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雞下凡 第3回2回 睹輸贏難分勝負 絕情...

作者 ︰ 顏公上

公上和王秀走到鐵路上,夕陽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輝的彩霞中,晚風徐徐地拂來一陣陣花木夾雜的幽香,使人心曠神怡。湛藍湛藍的天空浮動著大塊大塊的白色雲朵,它們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出火焰一般的嫣紅。雲絮在空中飄浮,就像置身于輕紗般的美夢中,會使你遠離煩惱的困擾。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一陣清爽的夜風撲面而來,仿佛一切煩惱與疲憊都置之度外了,身體的每一根緊張的神經也漸漸舒緩了。米易城內星的燈光在蒼茫中顯得那麼的無力和無奈,一樣被暮色籠罩。公上上前在王秀的右側並排走。兩人都沒有說話,王秀的右手不時不經意地踫上公上的左手。在心靈感應的節奏中,公上知道王秀的右手又該要踫到他的左手時,公上順便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右手。兩人同時站住。公上微笑著看著她,她眼里堆滿了一腔春水,深情地看著公上。朦朧中,公上看見她披肩的秀發,清秀的臉蛋,深情的大眼楮,性感的小嘴和修長、苗條的身材,是那麼的秀美和可愛。從她期待的眼神中,公上知道她在等他去擁抱、去親吻。此時公上又像做賊一樣,心里很緊張。鳳雲的音容相貌不斷地在他腦海中閃現。他嘆了一口氣,放開王秀的手說︰「你今年好多歲了?」說完便向前走了一步。

他們是走的軌道中間,非常不好走,跨一根枕木,一步又小,跨兩根枕木,一步又太大,王秀見公上移步,便跨到和他並排的枕木上,右手挽著公上的左腕,說「你猜呢?」公上說︰

「二十歲。」

王秀含情地看著公上點點頭說︰「你啷個曉得呢?」

公上不答反問︰「你們啷個這麼年輕就當施工員了。」

王秀笑著說︰「施工員?還怕工程師呢?我們剛到單位,技術工作做不來,體力勞動做不起,單位照顧我們,叫我們學習、看看工地,哪里是啥子施工員?」

公上抬頭說︰「這樣子還差不多。」

兩人又默默地走了十多根枕木。公上說︰「你怎麼不問問我的情況呢?」

王秀頭往公上肩上一靠,撒嬌地說︰「我不問!我也不想問!」

公上嘆了口氣說︰「嘿,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青春幾何?家庭狀況?這些你都不問?你不怕我是個騙子嗎?」

王秀捏著公上的手說︰「我不問,我不問,我也不想曉得!就這樣朦朦朧朧的哪點兒不好?可惜你不是騙子,我還巴心不得你是騙子才好呢!」

公上怪怪地看著她。王秀睜大眼楮認真地說︰「真的?我真寧願你是騙子騙我,我怕你不騙我,而怕失去你!」

公上痛苦地說︰「你這又何必呢?」

王秀說︰「真的,自從你到工地那天起,我便就有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公上搖了搖頭,說︰「姻緣這個東西說不清楚,有緣的始終有緣,沒得緣份的始終沒有緣份,可以說萬事隨緣而生,隨緣而止。老天爺有安排,人力難以強求。」晚風在安寧河面吹皺、泛起了層層漣漪,折射著殷紅的霞光,像撒下一河紅色的瑪瑙,熠熠生輝;小竹林里閃著綠幽幽的光,在微風中輕輕搖響竹葉,吹動樹葉那颯颯作響的聲音,像唱著一首動听的歌;天上的風恣意地追逐著、戲弄著、撕扯著雲朵。王秀的秀發被晚風吹拂半掩面,她乘著晚風理了一下頭發,看著公上說︰「你說得好深沉,好嚴重,任何東西還不是事在人為嘛。」

公上見說不動她,便說︰「我干脆給你明說了吧,我不是知青,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單身漢,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一貧如洗,一窮二白。除了人,什麼都沒有,怎麼樣?」

公上看著她,她也看著公上,她手一用力,示意公上往前走,說︰「這些我都曉得。你說過你是單身漢,我也曉得你不是知青,因為哪里有知青出來下苦力的?你窮也在我意料當中,正因為窮,才出來下苦力」

公上站著說︰「那對!我這個樣子你還喜歡我干啥?」

王秀也站著說︰「我只喜歡你這個人,又不是喜歡你有多少家產?何況你又不是要窮一輩子?即便是窮一輩子,我每個月有四十多元的工資,不愁吃穿,怕啥子怕?!」說完看著公上。

公上听了她的話,既高興又難過,心里相當煩。他甩開她的手,向前跨了一步,回過頭來說︰「哎呀,你曉得啥子?天老爺就生我公上這個命。我家庭成分是富農,一輩子沒有前途,一輩子只能浪跡江湖,亡命天涯,一生永無著落。靠老婆來養活自己的男人,還算什麼男人?我寧願餓死,也不願意被人恥笑,也寧願當一輩子單身漢!」

王秀慢慢地走到公上面前,雙手抓住公上的手,眼楮一動不動地看著公上說︰「對呀!好啊!有志氣就行!不是有句什麼‘有志者事竟成’的話。只要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有作為了。」

公上還是焦慮地說︰「作為個屁?社會主義什麼都是國家包干,同工同酬,按勞分配,個人什麼事都不準干。我成分不好,既不能當兵,又不能當官,只有修地球,還有啥子時候不時候,志氣不志氣的?」

王秀搖著公上雙手說︰「就算是這個樣子,我剛才都說了,又餓不死人,好好的生活就是了。」

公上固執地說︰「我剛才也不是說了嗎?我公上不願做一個靠老婆養活的男人。」

太陽落山了,燃燒著的晚霞也漸漸暗淡下來了。轉眼間,西天的最後一抹晚霞已經融進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逐漸暗下來了,兩邊的群山,呈現出青黛色的輪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這宛如一首交響曲的尾音,優美極了,但卻漸漸地歸于岑寂、無聲,引起人們心中無窮的感喟,給黃昏鋪上一層感人肺腑的詩意︰「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王秀沒說話,雙手抓住公上的手,她哭了。公上不僅沒有安慰,又甩開她的手,說︰「我干脆一下告訴你,我已經有了女朋友了,西昌的農民,她現在還在書,人也長得不錯,家庭條件也好,我很喜歡她,也很愛她。不過我還沒有打定主意,還沒有下決心,我自尊心相當強,我經常在想一個問題,凡是比我條件好的女朋友,我要不要?這下你該听清楚了嘛。」

王秀站著、哭著,公上說完,她便哭出聲來。公上站著未動,見她哭得更傷心,他看了一眼前後,見若暗若明的夜色中,沒有行人,便大聲說︰「哭啥子哭嘛?這樣子清楚了不是很好嗎?大家都了了一樁事,好做另外的打算。」

王秀跑到公上面前,撲在公上懷里,眼淚長流,抽泣地說︰「我不,我……」

公上眼里滾動著淚花,雙手撫模著她的秀發,用嘴唇親了她一下流淚的秀臉,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說︰「我今生就是一個苦命的男人,我不般配你,不會給你帶來快樂和幸福,憑你的條件,找一個比我強十倍的男人有的是,何苦明知道不幸福、不會有好結果,卻還要執迷不悟呢?哈,听話。」

王秀仍哭著說︰「不,我要,我要,我只要和你耍。」

公上深深地感受到《水滸傳》中,施耐庵、羅貫中描寫的那段「原來這色最怕人,若是她有心意你時,身上便有刀劍水火,她也不怕。若是他無心意你時,你便身坐在金銀堆里,她也不睬你,真是佳人有意樹無情,紅粉之心浪子村。」

公上望著天上,天上的星星閃閃發光,又是三月月中時,金黃的月亮懸掛在東方有一丈多高,幾塊厚大的烏雲襲向明月,月亮被烏雲遮蓋得透不過氣來,時隱時現。面對王秀的痴情,公上千回百轉,感慨萬千。他認為天上的星星在看著他,嘲諷他。月亮也在責罵他,躲避他。置身于鳳雲、王秀火熱的愛意之中,他沒有快意和得意之樂,而是萬般苦惱,仍絕情地對王秀說︰「這樣吧,今天很突然,你回去再想想,想通了就對了,現在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了。晚了怕影響不好,惹人說閑話。」

王秀說︰「有啥子影響不影響的?正兒八經耍朋友,他要說啥子說啥子去?管這麼多干啥?」

公上見王秀無回走之意,再不忍心傷她。兩人漫無目標地在鐵路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走到了哪里?路邊滿是茂盛的藤蔓和樹木,兩人一直往前走。

王秀穿著一身淺粉色衣裙,烏黑如雲的頭發時而被風吹拂掩面,一副明眸皓齒,風流雅致的神態,即便在夜色之中,也光艷明媚,楚楚動人,兩人挽著、偎著,有節奏地往前走。沒有想到鳳雲,公上還是感到幸福和快樂的。

劉大漢、大華、毛濤躺在地輔上抽煙吹牛,一個多小時未見公上回來,劉大漢說︰「大華、毛濤,我們打個賭,賭一包煙,我認為小顏和王施工兩個搞得成,你們信不信?」

毛濤說︰「賭!我給你賭,我敢肯定他們兩個搞不成!」

劉大漢又問︰「大華,你賭不賭?」

大華笑著說︰「賭,我站在毛濤一邊,你輸了要給兩包煙哈。」

劉大漢說︰「要得,要得,願賭服輸,輸了哪個龜兒子才不給。」

大華和毛濤同時叫著說︰「要得,要得。」毛濤補充說︰「輸了不準耍懶,哪個龜兒子才不給!」

劉大漢得意地笑著說︰「你們輸定了,這兩包煙我也吃定了。」

大華和毛濤同時問︰「憑啥子呢?」

劉大漢說︰「你們不動腦殼,如果是小顏真的是去退王秀,幾句話一說,說完就走,早就該回來了。你們想一想,他出去這麼久了都沒有回來,他在干啥?」

大華和毛濤怔住了。劉大漢突然提高聲音,摻事地說︰「除了親熱,還會干啥?你們輸定了,快去把煙準備好。」

經過劉大漢一提醒,大華和毛濤認為確實是那麼回事。毛濤無語。大華卻堅持說︰「我不信,等他回來證實了再說。」

公上和王秀轉了一會兒,公上握著王秀的左手看了一下她手上的手表,驚呼道︰「哎呀,九點了,該回去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送你回去。」

王秀說︰「還早嘛,再轉一會兒回去也不遲嘛!回去早了我睡不著。你在我心間永恆,見到你不想你,想你又見不到你時,我很苦。」

公上說︰「不行,這里回去起碼都還要半個小時,慢慢回去就差不多了。」

王秀拗不過他,只好回過頭來走。公上把她送到宿舍,然後便自己回去了。

劉大漢仍在和大華、毛濤吹牛,見公上回來,劉大漢便問︰「怎麼樣,小顏,你表面上說是去退她,暗地里你怕是給她約會哦。」

公上坐在劉大漢右邊的地鋪上,嘆了口氣說︰「唉,真她媽說不清,增廣那句‘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話,真她媽寫得太好了。」

毛濤迫不及待地問︰「咋回事?你說出來听听。」

公上說︰「我啥子都給她說了。我不是知青,是農民,是單身漢,家徒四壁,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一窮二白,一貧如洗,富農成分。而且我把我和鳳雲耍朋友的事全部給她說了,她不曉得中了啥子邪?她還是要跟我耍,還說用她的工資來養我。我說我不是個靠老婆養活的男人,她說我有志氣。我給她明說了我不給她兩個耍。嘿,她還非要跟我兩個耍。我公上算個啥東西嘛?一無是處,她還把我當寶貝,真他媽的怪!」

大華躺在床說︰「小顏有這個福氣呢,又沒有福氣享受。我們有福氣享受呢,又沒有這個機會,老天爺真他媽的不公平!」

毛濤爬在床上也感慨地說︰「我們一輩子遇都遇不倒,顏哥卻推都推不月兌!哎,不公平!不公平!」

公上支開話題,問劉大漢︰「哎,劉大哥,這個工地再等一段時間就要干完了,完了又干啥子呢?」看來他想跑。

劉大漢坐在大華的地輔上說︰「我在下面炳谷火車站聯系了個工地,但不是修房子,是錘道渣,落實了,我們就一起下去,怎麼樣?」

大華好奇地問︰「拿得到多少錢一天?」

「大概還是兩塊多錢一天。」

大華又坐在地輔中間問︰「劉大哥,劉癩子和我哥是朋友,我這麼久又不好開口問,我們在這里拿得到多少錢一天?什麼時間結帳?」

劉大漢說︰「大概還是兩塊多錢一天,除了伙食,每人可能落得到一塊多。工程完工,人走以前肯定要結帳。」

毛濤坐在大華對面高興地說︰「這樣子還差不多!」

劉大漢笑著說了聲︰「明天你們兩個把煙拿給我,說話算話,願賭服輸哈,我去睡覺了。」說完便出門走了。

公上坐在地鋪上問︰「你們賭啥子賭,拿啥子煙?」

大華笑著說︰「他給我們賭你不是去退王秀,是要和王秀耍朋友,我和毛濤賭你不會和她耍,你回來就說扯不月兌,我們就輸了。」

公上大笑了一聲,然後慎重地說︰「大華,我有個事一直悶在心里,不好問你,鳳雲那麼小,又那麼漂亮,不愁將來找不到一個好對象,怎麼會她這麼小,包括你嫂子在內,就同意她給我耍朋友了呢?」

大華笑了笑說︰「毛濤不是經常說你有桃花運嗎?這個事說來話長。我們在一起耍的時候,鳳仙說你這個人又成熟,又誠實,對人彬彬有禮,對你印象很好,便記在心里。鳳雲來耍的時候,鳳仙就故意問她,問你這個人怎麼樣?鳳雲只管笑,沒有開腔。女人家都曉得女人的心,何況她們是兩姊妹。然後你不是說過了正月十五,便要來和我們一起住。鳳仙故意安排大伯來看你,中午喝了酒過後,老頭兒像中了邪一樣,蠻喜歡你,說你五官長得端正,人又很誠實,又有志向,將來必有造化。所以沒有幾天,他便接你到他那里去。就是這個樣子的。」

「你吹了小劉後不久,我們就曉得了,只有你還蒙在鼓里,加上天明也認為你不錯。」毛濤說。

大華擔心問道︰「你來這里這麼久了,信都沒有給鳳雲寫一封,現在王施工又在跟你倆個耍朋友,你是哪門考慮的?」

公上長嘆一聲說︰「唉,大華,我哪里是在跟王施工員兩個耍嘛?我真的是拒絕了她,啥子都已經給她說了。她媽的好像越推她,她越喜歡,真她媽惱火得很。我沒有給鳳雲寫信,是我們來到這里,我估計在這里干活的時間不久,加上我們住的這個地方又沒有門牌號,不清楚地址,我準備待固定下來後,才給她寫封長信。」他又嘆氣說︰「哎,大華,弟兄家,說老實話,我很喜歡雲,內心也很想給她耍朋友,結婚。但通過今晚上听了王秀說的那些話,我又感到很苦,很悶,心里躊躇不決。當我一想到我是靠老丈人、老婆養活的,我心里就發毛。雖然認為人們口頭上不說啥子,但想到他們內心是這樣想的,我心里便焦慮不安起來。我就感到無可名狀,就不想耍朋友了。」

性格決定命運。「傲骨不隨三春雪,清奇何能沾塵埃。」

毛濤說︰「顏哥硬是想得太多了,又不是他們施舍給你的,是人家看起了你,心甘情願這樣的,關其他人錘子事。你都是想些球莫名堂的事,有福都享不來。」

公上听了毛濤的話,心里煩,便說︰「哎呀,睡了,睡了,不說了。」說完便都睡了。

公上出來幾個月都沒有回去,令李之黑很不習慣,感覺到權威有所失,天天出工沒有被罵的對象,感到很不是味。晚上睡覺時問顏清秀︰「公上娃兒出去這麼幾個月了都還沒有回來,你說他在西昌干啥子?」

顏清秀睡在他旁邊說︰「出工時大家都在說,他是不是要遷到西昌去,否則不可能耍這麼久。」

「遷到西昌去不太可能,碧玉已經去了,他老輩子不可能抱兩個人來養起。要去的話,早就該回來辦遷移了,我懷疑他在外面找活路做。」李之黑說。

顏清秀說︰「當真,有可能,不是不可能耍倒現在都不回來?如果是這樣,那咋辦呢?」

李之黑說︰「咋辦?涼辦?不管他做啥子?都逃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我就不相信他會飛了。」

王秀不知道公上他們挖完最後一塊地基就要走。第二天上午,她和李玉在工地上去了一趟,李玉走到公上面前,故意說了一些含沙射影的笑話。公上當未听見,也不看王秀,埋頭干他的活。

中午十二點下班,公上、大華、毛濤三人洗了手,拿著飯票、飯碗在十九冶工地伙食團去排隊打飯。王秀在右邊的另一排打飯的窗口出來,手里端著兩個飯盆。公上怕她看見自己,低頭側向左邊,不到五秒鐘,听到王秀的聲音說︰「嘿,飯在這兒,拿去。」

公上心里相當緊張,心想,糟了,在公眾場合下,她給他打飯,不是屎都是屎了。他假裝沒听見,向前移了一步。王大華在後拍了一下公上說︰「小顏,王施工給你打了飯了。你不用排隊了。」

公上轉過頭來,臉上泛紅,不知說什麼,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王秀說︰「端倒 ,還站著啷個?」十九冶在該工地的人大約有二、三百人,男多女少。此時正值中午十二點過,在食堂打飯的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有說普通話的,四川話的,南方話的。王秀比較出眾,大部份人都認識她,听見她說話,看見她給公上打飯,人們都感到奇怪,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和公上。不服氣的小伙子嫉妒地說︰「我們的隊花看上了一個下賤農民。」

還有個小伙子說︰「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王秀平靜的端著飯盆,含笑地看著公上。公上本身就顯得非常難堪,听見了這兩句話,他順話聲看去,一雙挑釁的眼光直逼說話的小伙子。小伙子見到他那雙射人的目光,加上自己心虧,立即避開。公上突然右手接過飯盆,左手在王秀腰上一拍說︰「走」。王秀高興地掃視了他人一眼,並排著公上走,邊吃邊走出食堂。

食堂離放電影的地壩的小路大約有二十米遠,走出食堂後,公上加快了腳步,離王秀五步之遠,造成他和王秀互不相識的感覺。王秀見公上突然給她保持距離,也加快腳步,不高興地說︰「你走那麼快干啥子嘛?」

公上既未回頭,也未理她,繼續朝地壩里走,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到了地壩後,他未朝地壩中間走,卻走向地壩邊長滿雜草的小路上走去了。他為了給王秀留面子,不是走得很快。走到地壩下方的尾端,有一塊約有兩平方米,長滿青草的荒地,公上站住說︰「剛才那些人說的話,你都听到了嘛?」

王秀左手端著飯盒,右手拿著筷子,小嘴半張半閉,搖了一下頭說︰「啥子話,我沒有注意呢。」

公上說︰「你沒有注意?我是牛糞,我是賤人,你是鮮花,你是工人,這下曉得了嘛?」

王秀不在意的說︰「這些人平常就愛亂說的,有啥子嘛?他說他們的,你用得著生氣嗎?」

公上氣得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說︰「有啥子?我的自尊心受不了。」

王秀站在他右側說︰「你計較這些干啥嘛?你當著沒听見,听見了不理睬就是了。」

公上蹬了一下左腳說︰「哎呀,我昨晚上給你說了,就是沒有人說,我都很在意,何況有人敢當著面說,我咋受得了嘛?」

王秀假裝吃飯。公上又說︰「哎呀,王秀,天下吃國家糧的工人、干部,比我強一萬倍的人,有的是。憑你的條件何愁嫁不到一個稱心如意的男人,你何苦要給我這個農民,賤人、牛糞兩個耍嘛?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也是沒有結果的,求求你,改變主意吧?」王秀雙眼注視前方,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其他人我都不要,不管是賤人還是牛糞,我只喜歡你。」

公上極不耐煩地說︰「好,好,謝謝你的愛,謝謝你的隆恩,謝謝你的憐憫,明明是懸崖,你非要跳。不過,你今後不要後悔哈?不要說我害了你,對不起你之類的話哈?還有請你在公眾場所不要那麼露骨,更不要跟我打飯,否則我到時候給你難堪,下不了台,你不要怪我無情哈?」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情不關風與月。」歐陽修《玉樓春》有先知。

王秀略有不快地說︰「你也太在意這些了,在公共場所耍朋友怕誰嘛?耍朋友就像跟做賊樣,還要偷偷模模,躲躲藏藏的嗎?」

公上知道她誤解了他願意耍朋友的意思了,想到一時半會給她說不清楚,又想到再等一段就要走了,到時候悄悄走了就是,就用不著說了。想到這里,他說︰「好嘛,好嘛,既然你不怕,我也無所謂。走,大華和毛濤在地壩里,我們過去。」王秀滿意地跟著公上到地壩里去了。

此後每天下午下班,每天晚上王秀都要來找公上出去散步,開始幾天,公上躲在屋里不見,叫毛濤給她說不在。兩天晚上沒找到人,她便叫李玉直接進屋找,然後干脆自己走進農家小院,站在地壩里喊公上。公上被逼無奈,只得陪她到街前月下、鐵道上、安寧河邊漫步。漫步時,公上時而仰天長嘆,時而低頭沉思,時而高談調論,時而默默無語。蒼茫夜色中,昏昏月光下,對著繁星點點依偎、親昵時,公上都要在心中說一聲︰「鳳雲,我對不起你了。」然後便放開手腳,親吻、撫模王秀。一陣顛龍倒鳳,一陣翻天覆地,一陣飄然欲仙,一陣骨酥肉軟。兩人心與身的交歡,不越雷池,盡情盡至。

地基挖完後,公上不露聲色,仍然天天晚上和王秀幽會。

劉大漢上午發工錢時,便給公上、王大華、毛濤說︰「我們等會兒去趕十點過的慢車到炳谷火車站。」

一個要招兵買馬,另立山頭。一個要為了生活,四處奔波。

領到錢後,公上給劉大漢說︰「你不要在王秀面前說我要走,更不要說去了哪里哈。」

劉大漢開玩笑說︰「你把人家的心都吃了,便想把人家甩了,好沒得良心哦。」

公上發誓地說︰「我跟她兩個只是親熱,沒那回事,人家是個正經女人。」

劉大漢見公上較認真,便說︰「好好好,給你開個玩笑,你便當真了,你就是吃了,也算不到個啥子?何必這麼認真?」

走前,公上寫了一封信︰「王秀,你好!感謝你對我的愛。我沒有理由不愛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忘乎所以。但當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有如萬箭穿心般的疼痛。為了不傷害我們的愛,我選擇了欺騙,騙了你的情,騙了你的愛,我的目的達到了,我也該走了。請你忘記我,原諒我,找一個稱心如意的男人,相親相愛過一生,這是我內心的禱告和祝願,祝你幸福,永別。此致,敬禮,負心人,公上,一九七六年四月二十日泣書。」把信封好後,他請另一個班比較老實、同是下苦力的,留下來不到炳谷去的老鄉下午親手轉交給王秀。

劉大漢帶著他這個班十多個人,浩浩蕩蕩,背包打傘的到了米易火車站。公上覺得這樣子不辭而別王秀,感到有點殘忍和內疚,他想見她又怕見到她。火車開動的那一刻,他一個人站在門前,望著米易糖廠的工地,心中默默地說︰「再見了,王秀,永別了王秀,感謝你對我的一片痴情,其實我還是很愛你的,老天不作美,我有說不盡的苦衷,再見。」他眼里飽含著淚花,他用手帕擦了,待淚痕消失得一干二淨後,他坐在了大華、毛濤、劉大漢和同伴中間的一個位置上。

到了炳谷火車站下車,劉大漢在前,帶領眾人順著車站的鐵道走,大約走了一公里遠,上了一座鐵路大橋。在橋中間,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看,都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橋高約有五十多米,小河里清清的、細細的水慢慢穿過鐵路橋流向不到二十米遠的金沙江。走了約五百米的鐵路大橋,又立即穿進一個隧道。同伴們第一次走隧道,都感到新鮮、好奇。全隊人只有劉大漢和公上未背被蓋外,每個人背上都背了一個包和一床被蓋。到了隧道中間,人們好奇地故意驚呼,吼叫聲在隧道里久久的回蕩。隧道中間很黑,兩邊留有約兩米寬的人行道,每五十米處有一個深六十公分,高約二米,上圓下方的、供行人避讓火車的避讓孔。隧道約有兩公里長,走出隧道,劉大漢指著軌道兩邊斜坡堆著的道渣說︰「我們的工地就從這里開始,在前面一公里的地方結束。」

不知要出什麼亂子?篇幅所限,下回交待。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天雞下凡最新章節 | 天雞下凡全文閱讀 | 天雞下凡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