有名,在城中心,是資陽吃飯最高級的地方。這個地方只有當官的才能去吃飯,而且很貴,一餐吃下來要好幾十元。能夠在這里吃飯,而且還有熟人,的確是非常體面的事。顏品文很憂慮,不僅僅是心錢,而是因為自己是富農分子,去怕不恰當。顏中才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大爺放放心心地去,沒事。」
一行人到了資陽餐廳門口,一個矮矮胖胖,約三十歲的男人見到顏中才一行熱情地說︰「來了啊,隨便坐哪張桌子。」
顏中才指著這人介紹道︰「這個是何國成,石嶺的老鄉。」介紹了何國成後,他又介紹說︰「這是我大爺,這些是我的兄弟和妹妹、妹弟。」何國成勉強地給眾人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
這個餐廳很大,里面擺了十多張餐桌,沒有人在這里吃飯,顯得很空。顏中才選了中間的一張桌子坐下,一會兒上了三個涼拌菜,四個熱菜,劉金顯喜歡喝酒,五個男人扯了一斤紅苕酒,劉金顯多喝了一兩,這酒一下肚,他的膽子就大了,臨結束時,他說︰「等一會吃了飯,你們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把車子開過來送你們回去。」
顏碧清說︰「是不是哦,你把單位的車開出來會不會受影響哦?」
劉金顯知道是在挖苦他,說道︰「顏碧清,你別挖苦人,單位上本來就卡得緊嘛。」
顏中才也跟著諷刺道︰「算了,既然單位上卡得緊,你就別去開了,免得影響你提干。」包括顏品文在內都是哈哈大笑。
劉金顯苦笑著說︰「哎呀,太老倌,你別喏兒我了,我去把車子開過來就是了。你們在這里等一下,我先走了。」
半個多小時後,劉金顯將一輛新解放牌汽車開到了餐廳外的大街上。顏品文和顏碧清坐了司機台。顏中才、顏定安和顏定成爬上了車廂站著,一路上雖然寒風剌骨,但比走路強一萬倍。
約兩小時汽車開到了顏品文屋當門停下。顏氏父子從車上下來,此時生產隊的男女社員正在大潮土挑土邊,見到顏品文一家人下車,都驚呼道︰「哦呀,顏大爺回來了,還是坐的車子回來,好威風、好神氣哦。」
學校已經放寒假,見到一輛嶄新的解放牌汽車停在路上不走了,溝上溝下的學生都趕來看稀奇,圍著汽車轉上轉下,爬上爬下,興奮不已。顏碧玉和公上在家里听到嘈雜聲,急忙往外跑。自從父親摔倒,經張德光說了後,只知道父親沒有死,父親的頭很。姐、弟兩人天天掛念著父親,出門見是大爺、大哥、二姐、二姐夫、三哥、四哥都回來了,公上居然激動得哭起來了。顏品文帶著兒子、女兒、女婿走到了土邊,分別給各位鄉親打招呼。顏中才也分頭給眾人發一支煙,笑著走到李之黑面前,從衣袋里拿出出院證明,說道︰「李隊長,我大爺出院了,這是出院證明,請你看一下。」
李之黑笑著接過證明,說道︰「醫好了就好,還要啥子證明哦,你拿給我也沒有用。」說完便把證明往褲包里放。
顏中才明知他不識字,忙說︰「你還是看一下,出院證明上說大爺摔成了嚴重腦震蕩,喪失了勞動力,今後不能出工了。」
李之黑著急地又從包里面取出證明在面前看了看,見會計曾慶山在旁邊,示意曾慶山過來。曾慶山笑著過來,接過證明看了一下說︰「證明上是說造成嚴重腦震蕩,喪失了勞動力。」
李之黑毫無情面地說︰「摔那麼一下就這麼容易摔成了腦震蕩,就喪失了勞動力?」蛇精雖然是精,但他不會做人事,說人話。
李之黑把話遞到顏中才嘴邊,顏中才仍笑著說︰「你不信可以去試一下,看會不會摔成腦震蕩。」
旁邊的人給顏中才詭笑了一下,李之黑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忙說道︰「出不了工就不出工,我明天去給大隊干部匯報一下再說。」
張文興、顏碧琴風風火火地從生產隊的工地上趕來。
顏中才特意地給張德光、何光躍、曾慶良、華二旦打了個招呼,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李之黑果真去給張學明匯報,有醫院證明,張學明還能說什麼。從此,顏品文天天在家做家務。
顏定安、顏定成回來,按出去的天數每天交了一元錢給生產隊後,還是每天出工。
臘月十三,伍隍廟逢場,顏定安和甘少洪按約在伍隍供銷社門口見面後,甘少洪要顏定安到培德鄉他岳父家去看他姨妹魏香菊。顏定安高興地買了些禮物,跟著甘少洪去了他岳父家。雙方一見面,都很滿意。
耍了兩天後,顏定安便把甘少洪夫婦,魏香菊父女接到自己家里。生產隊的人見顏定安說婆娘,都為他高興。顏品文知道三娃子要帶人回來看蕩,把屋里屋外打掃得干干淨淨。一行人到後,迎進堂屋。魏香菊坐了一會兒,便到屋前屋後去轉。陳瑞婷要煮飯,只有顏碧玉陪同魏香菊。公上為了討好新嫂子,也跟在後面,魏香菊對這兩姐弟跟在後面顯得很不高興。公上雖小,但會看臉色。他看出魏香菊不高興,也未當回事,仍裝著不懂事地樣子跟在後面。他見魏香菊只有一米六高,只是水色較好,臉較白淨,其他說不上什麼,特別是那張臉和眼楮,看人總是顯得不高興,好像看見任何人都不順眼,橫眉豎眼的。公上心想︰三哥怎麼會看上她呢?他雖然知道地富子女不好討老婆,但起碼也要討一個好的地富子女才對呀?
公上想歸想,但不能說。過了年,兩人便結婚了。
農歷三月初,顏中才又把顏定安、顏定成、張文興帶到普雄伐木去了。
公上有書的天份,成績一直是班上前幾名。特別是他的作文和字寫得好,使楊仙鳳老師格外高興。但她清楚,無論公上學習成績再好,他都是上不了高中的。上高中實行推薦選拔,公上的成分不好,永遠沒有資格被推薦。班上有支部書記張學明的兒子張清亮,大隊長李安元的兒子李平學,教師袁文中的兒子袁清清,還有其他貧下中農的子女。赤龍和蛇魔雖然知道公上上不了高中,但不能讓公上展現天功,便同時發力沖昏楊仙鳳的頭腦。楊仙鳳著魔後想︰既然公上成績好上不了高中,何不將公上的成績弄一點在有可能上高中的同學身上呢?學校每學期都要辦板報,每一個班都是要交一個最好的作文上板報。這學期又要上板報了,楊老師出了一道題目,叫同學們自己創作寫作文。在批改作文時,她又發現公上的作文寫得最好,她高興地走到公上面前說︰「你這篇作文寫得好,你把它重抄一篇,字要寫得更好,要上牆報,你不要落名,寫好了交給我就是。」
赤龍和蛇魔見楊仙鳳作出這等行為,都會心一笑,放心各自享樂去了。
不知赤龍和蛇魔耍的啥把戲?篇幅所限,下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