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上被她說得理虧,說︰「好好好,我安排,我安排,晚上在這里寫個旅館,明天一起過節,中午回工棚打牙祭,怎麼樣?」
王秀轉怨為喜,說︰「要得,要得。M我听你的。」
吃完飯,王秀去付了帳,兩人又手挽手出門,到了炳谷唯一的一家旅館。王秀拿出工作證,服務員驚奇地看著他們倆,見王秀是工人,便必恭必敬地寫了號,開了房。
室內一張床,一張陳舊的寫字台,一根獨凳,一個洗臉盆放在牆角,面積約幾有平方米,窗台上布滿了蜘蛛網,兩人看了這簡陋的設施一眼,對視了一下,兩個又擁抱、親吻,在床上翻雲覆雨,顛龍倒鳳。公上是神,但他已經下了凡,是肉眼凡胎,也有七情六欲。微弱的燈光瞬間發亮,簡陋的房屋有如天堂般的美妙。王秀美麗的臉龐,雪白的肌膚,修長的**。公上俊美的臉型,細女敕的酮體,令兩人凡心**,享受著人間唯一的情愛,歡愉的淚水在王秀兩眼角下流淌。
過了一會兒,公上看了一下王秀手上的表,說︰「哎呀,都十點了,我該走了。明天我來接你。」
王秀仍躺在床上說︰「你就在這里,不走嘛。」
「這哪兒行,我們又沒有結婚,人家會笑話的。」
王秀說︰「誰要笑,笑他去,反正我們又沒有做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你說得輕松,少男淑女同宿一室,不做那個做啥子,人家會信嗎?」
王秀說︰「隨便他信不信,關他什麼事,你走了,我害怕,我不要你走。」
「不行,我非走不可。萬一公安來查號,查倒了,怎麼說?我們又沒有結婚,人家說我們傷風敗俗,今後怎麼做人?你好好的在這里睡,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好嗎?」王秀心里極不情願,但公上說得在理,也就不好勉強了。兩個又親昵了一會兒,公上便走了。
公上從小怕鬼,此時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公上看前看後,到處一片漆黑,過隧道時,冷冷清清,陰風陣陣,公上自己給自己壯膽,三步並著兩步跑回工棚。此時已夜靜人深,主人家的狗見公上回來,叫了幾聲,便搖頭擺尾地接著他。
劉大漢被狗咬醒,走出房門,見公上回來,嘲笑說︰「小顏,這麼晚了你還回來干啥?為啥子不過二人世界。」
公上說︰「大漢,別亂說,我們耍朋友是規規矩矩的,你別想到一邊去了。」
劉大漢笑著說︰「規矩,這年月哪里有什麼規矩,送到嘴邊的肉不吃,那才是哈兒。」屋里睡著的人都附合著笑。
「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哈兒,睡覺。」公上邊說邊上樓,見大華是醒的,他想和大華說什麼,似乎又難以啟齒,便呼呼入睡了。
次日一早,公上便起床到炳谷去接王秀,兩個各吃了一碗面,乘著陽光和清風,又漫步在鐵路上,隧道中,回到工棚。
劉大漢說端陽節,放假一天,讓兄弟們過一個開開心心的端陽節。毛濤見公上和王秀回來,熱情地說︰「顏哥,嫂子,今天放假,我們來打牌。」
眾人見毛濤喊王秀喊嫂子,都在笑。公上說︰「狗日的毛濤,怎麼亂喊,你不是一直喊王姐嗎?不能亂喊。」
毛濤說︰「怎麼喊都是一回事,來、來、來打牌。」
王秀不打牌。劉大漢、大華走出主人家的堂屋,在地壩吃飯的桌子上各坐一方,打起了升級。王秀幸福地坐在公上身邊,看著他們打牌。
下午一點過,一個民工喊吃飯了,劉大漢叫把菜分成兩桌,一桌在打牌的桌子上吃,一桌放在大門口蹲著吃,房主人被邀請到桌上吃,再喊了兩個班長上桌。每桌兩大面盆回鍋肉,一碗紅苕酒,劉大漢端起酒碗說︰「弟兄們,今天是端陽節,平常大家辛苦了,今年的端陽節特別有意義,十九冶的王施工能和我們在一起過節,我們都非常光彩和榮幸,祝弟兄們節日快樂,家庭幸福,同時祝小顏和王施工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公上和王秀趕緊站起身來,向眾人致意。劉大漢首先喝了一口酒,端起酒碗轉給公上,公上喝了一口,又轉給下方的大華、毛濤。轉了一圈後,又輪到公上面前,他先吃了一塊肉,端著酒碗站起來說︰「大漢,平常我們的玩笑多一點,但做事還是有分寸的。剛才你對我和王秀的祝福,我才知道你是個坦坦蕩蕩的君子,表示衷心感謝。所謂青山不老,綠水長存,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雖然我們今後要天各一方,為了生計而奔波,但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為此,我敬你一杯。」說完將酒碗遞給劉大漢。
劉大漢接過酒碗說︰「好,說得好,我喝,我喝。」他喝一大口,將酒碗遞給公上。
公上端著酒碗站著說︰「各位兄弟,有一句不知哪個詩人的詩,叫做‘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識何必曾相識。’這句詩就像是在寫我們,我和大華、毛濤三人,承蒙劉隊長關照,和大家同食同寢,同工同酬。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的同志要關心每一個戰士,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這段話說得好,今後我們要不分彼此,同心同德,團結一致。劉隊長為我們操心,我們要跟劉隊長扎起,我敬大家一杯,怎麼樣?」
眾人附合道︰「要得,要得,好」。由于每桌只有一個酒碗,不能共同舉杯,大多夾一塊肉為意。
酒過三巡,眾人都爭先敬酒,一個叫王大力的民工,年齡三十多歲,臉上布滿了皺紋,端著酒走到公上和王秀背後說︰「小顏,平常你有說有笑,逗得我們大家都開心,你非常和氣,不把我們這些下力人當外人,平起平坐,你現在和王施工耍朋友,我不會說話,祝你們兩個死活在一起,一輩子快樂,我敬你們兩個一杯。」
公上一邊接酒碗一邊說︰「老王,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麼祝我們死活在一起,這多難听,你的意思我們清楚,謝謝你,我喝。」
王大力接過酒碗後說︰「我們鄉壩里的人,就是不會說話,但心是好的,你別多心哈。」
公上拍了一下他的肩說︰「老王,不存在,大家都是兄弟,哪里計較這,你別想那麼多。」王大力高興地走了。
每個人敬了公上一杯後,開始互敬,有一個隆昌的民工,因紅苕酒的度數高,他不勝酒力,他一個人端著酒碗在門口又唱又跳︰「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人地位高,你也好,我也好,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大家乘著酒性,不約而同的合唱了一遍。有人用筷子在碗上打節拍。
劉大漢忙說︰「不唱這個,我們唱其他的,說完他便領唱。人乘酒興,酒助歌威,人們越來越興奮,跳的,鬧的,躺在地上唱的,千姿百態,花樣白出。盡管人們通過酒精的麻醉強迫興奮,但人人都露出了對生活無奈的表情。
時至下午兩點多鐘,公上避開眾人給大華說︰「我把王秀送到車站,有話回來再說。」大華無奈地點點頭。
回到座位,公上叫王秀給劉大漢告辭。劉大漢雖未大醉,但也有八分醉意,朦朧地說︰「王施工不走,弟兄們這麼熱情,你,你在這里耍兩天,我讓小……小顏好好陪你,你是我們的兄弟媳婦,大家喜歡……,不走,不走……。」兩只手不停地在頭上舞。
公上插話道︰「感謝劉大哥,她明天要上班,你是曉得的,她今天非走不可。」
王秀挽著公上說︰「是的,劉大哥,你們今後到米易或渡口,請到我那點兒來耍,你們是小顏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我走了,你們保重。」劉大漢率眾人東倒西歪地送二人出地壩。
公上的酒喝得最多,盡管他是海量,出門經風吹、太陽烤,酒往上涌,頭腦脹痛。王秀扶著他,他摟著王秀,到了隧道中間的避讓孔停下。公上雙手捧著王秀的臉吻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問︰「我們的結合是不現實、也是不可能的。你我天各一方,環境各異。你是一個正式工人,有固定的職業和居所,而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農民,四海為家,八方流浪。我行無蹤跡,居無定所,天當蓋,地當床,車站、碼頭、荒山、野地可能是我的棲身之所,你說我們能耍朋友嗎?」
王秀淚眼朦朧的說︰「我沒有考慮過這麼多,我只想你不走,留在我身邊,這樣不是什麼事都解決了嗎?」
公上說︰「你想過沒有,我一個大男人,能長年累年守在你身邊而無所事事、無所作為嗎?」
王秀搖搖頭,撲在公上胸前抽泣。公上抱著她繼續說︰「王秀,我有幾句心里話想給你說。其實我內心是相當喜歡你,愛你的。但我的人生注定了我不能喜歡你,愛你,而且要離開你。兩年前,那時我初中剛畢業,因成分不好,上不了高中,父親苦心設計,準備叫我倆姐弟離開那個戴著富農分子的家庭,為我姐弟倆謀新路。誰知我和三姐離家不到一個月,父親被生產隊長李之黑活活逼死,上吊自殺。我幾年來一直謀劃殺死李之黑報仇雪恨。經過這兩年的闖蕩,我悟出了一些道理,李之黑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但真正害死我父親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你有幸當上了一個工人,吃飯穿衣不用愁,是不能感受和體會到農民的生活的。我出來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求生,而是為了借機訪名山,尋百草,尋找蛇神,求濟世之良方,救世人于水火。因為我只有找到蛇神我才能月兌難,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才能達志。我這些話你听起來很陌生?很驚訝?所以,我不能愛你,更不能娶你。因為我不能害你。再等十多天,這里的工地完工,我就要離開這里了,下一步到哪里?干什麼?現在根本沒有著落。總之我都習慣了,隨波逐流。到哪個山,唱哪個歌,一切听從命運的擺布。」
王秀流著淚,面無表情地目視著公上,好像剛認識的。過了一會兒,她說︰「我原以為你僅僅是自卑,原來你有這麼大的志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但這可能嗎?」
公上說︰「什麼志向不志向,這完全是被逼出來的。沒有苦難的人生,便領悟不到人生的真諦。不存在可不可能,我沒有去考慮過。但我不可能因為不可能就移其志。無論前面是刀山火海,或者我明知道是萬丈深淵,我也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當然,我不會蠻干,蠻干無益,且對自身不利,還留下千古罵名,我會審時度勢,審勢而行的。還是將就**說的那句話︰‘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我不認為死得其所,是不會死的。」
王秀模模公上的額頭,拍了他兩下臉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公上認真地說︰「我醉了,真的醉了,我的心也醉了,所以才給你說出我隱蔽了幾年的心里話。」
王秀的身、手離開公上,在黑洞洞的隧道的人行道上低頭沉思,徘徊。她茫然走到公上面前,說︰「這樣吧,你這一輩子是為天下人活,我也不想為自己活,我跟隨你,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荒山野地,我都隨你而行,為你而生,為你而死。」
公上趕緊用手捂著她的嘴,說︰「不能,不能,你不能這樣想。我是環境所逼,迫不得已。你有美好的人生,何必自毀呢?何況現在我既無方向,又無目標,就像一只孤舟,漫無邊際地在海上漂泊,能否找到名川大山和蛇神,心里根本無數。所以我現在只有一邊苟且偷生,一邊苦苦尋找。」
王秀捏著公上的雙手,痛哭流淚地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麼辦嘛?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離開你。我不需要太多,只須要你拋開一切,我感覺你好累好累。但無論你找沒找到,我都等你,哈。」
司馬光《西江月》︰「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是對二人的真實寫照。
洞外酷熱難當,洞內黑暗無光。穿堂風穿透隧道,令夏天也清涼。兩個愁容滿懷的情侶,猶如坐在洞天福地上,享受這一爽涼的淒涼。
公上安慰道︰「姻緣,姻緣,是有緣份的,你我可能是有緣無份,這是天意。不過你應該放開些,你的工地和單位我是知道的,我還可以經常來看你,至于日後有沒有緣份,這就要看老天爺是怎麼安排的了。」
王秀听到這里,高興地說︰「那你說話算話,你走的時候,一定到米易來一趟,米易工地完工了,你要經常到渡口來,不是我好想你哦。」
公上看了一下王秀左手的表,快四點了,說︰「好,我會經常來看你,火車要來了,我們到車站去。」
兩人又親熱了一陣,走出洞口,過了大橋,到了炳谷火車站等了二十多分鐘,上行的列車到站了。王秀上了車,含淚向公上告別。公上知道這一別是永別,滿腔悲情從中而來,也含淚相送,直到火車離開視線方回。
公上走後,顏碧玉天天把自己關在小屋里,繡花,打墊底,做針線。除了吃飯與顏文金和「媽」照面外,幾乎與世隔絕過著那度日如年,毫無盡頭的天日。被強暴以來的陰影和恐懼令她夜夜不寧,惶恐不安。為了自保,她自己做了一個門扣,白天偶爾出小屋門透透氣外,都把自己關在屋里,嚴防死守,惶惶不可終日。
顏文金自那晚得手後,心里有幾分興奮,又有幾分苦澀。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能佔有難得的人間美色,感到樂不可支。想到被佔有的人間美色是自己同宗佷女,又感到有幾分不安。道德和欲火交織,顏碧玉被侵犯後,性情大變,他也倍受煎熬,在折磨中找平衡。自公上走了以後,他強壓欲火,不敢輕舉妄動,見著顏碧玉,就像老鼠見著貓似的,裝出一副認罪伏法的樣子,對顏碧玉恭敬有加。
一天吃午飯,他討好地說︰「公上到米易去了這麼久了,怎麼到現在都是沒有寫封信回來。」
顏碧玉看都沒看他一眼,低著頭說︰「有事無事寫信干啥子?吃飽了沒事干?」
顏文金踫了一鼻子灰,苦笑著說︰「我是關心他嘛。」
顏碧玉說︰「你關心他還是怕他,只有你心里明白。」
「我怕他干啥?我不信他敢把老……,」他一改「老子」的口吻,活活地把「子」字了回去,重新說道︰「他敢把我了?」
顏碧玉見他這一段時間的確有悔過之意,便給他台階,說道︰「你不怕他又來白吃你的飯?」
這句話雖然是頂撞他,但比起這一年多來不理睬他更受听,他哈哈一笑說︰「他吃得了好多?把老子吃得垮嗎?還怕他吃?」
「媽」也看著顏碧玉笑了一下。仿佛冰凍開始融化。
端陽節王天明割了兩斤豬肉,殺了一只公雞,把老丈人、老丈母、鳳雲接到家里來過節。天氣不冷不熱,太陽仍然照在地壩里,老頭兒和天明在地壩的圓桌上喝茶,大娘、鳳仙在全雞,鳳雲在一邊打雜。鳳仙一邊全雞一邊說︰「大華、毛濤去了米易這麼久,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也不寫封信回來說一下,當真不曉得有人在掛欠。」
天明坐在地壩里說︰「他兩個字都寫不起,怎麼寫信給你?」
「他兩個寫不起,小顏都寫不起嗎?我看他們是耍昏頭了,心里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有我們。」鳳仙埋怨道。
鳳雲低著頭,幫著月兌雞毛。
天明說︰「按理說他們應該回來了,當時劉癩子給我說最多兩個月,再拖也拖不了這麼長的時間,不曉得怎麼回事?未必他們另外找到了活路做?」
老頭兒坐在天明對面說︰「可能是,否則他們怎麼會不回來?說到這里我想起個事,這麼久以來我都在擔心,我擔心鳳雲和小顏的事。」說到這里,他看了一下鳳雲。
鳳雲也怔了一下,紅著臉問︰「啥子事?」
老頭兒看著鳳雲說︰「我說了你不要傷心哈?」
鳳雲預感不妙,停下活緊張地看著老頭兒,又問道︰「啥子事?你說嘛。」
老頭兒吸了一口煙說︰「我估計小顏不會回來了。」
此話一出,全家人都看著他,鳳雲更是著急地問道︰「怎麼呢?他為啥子不回來?」
老頭兒在桌子上抖了一下煙灰,說道︰「其實他回不回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問你,他在你面前親口答應過給你耍朋友沒有?」
鳳雲緊張地紅著臉,想了一下,了頭,然後急著說︰「但他說過……,」她本想說「但他說過喜歡我,愛我的。」話到嘴邊,她又不好意說下去。
老頭兒說︰「問題就出在這里。這都是他走了過後我才想到的。公上這個娃兒心高志大,他現在心里還沒有個主張。他和鳳雲要朋友,都是我們逼他的。盡管他很喜歡鳳雲,但他內心根本就不想耍女朋友。」
鳳仙停下活問︰「怎麼呢?他不想耍,怎麼又和鳳雲耍呢?」
老頭兒說︰「這都是我們逼的。這個娃兒心很苦,很累,自尊心又很強,又有骨氣,不像一般小伙子。他現在很窮,認為自己沒本事,還有他給我說過他要報殺父之仇,怕自己坐牢或者死,所以他從心眼里便沒想耍女朋友。」
鳳雲著急地問︰「他有啥子殺父之仇,怎麼他沒有給我說呢?」
「這種事他啷門好給你說。」老頭兒答復了後又說︰「我都點化過他,把他那個生產隊長逼死他父親的事說得很小,不能全怪隊長。他當時雖然沒有開腔,但這是他心里的一塊結,一下是解不開的。」
鳳雲焦急地望著著母親和鳳仙,急著問道︰「娘、姐,如果他不回來,咋辦呢?」
大娘恨了她一眼,說道︰「咋辦,涼辦?你這麼小,沒有他,你害怕嫁不出去了?」
鳳雲抓往母親的手著頭說︰「不,不……」眼淚直往下滴。
鳳仙不忍心地說︰「現在還說不清楚,等大華他們回來了再說,你現在還是學生,馬上要考試了,你安心復習,盡管上不了高中,但還是要考好,把畢業證拿到,一天別東想西想。」
鳳雲听了後,一個人低著頭、流著淚到屋里去了。
王秀在炳谷火車站與公上分手後,車廂里乘客不是很多,她找了一排空座位坐了下來。時而看看窗外,時而低頭沉思,時而開心一笑,時而愁容滿面。一個小時左右,到了米易,下車、出站,回工地宿舍。李玉在屋里看書,見王秀回來,放下書高興地問︰「找到他了?」
王秀點點頭,坐在自己的鋪上,嘆了一口氣,躺在床上說︰「找是找到了,可是是水中月,境中花,看來我們這輩子有緣無份,他的心事太多,太重,一直沒有答應和我耍朋友。我離不開他,就逼他,他迫不得已才牽強答應來看我。」說著,說著,眼淚奪腔而出,哭泣道︰「從現在起,我看不到他了,只有天天想他,一輩子想他,心里裝著他,不能擁有他,今後怎麼辦哦……。」說完撲在床上痛哭。
李玉也幫著流淚,讓她哭了一會兒,勸道︰「他確實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好男人,既然你都曉得你們有緣無份,就不要強求,放下他,忘記了他,重新開始吧。」
王秀痛苦地哭著大聲說︰「我放不下,忘不了,離不開他呀……。」她翻身起來抓住李玉,任憑淚水成串地掉下來,著李玉問道︰「我今後怎麼辦……?」
李玉扶著她,一邊流淚,一邊頭,抱著她痛哭。
公上送走王秀,回到豬圈樓上,把大華、毛濤叫到地壩邊的竹林里,三人各找了一個陰涼處坐下。公上說︰「我們三人從西昌出發到米易、炳谷,可以說寸步不離。王秀和我耍朋友的事,前後經過你們都是親眼目睹。我今天找你們來,不是想說什麼對不對,該不該的問題,也不是需要你們在天明、大伯面前證明什麼,一想到鳳雲,王秀,我心里就很痛苦,難受。為了不把說不清楚的事情說清楚,我做出了一個決定,鳳雲和王秀我都不耍了,再等十多天,這里的工地完工,領到錢,我回西昌去看一下叔叔和三姐,便回資陽老家。天明和大伯那里,請大華轉謝。鳳雲那里,我會寫封信給她,了斷我們之間本來就不該發生的情債。」
人生之愁苦莫過于此。大華抽著煙,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毛濤熱心勸道︰「顏哥,這又何苦呢?你身在花叢中,不惜花,不嘗花,我們想摘花都摘不到,這真她媽不公平。你和王秀的事,我們回去不說,沒有人知道。鳳雲在家苦苦等你,大伯、大媽、天明哥、鳳仙姐都在盼著你回去,你這樣不聲不響地就走了,我們回去怎麼說呢?你再想一想,再做決定吧。」
公上說︰「毛濤,你的好心我心領了,不在于你們回去說不說。你不說,我不說,倒轉是一種欺騙。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鳳雲還在書,剛滿十七歲,我也未滿二十歲,過早的耍朋友,結婚,是人生的一種累贅和負擔,我內心早已立下誓願,如果我這一輩子就這樣,我就不耍朋友,不結婚。世人願怎麼看,怎麼說,隨他去。」
听了這一番話,大華和毛濤心里感到難受,大華提議道︰「我還有十多元錢,把劉大漢喊到,我們到炳谷街上去喝醉。」
毛濤跳起來說︰「要得,我去喊」。
毛濤走後,公上和大華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公上說︰「有愛也苦,無愛更苦,人生呀,何時能月兌離苦海?」
感嘆之時,劉大漢和毛濤來了。四人到了炳谷,喝酒吃肉。在回來的路上,四人心中的郁悶,借在隧道里大喊大叫予以發泄。回到工棚後蒙頭大睡。
過了半個月,剩下的兩公里道渣工程全部按照公上的方式,驗收合格完工,除去生活費,每人領了八十三元錢。劉大漢告訴大家劉癩子沒有找到新的工地,大家只有回家。眾人收拾好行李,一起到炳谷火車站,九點多鐘,趕上昆明到成都的慢車。上車後,各人紛紛找座位,車上的乘客見上來一群背著被蓋的農民,都十分反感。看到這群人多,也不敢發作,只好任由他們把被蓋往行李架上放和坐在座位上。公上、大華、毛濤找了一個雙人座座位相互對面座位,公上一個人坐在下方。
過了米易,公上說︰「我再三考慮了一下,我和鳳雲的事,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叫做‘慧劍斬情絲。’干脆做得絕情點,免得藕斷絲連。今天到西昌後,我就不去天明哥那里了,直接到我三姐那里,給叔叔和三姐打了招呼後,後天我就回家了。你們回去給鳳仙姐說,就說我這個人壞得很,心狠得很,騙財騙色,你們把我和王秀的事說給他們听,說得越壞越好,讓鳳雲死了那份心,免得她受罪。這樣我也心安一些,讓她們認為我很壞,退了我是值得的,應該的,怎麼樣?麻煩你們了。」
大華爛起個臉,苦笑。毛濤遞了一支煙給公上和大華說︰「即使你決心不耍,我們也用不著這麼說,這幾個月我們天天在一起,可以說是孟不離焦,秤不離砣。我們三個這麼好,我們怎麼能壞你呢?大華,你說是不是?」
大華仍然只笑不語。公上著急地說︰「毛濤,你沒有弄懂我的意思。我這麼做是為了鳳雲好,好讓她斷了念頭。你們不曉得,相思是很苦的!如果她認為我好,便會天天想我,明白嗎?」
大華說︰「哎,用不著,我回去給鳳仙姐說你不想耍就是了,鳳雲還小,叫她另外耍就是了。」
公上見大華和毛濤不懂感情和愛情,更不知相思之苦,只好作罷。把話一轉︰「我們三個從相識到現在已經幾個月了,天天在一起,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馬上就要分手了,我還真舍不得離開你們。分手後,我肯定會天天想你們的。」
大華、毛濤同時說︰「我們也是。」
公上又說︰「我回去還不知道干什麼?也不知是死是活?你們有天明哥照顧,今後會好過的。從此我們天各一方,永無見面之日,你們要保重。」三人眼中都充滿了淚花。
大華眨了幾下眼楮,把淚水逼回去後說︰「我和毛濤還是要回儀隴,畢竟是弟兄家,哪里好長期在這里,只有有活路才再來。」
公上問︰「那你們回去干啥子呢?」
毛濤說︰「還不是當農民,修地球。」
說著說著,火車便到了西昌。公上、大華、毛濤向劉大漢等眾人紛紛道別,相互祝福,便下車了。
不知周君蘭如何回應?篇幅所限,下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