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上在「家里」耍了兩天,覺得還是和大華他們在一起才好玩。第三天上午,他吃了飯又去王天明家。鳳仙抱著剛剛在地壩里,看見公上進門,歡天喜地的迎著說︰「小顏,你來了,隊上的人都把你當活神仙了。」
听到鳳仙的話,公上感到有點莫明其妙,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鳳仙繼續說︰「前天晚上,張昌盛的老婆死了,隊上的人都要來找你算命。他們認為你算得很準。」
公上知道他說的張昌盛便是來算命的那個中年男人。他听後連自己都驚呆了,心想︰自己那天他媽的胡說,只見他翻到的牌是九重九,六重六,不太順,想當然的說了‘三日之內必有大災,’沒想到自己打胡亂說的,當真應驗了。公上不知該怎麼說,說道︰「我隨便打胡亂說,沒想到真的說準了。」
鳳仙站在門口說︰「這下你出名了,他們都把你當活神仙了。小劉的男朋友昨天也來信退他了,你那天不是說他們二心不定嗎?」
公上又感到奇了,他坐在凳子上說︰「這都是瞎子狗咬蒼蠅——踫巧了,其實我哪里會算命,都是跟別人學來好耍的。」王天明、王大華、毛濤三人同時從屋里出來,王天明平常很難笑,而且是很難說話的,這時說道︰「你亂踫又踫上了噠。人家都把你都當成神仙了。」
王大華也繪聲繪色地跟著說︰「昨天隊上的人要叫我來找你,請你給他們算命,我說我找不到你住在哪里,並說你肯定還要來的。她們才不甘心地走了。」
不一會,打墊底的小劉姑娘來了也說︰「你當真來了,你真的說準了,我耍的哪個我把他退了。」
公上被她這麼一說,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紅著臉說︰「踫巧了,踫巧了,不能當真。」
不知是鳳仙出門去喊的,還是鄉親們不約而同自來的,不到半個小時,院壩里就來了十多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凳子的坐凳子,沒凳子的坐地上,她們見公上又年輕,又文靜,顯得和算命先生極不相稱,一個個「吱、吱、吱」地稱奇。鳳仙抱著剛剛站在地上說︰「小顏,她們都是來找你算命的,今天夠你算的了。」
公上苦笑著說︰「我哪里算得來命?純粹是鬧著玩的。」
公上本身就討人喜歡,人緣極好,他越說算不來,人們就越要叫他算,打墊底的小劉還在一旁幫腔︰「他算得準得很,他那天跟我算的,昨天就應驗了。」
公上被弄得來不可開交,王大華又唯天下不亂,在屋里去把牌拿出來,丟在桌上說︰「小顏,你今天不給他們算,恐怕是走不出去的哦。」
王天明又說︰「給他們算吧,要過年了,大家沒事就當在一起耍。」
公上見王天明都發話了,再推就不合適了,只好將牌拿在手上,人們爭先恐後的要公上先給他們算。王大華為了維護秩序,由他指令公上先給誰算就給誰算。公上這次聰明了,凡是翻到九和六,便說有點不順或不太順利,不說大災小災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將來的人算完,大家余興未消,問這問那,公上耐心地、重復地給他們解釋,至下午兩點多鐘,人們才相繼離去。王天明、王大華、毛濤顯得特別高興,嫂子顯得特別興奮,一致贊揚公上。公上心里高興極了,嘴上卻說︰「這下我背上這個算命先生的皮皮是麻不月兌了,今後開斗爭大會,說不定弄我去斗,說我搞封建迷信,我才冤枉呢!」
王天明說︰「哪個敢弄你去斗,喊他先來斗我!」
公上坐了一上午,感到有點累,便走出大門外去輕松輕松。剛出門,打墊底的小劉跟了出來,在公上身邊說︰「我家就在隔壁,到我家去耍一會兒吧。」小劉臉紅紅的,一雙眼楮看著公上,等待他的答復。
公上雖不能完全听懂當地的話,但意思能夠全部明白了。他想到男女有別,跟人家又不熟,單獨一個人去,引起人家說閑話。公上正在猶豫之中,小劉不等公上點頭,推了公上一下,說︰「走嘛。」
公上不由自主地往前走,進大門時,小劉一步向前先跨進門,院內也是三間瓦房,一個地壩,進堂屋後,小劉領著公上到左邊的一間側屋,公上進屋後見里面有張床,知道是她的閨房,到了人家閨房公上顯得極不自在。小劉在房里抽了一根板凳叫公上坐,公上只好呆頭呆腦地坐下。小劉又翻箱倒櫃,在箱子里拿出一雙嶄新的墊底,將箱子關好,眼里嘴里都在笑,但又有點害羞,走到公上面前說︰「我給你做了雙墊底,你試一下合不合適。」公上驚慌失措地一邊舞手,一邊站起來,嘴里只說了一個字「哎、哎……」
小劉趁公上站起來舞手時,順勢抓住公上的手,將右手拿的墊底往公上手上一塞,嘴里說︰「哎啥子嘛,你拿到就是。」
公上手被她抓住,感到心慌,拿著墊底時順便掙月兌了她的手,說︰「這多不好意思。」
此時小劉臉不紅,心不跳,很隨便地說︰「有啥不好意思嘛?」
公上見過不少姑娘,想過兩個姑娘,但真的面對面單獨和一個姑娘在一起,特別是談情說愛,今天還是第一次。小劉的意思他完全明白,他感到很意外︰一是他看不上小劉,二是自己的環境如此惡劣,想都沒有想過成家的事,他對小劉的表露感到欣喜,但他為不能滿足小劉的願望又感到難受。他不能接受,但又不能直接拒絕,這樣必定會傷姑娘的面子和心。他非常犯難,坐在屋內沒有話說。小劉無話找話說︰「听說你是一個人?」
公上雙手搭在膝蓋上答︰「是。」
小劉又問︰「听說你是外地的?」
公上說︰「資陽的農民。」
小劉仍站在公上對面一尺遠說︰「我曉得。」
公上見她要說事了,怕她說出來不好拒絕,便說︰「我走了,時間長了怕有人說閑話」。
小劉說︰「他們要說讓他們說就是,光明正大,有什麼好怕的?」
公上怕她把話說穿,假裝不懂,接著邊走邊說︰「這樣不好,我還是走了。」
小劉在地上蹬了一腳,嚕著嘴巴,極不高興地看著公上出門走了。
公上忘了把墊底揣在褲子口袋里,拿在手上回到王天明的院壩里。大家看到他手上的墊底,都很吃驚。公上發現後,想把墊底藏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王大華說︰「嘿,哪個送給你的?」
公上慌慌張張,語無論次地說︰「別別個,一個朋友。」
王大華窮追不舍︰「一個朋友,你剛出門,踫上哪個朋友專門給你送一雙墊底來,是男的還是女的。」公上笑著答不出來。王大華繼續說︰「我看你的婚姻在動,是小劉送給你的吧。」
公上知道露餡了,干脆說︰「是她送的,當作朋友之間一個留念,就這麼回事,很正常。」
王大華說︰「正常,我和毛濤認識她這麼久了,怎麼她不送一雙給我們做留念呢?你剛認識兩天,她就把她親手做的墊底送給你,你的桃花運還真不錯哈。」
王天明和毛濤只管笑,鳳仙幫腔地說︰「看得出,她喜歡你,她這個人很不錯,你大膽地去追嘛。」
公上心想︰還用得著去追,我都被她追得開跑。但嘴上又不好說自己不喜歡她,便說︰「不可能,不可能,我想都沒有想個這些事。」幾人說笑了一陣,公上告辭回「家」了。
隔了幾天,王大華、毛濤回儀隴過年了。他們一走,公上只好天天在「家」里耍。自農歷臘月二十五後,家家戶戶殺豬宰羊。顏文金全家,今天被親戚請去團年,明天被朋友請去團年,直到三十日,才在自己家團年。公上自從顏文金叫他走那天起,心里便有一個解不開的疙瘩,但他想到三姐要長期在這里,一家人要和氣生活,嘴上和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快的樣子。他曾想到過回家過年,但他知道他一旦提出了,無論什麼理由,三姐都是不會同意的,這樣勢必造成全家的不快,他把內心的不快裝在心里,假裝不懂事,不知道什麼是自尊心,成天爸前媽後地喊,過了一個「快快樂樂」的年。
正月初一,吃完了湯圓,顏文金要拿二十元錢給公上過年用,公上堅決不要,說自己不用錢。公上想︰「我在55工地做了近一個月工,名義上當學徒,給不給工錢?給多少?現在結帳沒有?都沒有給個說法,何況他把我當外人,外人怎麼能要別人的錢呢?」所以他死活不要。
顏碧玉為了減少尷尬局面,說︰「他給你的過年錢,你就收到嘛。」
公上說︰「我又不是女圭女圭兒了,還發啥子過年錢?我在這里這麼久了,花費了不少錢,哪里還好意思再花錢?」
顏文金假裝生氣地說︰「哦喲,你長大了哈,你女圭女圭黃瓜才起蒂蒂,還早得很,你不要就算了。」顏文金說這幾句,使大家都下了台。
飯後,顏碧玉悄悄地給了公上十元錢,公上收下了,便「高高興興」出門玩去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公上心里一天比一天慌。轉眼過了正月初十,公上知道,最多過了正月十五的大年,自己必須離開這里。他想到回家後的那種苦難和慘狀,心里非常恐懼。此前他到王天明家去耍,不僅僅是圖好玩,他的目的是想在王大華口中打听王天明包工的情況。因話題從來沒有說到這方面來,他也不好問。正月十二,他想王大華和毛濤應該到王天明家里來了,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了王天明家。王大華、毛濤果真從老家來了。多日不見,大家倍感親切,還是在地壩里坐了一會,王大華提議到西昌城里去耍。他的提議,正中公上下懷。公上想回避小劉,免得見面尷尬。二是想請王大華給他哥說一聲把公上叫到王天明包的工地上去干活,三是想到城里去看踫得上蛇仙沒有。所以公上馬上附合說︰「要得,好久沒有到城里面去耍了。」
三人分別給王天明、鳳仙打了個招呼,便出門在川興場上趕公共汽車進城,還是電影院側對面的那個茶館,還是三人上次見面的那張桌子,還是公上坐上方,大華、毛濤坐下方。茶博士上好茶後,公上每人遞了一支大前門香煙,點燃後,公上吐了幾個煙圈,隨口問道︰「你哥的工地落實沒有,過了年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王大華說︰「听哥說,他的工地還在聯系,他一個朋友包了一個廠的建築工地,听說馬上要開工了。哥叫我們先到那里去干,等他的工地落實後,再到他工地上去干。」
公上說︰「好久去,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活路,你能不能夠跟你哥說一下,把我也叫去跟你們一起干活?」
王大華說︰「要得,要得,我跟我哥說,應該沒有啥子問題。我們在一起干活好耍些。」
毛濤也是依靠王天明找活干的,所以不便多言,但對能和公上在一起干活,顯得非常高興。
公上說︰「那你記倒給你哥說一下,最好問清楚最快是什麼時間走。」公上心里清楚,時間慢了他便去不成了,他不可能還在西昌呆上十天半月的。
王大華說︰「好,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說,估計過了大年後就要走。」
公上听後很高興,三人便又亂吹牛了。王大華突然想起小劉送墊底給公上的事,便說︰「看起來小劉很喜歡你,你干脆和她耍朋友,在這里安家,我們好天天在一起耍。」
毛濤接口說︰「顏哥的桃花運真好,川興這個地方這麼好,比起老家好一百倍,我和大華都想在這里找個女朋友,這里的女人很翹,一般不嫁外地人,大華就想和小劉耍朋友,但她怕小劉不同意。」
毛濤接了大華的短,大華笑著說︰「你放屁,我好久想同她耍朋友?我要耍女朋友,有的是。」
公上說︰「大家都相處這麼久了,成了好朋友,我說句內心話,我看不上小劉,她雖然不丑,但一點兒不乖,我不喜歡她。沒有愛情的婚姻,必然是一場愛情悲劇,所以我不能害她,欺騙她。」
王大華說︰「你考慮這麼多干啥?是她在追你,你騙了她什麼?是我的話,我才不管這麼多呢。」
公上喝了一口茶說︰「你喜歡她,你可以去追她嘛!」
王大華唏著嘴說︰「我才不喜歡她呢。我想耍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多得很。」
公上和毛濤相視一笑。王大華長得很丑,尖嘴猴腮,骨瘦如柴,他說他不喜歡小劉純粹是自欺欺人,何況毛濤知道他去追過小劉而被拒絕。
正在這時,第六個百鳳眾仙投胎轉世的仙女出現了。門外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來人的頭發梳成像一塊瓦蓋在頭上,長得寬皮大臉,眉毛清淡,雙眼皮,大鼻子,大嘴巴,身高約有一米六五。里面穿著一件灰色襯衣,外面穿著一件毛衣,下裝穿著一條籃布褲子,腳上穿一雙尼龍子和一雙黑皮鞋,大大擺地走進茶館。王大華見他進來,喊道︰「老李,你也來了啊?」隨之他朝茶搏士叫了一聲︰「來碗茶。」這是喝茶的禮數,凡是熟人或朋友來了,都要熱情喊茶,朋友走時要爭著給茶錢,否則的話,便是不懂規矩。
老李听見王大華給他打招呼喊茶,心里很高興,茶館里人多,他也感到很有面子。進來後站在毛濤背後說︰「小王,毛濤,你們過了年也來了啊。」他見公上和王大華、毛濤坐在一桌,又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呀,還來了位小兄弟,貴姓呀?」公上望著這個人,听他的聲音很別扭,看他的動作很難受,聲音和手勢、動作都像個女人。公上正待起身回答,這個人已經走到他身邊,右手按在他肩上,嘴里接連說︰「哎呀,兄弟,別起來,別起來,」順勢就坐在公上的那條板凳上。右手搭在公上的右肩上,左手抓住公上的左手,剛坐下便又說︰「兄弟是哪里人?來了多久了?」
公上對他的分外熱情感到既高興又難受,但他想到這些都是江湖人,不拘小節,雖然對他的熱情感到突然,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王大華說︰「顏老弟姓顏,資陽人,他叔叔在西昌,他和他叔叔在一起跑工地,最近落實了米易糖廠,馬上就要動工了。」
「啊喲,了不起,了不起,這麼年輕就包工了,當真了不起,多大了呀?」
他說一句了不起,便捏一下公上的手。公上被王大華鬼吹,把自己說成是包工頭,提高身價,略感不適,但心里還是特別舒服,答道︰「十九歲。」
「哎呀,十九歲就能包工地了,不簡單,不簡單,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老李感嘆不已,又重重地捏一下公上的手。
公上感到非常不自在,他知道都是在逢場作戲,沒人會相信他是包工頭,便說︰「我包啥工地喲,只不過跟叔叔一起跑,長點見識,學點知識而已。」
「哎呀,沒想到顏老弟這麼年輕便這麼謙虛,謙虛使人進步,好、好。憑顏老弟這副長相,今後必成大器,干番大事業出來。」老李還是邊說、邊抓住公上的手不放。
公上雖然反感他這個人,但喜歡听他這幾句話。這幾句話說到公上心坎上去了,認為老李是伯樂,識千里馬,是知音,心里樂滋滋的,嘴上卻說︰「哪里,哪里,李兄過獎了。」
西昌的天,說晴就晴,說雨就雨,剛才太陽還在笑,一下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哭起來了。門外大雨如柱,遮天閉日,大雨打在瓦片上「嘩嘩」作響。屋檐上成線成串地往地上流水,街上的水像河水一樣地急湍著往下流。王大華沒有興趣看下大雨,抽著煙問︰「李哥過了春節,準備到哪里去發財?」
老李說︰「發什麼財喲,還是干老本行,到雲南去做藥材生意,混口飯吃。」
毛濤說︰「李哥發了財,可別把我們三個忘了哦。」
老李說︰「不會,不會,江湖人吃江湖飯,有錢大家用,有事大家做,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江湖弟兄,不見外。」
毛濤說︰「到時候李哥發了財,要拉我們兄弟一把哈,讓我們弟兄也發點小財。」
老李說︰「沒問題,沒問題。」他仍然握著公上的手不放。公上感到萬分不自在,甩開他的雙手,站起來說︰「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呀,我去看一下雨景。」
從來沒听說過看雨景的,王大華和毛濤感到好笑。公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因暴雨要射進來打濕衣服,公上只好回到座位上,老李再也不好意思搭他的肩膀,握著他的手了。
由于喝了茶,公上的小便脹了很久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根本出不了門,茶館內沒有廁所,要出門倒左拐到一個五十米多遠的小巷里才有廁所。公上向後隨意地看了一下房內喝茶的人。無意間,他見一個中年男子埋下頭,就在座位上座位朝著泥地上解小便,地上吸收了部分,其它的跟在牆邊往下流出二十公分左右。公上想到此人很不雅致,喝茶的盡管都是男性,但在茶館的房內尿尿,對茶館、對眾人都不好。茶館是一間約八十平方米的瓦房,非常簡陋,地上沒有打三合土,泥地凹凸不平。半個小時過去了,大雨仍下個不停,看來一時半刻不會停,茶館又沒有雨傘,出門便要被雨淋成落湯雞,公上說︰「哎呀,我這泡尿,憋了一個小時了,實在憋不住了,外面雨又這麼大,出不了門,怎麼辦?」
大家抬頭看了一下門外,大雨如柱,老李說︰「管他媽的,憋不住,就在這里屙,你解吧,我給你擋著。」
公上說︰「不,這樣太不雅了。」
老李說︰「水火不留情,屎尿脹死人,我給你擋著了,沒人看見,你屙吧。」
公上實在憋不住了,又想到後面的那人也是在座位上屙的,加上茶館的環境本身就差,顧不得這麼多了,他急忙坐在座位上屙了起來。老李用身體給公上掩蓋,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公上解手。公上覺得這個人怪怪的,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這泡尿又非常長,解完後,公上感到一陣輕松和痛快,收拾好後,便又繼續喝茶。
公上天生達禮,他的東西是從不示人的。老李今生有緣見到,是天意還是前世作的孽,或是因果輪回,說不清楚。
中午十二點過,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老李說他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給他喊的茶仍然放在桌上,等他回來繼續喝。待他走了之後,公上問王大華︰「怎麼這個人怪眉怪眼的,一個大男人,說話、動作完全像一個女人,真他媽的惡心。」
王大華說︰「听他說他從小愛穿花衣服,愛學女人說話和動作,慢慢的就習慣了,等到長大後就改不過來了,變成現在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剛跟他打交道不習慣,時間長了便覺得正常了。」
盡管王大華覺得無所謂,但公上想起他那個樣子就倒胃,並且很納悶︰學女人的動作成習慣,怎麼連聲音都變了,嘴上連胡子都沒有,怪怪的。
不到一刻鐘,老李又轉來了,他給王大華說︰「小王,我想叫小顏陪我出去幫我辦點事,等一會兒就回來,你和毛濤在這里喝茶等一會兒。」
公上覺得第一次打交道,能幫他做什麼事,便說︰「你叫毛濤陪你去辦吧,我對西昌不熟,怕幫你辦不好。」
老李說︰「小王,你看,你不開口,小顏不賞臉呢?」
王大華听了很高興,說︰「小顏,你陪他去一趟嘛,老李這個很不錯的。」
公上本不想去,但如再推辭,于大家臉面都不好過,于是便同他去了。
剛走上街,老李又用右手搭在公上右肩上,左手抓住公上的左腕,街上人群熙熙襄襄,川流不息。公上甩了兩下沒有甩月兌,想再甩凶點,又于老李的面子放不下,心想︰「管他媽的,就當給人當成最要好的朋友那麼親切吧。」
老李見公上不再甩開他的手,內心極為高興,膽子越來越大,抱著公上的腰說︰「光坐在茶館里喝茶沒意思,出來轉一轉還新鮮點。」
公上驚訝地問︰「怎麼,你不是出來去辦事的嗎?」
老李捏了一下公上的腰說︰「大年十幾有什麼事辦的,我覺得你這個人挺不錯的,找了個借口,好讓我們倆個出來轉一轉,單獨吹會兒牛。」
公上越听越納悶︰想到自己的來龍去脈,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他都不知道,憑什麼對自己這麼相信?他為何會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公上越想越覺得奇怪,越想越覺得神秘,不知什麼時間,老李放在肩上的右手已經抱著公上的腰了,公上感到非常別扭,便用右手去掰他的手說︰「錘子,你抱倒我腰桿撈球呀,都是男人,又不是給女朋友談戀愛,這樣子在街上走,怪眉日眼的。」
公上用力掰他的手,他便抱得更緊,說︰「你老弟大驚小怪的,男人抱男人的肩和腰,相互擁抱是表示友好,任何人看見都是正常的,有什麼難看。我抱著你是想給你說話。」
公上顯得極不耐煩,發火道︰「你有話你說就是,何必要這樣抱著。」
老李見公上要發火了,便笑著說︰「你老弟脾氣還挺大的哈,我和你比較投緣,而且判斷你是好人,所以才單獨叫你出來,想和你交個朋友,今後有什麼事,大家好有個照應。」
公上對他這個說法听了很順耳,便說︰「你這樣說還差不多,但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們今天剛認識,你就對我特別的好,我必然會有很多想法。加上我又不認識你,只知道你姓李,啥子名字?住在何處?做什麼的?我都不知道,你這麼信任我,我是應該防備。」
「聰明,耿直,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人且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老弟啊,江湖險惡,好人難得呀!跑江湖的都是騙子,騙財騙色,你今後與這些人打交道,千方要當心呀!不過,憑你老弟的聰明才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這幾句話好像是老李從心里說出來的。
轉過一個街口,又到了另一條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來人往。有幾個彝胞披著查爾瓦和公上二人對過,他們都偏著頭看了一下公上和老李,感到很好奇。公上給他們點了點頭,幾個彝胞也給公上笑著點了點頭,便各走各的。老李見公上給這些彝胞打招呼,隨意地說︰「這些人理他干嘛?野蠻得很!。」
公上被他說得糊里糊涂,順口道︰「這些人怎麼哪?都是人,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嗎?你不尊重人家,人家當然就只有野蠻地對你。我想不通,我們漢人為什麼要自高自大,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我們自己又有什麼不得了?都是人,相互尊重一下不行嗎?你尊重了別人,人家又不會向你要錢,向你討飯吃,人家受到尊重,心情舒暢,大家都開心,這樣哪點不好?為什麼我們非要自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使大家心里都很難受。」公上說完,臉上顯得很沉重。
老李見狀忙說︰「我是跑江湖的,見得比較多,想你剛出道,涉世不深。我見你是難得的好人,怕你上當受騙,所以才好心相告。我結交你,是有我的目的,可能今後用得著你,找你幫忙,說不定我們還會共事,共同發財呢!」
他這幾句話說得入情入理,「幫忙、共事」。公上突然想到蛇神,心想︰老李該不會就是道蛇神哈?公上馬上說道︰「只要是做正當的事,不說共同發財,只要李兄需要,打個招呼,只要我辦得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李听到公上這麼痛快地答應幫忙,興奮激動地說︰「你辦得到,你辦得到,辦不到的,我不會找你,也不用赴湯蹈火。我叫你干的事,決不是壞事。但有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這些跑江湖的,也有很多苦衷呀。現在什麼都不讓做,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當工人的,子子孫孫一輩子都在城里當工人,當農民的,世世代代都當農民,受苦受累,吃粗糧,干農活,一輩子翻不了身。我吃不下當農民的苦,二十多歲便出來跑江湖,什麼坑人、害人、騙人的把戲都干過。結果,我騙你,你騙他,他騙我,騙去騙來還是一無所有,一事無成。最近兩年,我改行做藥材生意,到雲南下關搞三七、天麻弄倒西昌來賣,這個買賣雖然擔風險,被市管會的抓住了,藥材和錢不僅要全部沒收,安個投機倒把的罪名,還可能要坐牢。還好,僅菅我下關很脹痛,但我鰲過來了。我們這條管道秘密暢通,市管會抓不倒,所以這兩年還比較順利,賺到一些小錢過日子。」說到這里,他看了一下表,說︰「哎呀,都一點過了,找個館子吃飯。」
西昌這個地方真怪,城里的人,一日三餐,農村的人,一日兩餐。公上不好說自己在農村吃兩餐還沒餓,便隨他安排。走進街上的一個小炒菜館,公上說︰「我去把大華跟毛濤喊來一起吃罷,我和他們一起出來的,我一個人在這里和你吃飯,對不起他們講。」
不知老李同不同意叫二人來吃飯?篇幅所限,下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