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雞下凡 第21回 到西昌姐弟分離 學插...

作者 ︰ 顏公上

剛唱完不久,魏清作來了,大家坐好位置。魏清作今天心情好像是比較好,相當客氣地說︰「大家都曉得,吃了主人的飯,就要做給主人看,今天上午的檢查和保證就一齊進行。人無完人,哪個沒有錯。你們就針對平常工作和勞動中出現的毛病,隨便說一說,並說一句今後改正的話就行了,你們就算過關,我也算交差,怎麼樣?」

除公上未開口外,其他人都說︰「要得、要得」。

李紅民首先說︰「我呢平常出工愛梭點邊邊,今後不梭邊邊就是了。」

張元富說︰「我就是有點偷懶,今後出工積極點就是了。」

秦家才說︰「我就是看不慣的事情愛說,今後不開腔就是了。」

每個人都找了點不痛不癢的事情說了一下,只有公上還沒有表態。

魏清作看著公上說︰「公上還是要表個態才行。」

公上見不說不行,便說︰「通過兩天學習班的認真學習和深刻體會,使我真正感受到了真善美與假丑惡的區別。我決心以**思想為武器,對破壞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壞人壞事做堅決的斗爭,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對自己的不足,要盡量克服。對原來的錯誤,要堅決改正。**教導我們說︰‘錯誤和挫折教訓了我們,使我們比較地聰明起來了,我們的事情就會辦得好一些,任何政黨、任何個人,錯誤總是難免的。’只要我們能認識錯誤,改正錯誤,我們就是好同志。我說完了。」

魏清作說︰「檢查得深刻,觸進了靈魂,好!現在大家自由活動,下午你們自己回去報到,听候生產隊長安排。」說完他便收拾好東西先走了,眾人也各自分頭回家。

公上回家坐在椅子上,一個人靜靜地想,他對李之黑如此對他的人格侮辱且找不到地方告狀而悲憤莫及。

顏碧玉收工回來,進屋見公上的情緒不太好,她非常同情弟弟,剛十八歲便被李之黑弄去辦學習班。一棵正在成長、充滿希望的幼苗,歷經狂風惡浪的摧殘,他心里非常難受。在吃飯時,她站在公上面前安慰公上說︰「看你那個樣子,想不通啊?辦個學習班算啥子?只要是不要你的命,隨便他龜兒子怎麼整。他心這麼黑,總有一天要遭報應的,我們總有一天會有出頭之日的。」

公上听了三姐的話,心里好受多了,便說︰「我倒不是因為李之黑弄我去辦學習班,故意傷我的面子而慪氣。我在想,前不久西昌的爸寫信來叫你去,這個地方一時可能是難以出頭。爸雖然戴上了壞分子帽子,但壞分子听起來難听,要比地富分子好得多,加上他們那里好像政治斗爭沒有我們這里濃,好像根本沒有開什麼斗爭大會,你都二十歲了,到那里去早點安家。而且那里的生活條件確實比這里好一萬倍。在家呆著,沒什麼出路。條件好的人,不敢娶你,怕影響他們的前程。一般的人,他又不配。我在想,你干脆到西昌去,你認為怎麼樣?」

公上心頭的這塊心結已經結了很久了,他雖然天真活潑,但從小喪母喪父,已經早熟。平常姐弟倆從沒說過正經事,他非常清楚當地風俗。姑娘家二十歲前未出嫁,便是老姑娘了,人們便要說三道四,說東道西。顏碧玉長得天生麗質,美麗大方,城里人說她是山溝溝里面的一支金鳳凰,不是她嫁不嫁得出去的問題,而是因為家鄉的人,沒有一個合適。而城里吃國家糧,當工人的小伙子很喜歡她,但不喜歡她的成分、戶口和農村糧。總之,東不成,西不就,所以一直沒有耍對象。農村人少見多怪,孤陋寡聞,成天沒事,特別是那些長舌婦,無是生非,東家長,西家短,一點沒有口德。凡是人家最傷心的地方,便是她越說越痛快的地方。公上想到這些,心里便著急,他趁三姐安慰他的時候,便把他的想法提了出來給三姐商量。

顏碧玉說︰「我也想了很久,我也想去西昌,但想到丟下你一個人在家里,我又不願意,干脆我寫封信給爸,叫他把我們兩個的戶口一起辦過去……」

公上忙說︰「我肯定是不去的。我再苦再累,我都要留在這里。我就不信我這一輩子就只是這個樣子。諸葛亮二十七歲才得時,姜子牙八十多歲才走運。我去一是爸不喜歡我,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要抱養我,只不過當時大爺提出來,他不好拒絕。二是我這樣去,一樣的抬不起頭,說我是為了富貴而去投靠人家,顯得沒骨氣,給人說閑話,難听。三是時間長了,我的脾氣不好,受不得半點氣,肯定搞不攏,去了搞不攏,還不如不去。四是不知怎麼搞的,我也說不清楚,那個地方再好,我從來就沒有想去過,我始終認為我這輩子不該是當農民就當一輩子的。再說李之黑把我當眼中釘,他逼死大爺,我不能讓他這麼輕輕松松地放下心了,我要讓他想到我就非常難受我才甘心。」

顏碧玉見他說得入情入理,便不好多說什麼,只說︰「總之,留你一個人這麼小在家,我不忍心。」

公上說︰「有什麼不忍心的,你早晚都是要走的。再說我已經十八歲了,凡是人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且比其它人做得更好。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相信我這輩子出不了頭。你放心走你的,再說,你也可以經常回來,我也可以經常過去,又不是不見面了。有啥子舍不得的,這是形勢所逼嘛。」

顏碧玉說︰「我再考慮一下。」

姐弟倆吃完飯,下午又各自去出工了。

顏品文死後,大哥顏中才便自然成了當家人。常言道︰「長哥當父,長嫂當母」,顏中才雖然在石嶺安的家,但弟兄姊妹的事都要他來作主。顏中才認為︰既然顏文金想抱養公上兩姊妹過去當兒女,怎麼連父親死了都不隨同兩姐弟一起回來。不管咋說,同是一個祖宗,堂兄死了都不回來,顯得不仁不義。想抱養兩姊妹過去,父母死後又不回來商量,顯得心不誠,去了沒意思。現在就這樣高高在上,去了後怎麼過日子?所以顏中才便暫時不同意兩姐弟過去,要等顏文金有個說法再說。

顏碧玉把大哥的意思寫信去給顏文金說了,顏文金給顏碧玉回信稱︰「魯華︰來信收悉,當時你父親死得突然,我確實考慮不周全,沒隨同回來吊喪,深表欠意。關于你們來不來西昌的問題,不應該把這事扯進去,因事關你們的前程,我是希望你能來。公上非池中之物,不是我不要他來,而是他根本就不想來,不信你可以問他。如果你想來,請及時回信。」

吃過晚飯,公上上床睡覺,他翻來復去地睡不著,老是在想一個問題︰「三姐去西昌是必然的,肯定的,也是正確的。她走了我怎麼辦?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出工、煮飯、睡覺,和誰說話,每個哥嫂有自己的家,他們自顧不暇,有誰來理我。萬一我生病,起不了床,死在床上,三天、五天沒有人來過問,外加李之黑要整我害我,怎麼辦?」他想著想著,心里很悲切。想到自己無父無母,沒人疼愛。父親死後,與三姐相依為命,誰知三姐又要走了。他想到自己的命這麼苦,沒有過上一天幸福、開心的日子,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流在枕頭上。他怕顏碧玉發現他在哭,極力控制著悲切的哭聲。

顏碧玉經再三考慮後,因和大哥聯系不便,她便自己作主,給顏文金去信說她決定去西昌。三個月後,顏文金在西昌寄來了落地證。

顏碧玉找李之黑辦遷移,李之黑沒有刁難。按他的理論,遷走一個人,便少一個人參加分配,所以他爽快地同意遷移。

這並非是李之黑爽快,而是赤龍、蛇魔給姐弟二人布的一個局。

臨走前,顏碧玉把好朋友楊銀菊、張素容請到家里來耍了幾天。這幾天,公上顯得很高興,其實他天天晚上都在流淚。離別的那天早上,顏碧玉淚水漣漣,有一肚子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公上知道三姐在想什麼,想說什麼。他強忍著淚水,很平常地說︰「公共汽車要到了,你別擔心我,收拾好東西在公路上去等車,你到了後寫封信回來就是了。」

顏碧玉邊哭邊將已收拾好的東西背在背上。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就是幾件換洗衣服。沒有人來為她送行,連哥嫂都沒有來。楊銀菊、張素容陪著顏碧玉往前走,三個人都哭哭啼啼,公上一個人在後面,淚水不斷地涌出來,他怕人看見,趁回頭的時候,將淚水擦在肩上的衣服上。由于臉上有淚痕,他假裝眼里有雜物,用手去擦眼楮,掩飾他流淚的真相。

到了公路上等了一會,公共汽車從伍隍方向開過來。公上招手,公共汽車停下。顏碧玉將挎包背在左肩上,車上人多,沒有座位,顏碧玉擠上車後,站在門口的窗前,揮手向公上、楊銀菊、張素容告別。陳瑞婷、魏香菊、周碧清趕到公路上送顏碧玉時,汽車已經開走了。

楊銀菊、張素容送走顏碧玉後,便向公上告別回家。公上假意留她們耍,但他們也知道公上是假意留客,兩個大姑娘不可能在一個大小伙子家里耍,所以她們便各自回家了。

瀘山腳下,邛海湖邊,山清水秀,人杰地靈,的確是人間天堂,同時也是人間地獄。顏碧玉到了西昌,上了戶,從此落地生根,成了西昌人。顏碧玉天生質麗,宛如天仙。她的到來,瀘山為她振奮,邛海為她沸騰,鄉親為她自豪,顏文金夫婦視為掌上明珠,如同己出。為了不影響她休息,顏文金將公上去時住的臨水小屋給她住。她白天繡花,晚上顏文金夫婦陪她吹牛,逗她開心。有時顏文金還要陪她到深夜。雖然豐衣食足,但她仍不開心,她思念和牽掛著公上,一切安妥後,她給公上寫了一封信報平安。

一個絕色佳人,無奈背井離鄉。

天地沒有流淚,世人宜未神傷。

逃出人間地獄,又入魔鬼天堂。

威威神州大地,國土萬里無疆。

送走顏碧玉,公上回到家,倒在床上,抱著被蓋大哭一場。他想到從此後,他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無人過問。從現在起,什麼事情都得靠自己,而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不準做,不想做的事天天做,而且還要受李之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辱罵。他喊天叫地︰「天哪!你既然要生我,為什麼要生我在一個富農成分家里投胎?你既然要生我,為什麼安排這麼苦的命給我?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你為什麼不安排我像其他人一樣?過著有父母呵護,在人面前有尊嚴,有地位,可以自由說話,自由做事的世界,過著開心的日子。天哪!你為什麼對我如此不公,你要把我怎麼樣?蛇神,你在哪里呀?我要找你。」他有時放聲痛哭,有時仰天默默流淚。他大約哭了一個時辰,沒有人听到他的哭聲,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哭。

他翻身起來,任憑淚水在臉上往下流,他心想︰「哭吧,哭吧,這一輩子還沒有痛快地哭過。」但當他真想哭的時候,他又哭不出來了。他問自己︰「哭什麼,哭就能改變命運,哭就能離開農門,哭就會令李之黑心軟,哭就能感天動地嗎?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哭,懦弱,沒出息。越是在困苦的時候,越要有志氣。孫臏、薛仁貴被人害得那麼慘都沒有掉過淚,他媽的自己吃這麼點苦就受不了了,算什麼狗熊?振作起來,讓人感到自己偉大——出工。」他拿著鋤頭出工去了。

這年春節,顏定正叫公上在他家過年。來年二月,便是農村窮人難過的荒月,坡上的莊稼青黃不接,很多人家里要斷幾天或一個月的糧。公上沒當過家,不知柴米貴,也沒有計劃,到了二月二十六,他見紅苕快吃完了,谷子也沒有幾斤了,他心里著急了,山上的莊稼要三月才能收割,也就是要等到三月間才能分糧,現有的糧食只能吃幾天了,怎麼辦?家里有糧,心頭不慌,櫃中無糧,心頭必慌。公上此時方知沒有糧食要餓死人,心里一陣陣發慌。過了幾天,糧食徹底吃完了,他不便開口給顏定成借,因為即使他有,他也不會借。他更不會給顏定安借,即便顏定安同意,魏香菊那一關也不好過,即使過了,也是話難听,臉難看,氣難受。他想了一陣,只好厚起臉皮向陳瑞婷借。誰知剛一開口,陳瑞婷卻說︰「你一個人干活都不夠吃,還好意思給別人借?生產隊有備荒糧,你不曉得去找李之黑借呀,生產隊有幾家人都去借了。」

公上沒想到陳頊婷會拒絕他,他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一直在問︰「怎麼辦、怎麼辦?我就是餓死都不會去向李之黑開口。」輾轉反側︰「不對,這是生產隊的備荒糧,並不是他李之黑的,我理所當然該借。」

下午出工,公上找到李之黑說︰「李隊長,我的糧食吃完了,想在生產隊借點備荒糧度一下難關。」

李之黑當著全隊的人說︰「你借備荒糧,你好意思開口,你好吃懶做,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一個人做工糧食都不夠吃,生產隊的備荒的糧憑啥子借給你,不借。」

公上爭辯道︰「那為啥子其他人又可以借呢?」

「其他人是貧下中農,該借。你是地富子女,不借。」

公上陷入絕境,糧食沒借著,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受辱、受氣。他認為自己都要被餓死了,再出工沒有意思,便回家躺在床上等死。整整一天,沒有人來過問。晚上,他心一橫︰「老子去偷山上的糧食。」剛想到這里,他又想起父親「窮不要偷,冷不要動」和神仙說的「擇其正道而行之」的教誨,于是他又躺在床上等死。

這一步倒不是赤龍和蛇魔布的局,僅僅是李之黑的一點小小刁難,就達到了致公上于死地的效果,二魔喜不自勝,笑看著公上怎麼個死法。

第二天中午,他實在餓得不行了,他想到自己就這樣要被活活餓死,他想起顏中才、顏碧玉、顏碧琴、顏碧清,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

晌午過後,他听到顏碧琴在外敲門,他吃力地起床打開門,見顏碧琴背了一背簍紅苕和兩碗米來。原來,顏碧琴是在上午出工時才听說的,吃了飯便馬上背著這些東西來送給公上。顏碧琴出手相助,令赤龍、蛇魔沒有想到。二魔見公上又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只好作罷。公上見到大姐送來的東西後沒有激動,沒有感謝,沒有語言,只示意大姐把送來的東西放下就是。公上因此而度過了一生中的第一次絕境。

轉眼又到了插秧的季節,公上第一次插秧,李之黑便給他過不去。上午出工,公上肩上扛著長一米、寬八十公分的秧盆到了大水田,公上從來沒有下田栽過秧。他見李之白、袁開宗、黃東長、顏定安、顏定成、張里祖、張祖友等十多個主要勞動都下田了,自己也扎起褲管和衣袖,先將秧盆丟下田,自己也慢慢地下了田。附帶勞動已成隊地挑著秧鍋巴(秧苗)來了。華二旦平常很喜歡和公上在一起干活,他見公上後面沒人下田插秧,便忙將直徑一米的園秧盆丟下田。

華二旦剛下田,李之黑就來了。他在華二旦後邊,華二旦在公上右邊。每個人都將附帶勞動挑在田埂上的秧鍋巴往秧盆里放,放滿後各人便開始插秧。有李之黑在,大家都只干活,不說話,人人都弓下腰,埋著頭插秧。插秧是每人插五行,要求間距方正、伸直。栽秧子是重體力農活,一般情況下,十多分鐘便要伸一下腰,站一下再栽。但今天李之黑發瘋了,他一下田便栽秧,一直未伸一下腰。華二旦見李之黑要趕上他了,不敢伸腰,使勁插秧。

公上見李之黑、華二旦要趕上了自己了,心里發慌,根本不敢伸腰,也使勁往田里插秧。插秧與做其它農活不一樣,體力大的可多做,可輕可重。而栽秧子則不同。如果你栽慢了,左、右的人都栽在你前面,你一個人便要被關在田中間被關死,連秧盆都拿不出去。公上使勁的插,用眼角看了一下,他左邊全是栽秧高手,栽得又快又好,他右邊是張志華、李之黑,同樣是高手,他第一次插秧,便被夾在高手中間,李之黑右面是黃東旭、曾樹根、劉德芳等相對比較差的主要勞動。他們在高手後面栽快栽慢是不會被關上的。田埂上擔秧鍋巴的附帶勞動,成群結隊的來來往往,看見李之黑不抬頭,不伸腰,栽得很快,知道他要把公上關在田中間出洋相,便一個個站在田埂上看鬧熱。她們邊看邊笑,邊笑邊說︰「遭了,公上娃兒要遭關起了。」

公上听了他們說話,才想到被關起來後的可怕,也才知道李之黑沒安好心,要他出丑。他顧不得多想,也不管伸與直了,雙腳卡在中間那一行的兩邊,左掌端著秧鍋巴,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快速在左手上扯下一砣秧子栽下去。一砣秧鍋巴栽完,又快速轉身在秧盆里拿一砣。怕耽誤時間,不敢用手去伸秧盆。**挨著秧盆,用左腳往後一蹬,這樣便節約時間。

栽秧子是一個整體運動。公上左邊的高手雖然栽得又快又好,但畢竟沒有像今天這樣栽過。後面栽的速度快,他們也必須快,否則被後面的關上了,是很不體面的。所以今天沒有任何人敢怠工。一盆秧子栽完後,每個人推著秧盆便往岸上跑。有的是自己的婆娘在擔秧鍋巴,見到這種情況一般都等著自己的男人來取。公上人緣好,岸上的附帶勞動盡管好奇地看笑神,但內心還是支持公上的。第三個百鳳眾仙投胎轉世的仙女出現了。趙琴和張明芳都是姑娘,見公上推著秧盆出來裝秧鍋巴,便挑到離公上最近、最方便的地方停下,讓公上將她們的秧鍋巴往秧盆里裝。

看著這場精彩的競賽,趙琴說︰「公上,你要爭氣哈?他越想出你的丑,你就越不讓他出你的丑。你放心栽,我們幾個保證你的秧鍋巴。」

公上邊拿秧鍋巴邊點頭,很感激她們。如果沒有人給他送秧鍋巴,或者故意耍他一下,耽誤了時間,他就要被關上。

裝滿後,他又跑著推到他栽的那行接著栽。直到栽到對岸約兩百米長,李之黑都沒有關上公上。而李之黑後面的黃東旭、曾樹根、劉德芳等,才栽到不到三分之一。

栽完這一行的最後一窩秧,公上的腰伸不起來了。他感到腰酸腿痛,兩只腳不听使喚。他用眼看了一下別人,每個人的表情和自己差不多,都弓著腰苦笑。每個人爬到田埂上躺下呻喚,華二旦躺在地上說︰「哎呀,公上娃兒,老子倒了八輩子的霉,挨倒你栽秧子,今後哪個舅子才挨倒你後面栽秧子,害得老子腰桿都伸不起來了。哎喲,好痛啊。」

李之黑听倒華二旦叫苦,第一次在公上面前笑,而且是哈哈大笑,笑得很開心︰「你華二旦不是啥子事都愛充狠,還是有遭不住的時候哪。」

華二旦躺在地上說︰「我充狠,哪個舅子才充狠,遭不住又不是我一個人遭不住,我看沒得哪個松活。你敢說你的腰桿不痛不脹嗎?你想關公上娃兒,結果你還是沒有關上,還不是亂彈琴。」

李之黑苦笑道︰「我沒有想關哪個,做活路就是要展勁嘛。我到下面去看一下,你們歇一下繼續栽,今天要把這塊田栽完。」說了他就走了。

李之黑走後,氣氛一下又活躍了。曾慶明說︰「狗日的公上娃兒當真還能干噠,第一次栽秧子都沒有被關起來,要是黃東旭和樹根娃兒,早就怕被關到中間找不到出來。」

顏定安、顏定成對弟弟的表現感到驕傲。

華二旦裹好葉子煙,先拿給公上吸了幾口,公上過了癮後,又拿給他。

眾人坐在一塊較寬的荒地上,地上栽了幾十根榆樹,樹,還有幾根柏樹,榆樹和桑樹都在長葉子了,清女敕的樹葉嬌滴鮮脆,秀色可餐。人在林下,樹上的鳥兒不敢在樹上停歇,飛鳴著到其它的林中歡唱去了。地上的青草有如床墊一樣舒適,人們躺在地上,初夏的陽光和綿綿的清風照在和吹在身上,有如受刑人停止受刑,人犯被釋放出牢門一樣的寬暢、舒服。每個人的一雙小腿上都是糊一層稀泥巴,給太陽一曬,干了後又在每個人小腳上裂一條條小縫。公上用手去撕粘在腿上的泥塊,泥塊和汗毛一起被撕月兌,有一種隱痛的快感,現出女敕白的肌膚。

對面的附帶勞動也在田坎上歇氣,吹牛,說說笑笑。田坎後面便是華二旦、李安元、張成祖、楊光本、劉定華住家的一大片草房。過了一會兒,李之白說︰「走哦,又去栽哦,早遲龍泉驛,總之今天要栽完才得收工。」大家先先後後下田,將秧盆推到對岸。公上將秧盆推到趙琴旁邊,給她做了個鬼臉。趙琴臉突然紅了,心里樂滋滋的,不好意思地把臉偏向側面。赴琴二十歲,人長得挺漂亮,嬌媚無限。未婚夫是個軍官,在部隊上當排長。軍婚是受嚴厲保護的,誰要是動了軍嫂,是要坐牢的。公上知道趙琴很喜歡她,但一想到他已是軍人的未婚妻,便不敢多想。為了對他剛才的幫助表示感謝,又不便用口頭表示,所以公上做了個鬼臉,讓她高興高興。

當天栽完了大水田的秧,第二天又栽小彎田,李之黑沒有下田栽,大家就不慌不忙的,一會兒抬抬頭,伸伸腰,有理有性的栽。大隊長李安元當了十多年的大隊長,經常開會,不開會時,還是回隊上干農活。他走在田埂上,看見公上栽的秧子,彎下腰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站起來說︰「公上,栽得好,栽得好,順田彎,看不出你剛栽秧就栽得這麼好。」

公上听到大隊長李安元的親口表揚,心里樂滋滋的,嘴上謙虛地說︰「哪里,哪里。趕起你栽的秧子差得遠。」

經他這麼一說,主要勞動和附帶勞動都停下來看他栽的秧子,趙琴故意大聲的說︰「當真栽得好呢!該伸的地方伸了,該彎的地方彎了,栽得很好看。」她說了後,有的點頭認同,有的不置可否,主要勞動則多半不認可,認為和自己差不多。

公上對李安元的贊賞,沒有表現得特別感激。公上認為,父親每次挨批斗,他當中間派,既不保你,又不害你,他認為李安元無情無義。一九六年,李安元搬家搬到生產隊來,一家人沒有房子坐,父親送了兩間房子給他們全家住,他當了大隊長,對斗不斗爭父親,他沒有說句公道話。後來雖然自己修了房子,但不應該忘情。兒子李平學是公上的同班同學,因為他是大隊長,現在在南津高中,而自己成績比李平學好,卻在這里種地。他想到這些,每次看到李安元,都是避而遠之,實再避不過,表面打打招呼而已。

農村里有兩用田,收了谷子後便把水放干,有的種菜子,有的種小麥,到了栽秧子的時候,收了菜籽和小麥,便又栽秧子。栽完小彎田的秧子後,下午下了半天小雨,李之黑下午喊動工時,主要勞動和附帶勞動都拿鋤頭,在何光躍當門挖干田。人到齊後,附帶勞動挖干田,主要勞動錘田埂。田埂因水浸泡,有的漏水,有的被水浸垮了,要用泥巴塞起來。一部份用鋤頭錘田埂,一部分打夯。夯是石頭做的,上小下大,底面四方形,高約一米,在上面十公分處,用鑽子打一條約四公分深的槽,槽上夾兩根約一米五長的木根,由四個人同時提起來打夯。領頭的一個人喊哨子,其它三個人隨著哨子聲,同時提起來,同時在空中放手。石夯在空中掉下去,力量才大,才能把田埂壓板、扎實,免得漏水。

公上在錘田埂,華二旦又跑到來挨著他錘。听到打夯的哨子聲,大家有說又笑,日子好像過得特別快。不一會,李之黑喊歇干了。公上順勢在田埂上坐下來,華二旦、黃東旭、張萬德、曾凡江也來挨著公上坐。公上在衣袋里拿出一包八分錢一包的經濟牌香煙,遞了一支給華二旦,其它人不抽煙,公上自己吸了一支。華二旦點燃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品出味道後說︰「錘子,你這個煙還沒有我的勁仗大,過不倒癮。」

公上說︰「你龜兒子才是,你不抽又要接,抽了又嫌冷稀飯是餿的。」

華二旦說︰「我又沒有說我不抽,我只是說沒有我的葉子煙勁仗大。」說著說著,他一下子又轉移了話題︰「公上,我問你個事,你要老實跟我們說。」

公上說︰「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問得出個啥子事?」

華二旦神兮兮地說︰「我們生產隊有人喜歡你,你曉不曉得?」

公上心里一驚,也感到高興,但他希望華二旦別說出來。他清楚,一旦說出來,這便是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要扯到階級斗爭的嚴重性和復雜性上面去,又會說成是階級斗爭的新動向。馬上說︰「放你媽的屁,老子這個樣子有哪個喜歡我,你龜兒子不要亂說。」

華二旦為了要證實他的判斷,也為了要使公上相信,便說︰「你娃兒就沒有注意到哈?我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只要是主要勞動和附帶勞動在一起做活路的時候,她都要來挨倒你。扯紅苕溝的草,他要給你一行,有時還幫你扯草。打麥子窩窩,她也挨倒你站。剝花生米,他挨到你坐。昨天栽秧子,她站著等著你去裝她的秧鍋巴,怕你被李之黑關倒了。下午人家又看了你幾次,現在都在看你,你還假裝不曉得。李挺中長得像個啥子?家里又那麼窮,還有個癩子弟弟,她肯定是不願意嫁給他的。」

不知華二旦還有何話說?篇幅所限,下回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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