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雞下凡 第41回 吃晚飯公上敬酒 背炸.酒..

作者 ︰ 顏公上

第二天中午,上來了兩個一高一矮的人,代顯金叫大家圍坐在地上開會,指著高個子介紹說︰「這位是副隊長陳高華,他主要是負責後勤,就是我們吃的東西。」陳高華長得一表人材,約有一米七高,面目俊美,身材偏瘦,眉宇之間有一股英氣。听代顯金介紹後微笑地向大家點點頭。介紹了陳高華後,代顯金又說︰「這位是施工員印發中,他主要是負責施工。」印發中身材婑小,長相和善,看起來十分健壯。會議正在進行,只听得一聲炮響,滿天亂石飛舞,鋪天蓋地地向人們襲來。

站在公上背後面的人,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倒地,亂石發出一聲聲擲地有聲的聲音。人們在躲避亂石後,才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上,認識他的人急呼「張德成,張德成!」無應答。站在他兩側的人把他抱在懷中,只見七竊流血,一塊拳頭大小的飛石擊中他的後背而當即斃命。人們悲憤萬分,正在悲傷之際,隆昌隊的工棚旁又傳來一聲聲嚎啕聲︰「哥啊,你怎麼死了,哥啊。」喊叫聲和嚎啕在清涼山上,銀廠溝里回蕩,兩條人命同歸西天。

公上看見張德成安詳泰然的遺容,心里想到︰「他是代我而死。」

張德成很高,開會時站在公上背後前面三步之外,若不是張德成擋了那塊飛石,飛石正好打在公上背上,放大炮射出的飛石疾速如電,無蹤無影,根本無法躲避。力道之大,擋者死,避者生。擊中要害,毫無生還。公上不敢將此想法說出來,連陳權世他也不說,怕說出來引起事端。

張德成的遺體放在靠山邊的公路上,用兩件他穿的衣服蓋住了他的遺容。代顯金,陳高華,印發中以及潼南的幾人在一起開會研究如何處理張德成死亡的問題。上午的誓師動員大會便出師不利,頭兒們被張德成的死亡一籌莫展,沒有心里來安排其它事。十多個人守在張德成的遺體旁,議論這次驚心動魄而又僥幸自己存活下來的話題。人們的目光痴滯,時而仰望山上,時而俯視銀廠溝,沉重的心里有一個共同的疑問︰今天是他死,明天是誰?

下午三點多鐘,代顯金叫了八個人把張德成的遺體抬下山去安葬。有兩個人在山上去砍了兩根拳頭大小,二米多長的小樹,做成擔架,將張德成的遺體抬下山。張德成因沒有親人,只有同鄉,沒有人為他哭泣,人們帶著淒悲、沉痛的心情為他送葬。而後面隆昌戰友的送葬儀式卻哭聲感天,同鄉的戰友淚流滿面,死者的弟弟撕心裂肺地喊叫「哥呀,你走了,我怎麼回去給父母交待呀。」一聲聲痛徹心肺的喊叫,一串串流不盡的淚珠。一顆顆撕碎了的心,陪著兩人的靈魂向山下走去。藍天白雲,青山流水無動于衷,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沒有花圈,沒有追悼會,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悄悄地離去。他們走之無聲,死之無聞。為了掙錢,離鄉背井,未掙到一分錢,便魂歸他鄉。死者無思,生者多慮,人們含淚相送。為了對二位戰友的哀思,隆昌施工隊停炮一天。

第二天,代顯金似乎從悲痛中解月兌出來。吃過午飯後,他做了分工,潼南的五個人是石匠,負責打炮眼。其它的人到山下背炸藥。炸藥一包五公斤,多勞多得,但具體怎麼多勞多得,多少錢一包他沒有說,人們也不敢問。這是保密,能夠在這里干活的人,都是通過人情才能來的。

一行人下山到了張隊長家,一個個認為下山打空手都這麼累,還要背幾十斤炸藥上山,不知有多苦多累。但為了掙錢,養家糊口,人們又別無選擇。

公上心想︰第一天上山背四十斤都那麼累,可能是自己不適合背而適合挑,便向張隊長借了一根扁擔,用繩子把炸藥捆好,他捆了四包。蔣中天也選擇了挑,捆了六十斤炸藥包。黃成兵笑他說︰「小蔣今天怎麼只挑六十斤了呢?」

蔣中天口頭上不認輸,便說︰「你們都只背幾十斤,我又何必多挑呢。」實際上人們都知道他根本挑不起八十斤炸藥上山,隨口一笑也就算了。

同前一樣,剛開始人們都感到輕松,不到兩、三里地,肩膀上覺得越來越沉。特別是穿越那個斑竹林,公上、陳權世、蔣中天認為挑比背更艱難,雙手要去推開班竹,肩上的扁擔又不听使喚,真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前行一步,都有如登天。山路不比平地,挑在兩邊的炸藥不是被班竹阻撓,就是在爬上坡時拖在地上。背著的人可以用手搬開班竹或雙手爬在地上上山,而挑著的人純粹是爬在地上拖上一個又一個的山路。陳權世和蔣中天還有耐力堅持,公上的本勁和耐力不夠,停三歇五,幾步停下來,走幾步便要彎著腰走,公上身心焦悴,著急,好不容易上了公路,氣力還是越走越小。人們都各走各的,無力幫助任何人,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苦和累。

公上一個人遠遠落在後,離開群體後,他更加感到孤獨和恐慌,但自己又無力再挑,他想哭,又無淚,他想叫,又無聲,盡管停三歇五,壓彎了腰,他仍然一步一步地前行。

在落後眾人一公里路左右,公上悲憤交加,徹底絕望了。他仰望著天,哭訴道︰「好不容易外出奔命,得來的卻是在這深山老林,了無人煙的地方下苦力,而這苦力自己根本吃不消。蒼天呀?你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折磨我呀?你為什麼這麼不公,把我的命安排得這麼苦呀?」正當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陳權世從山上走來。公上頓時心頭一喜。在陳權世未到之前,他用衣袖把淚痕擦干。陳權世二話沒說,接過公上手中的扁擔挑在肩上,艱難地前行。

公上心中極為難受,憑著自己的那一份感受,他知道陳權世勞累程度不比他小,他感謝陳權世的相助,將他挑的炸藥挑到清涼山工地。這一天,陳權世幾乎一個人做了一個半人的活。

從此以後,天天下山背炸藥,他們都選擇背而不選擇挑了,由于得到了鍛煉,不僅每天上、下山的速度加快了,而且數量上也加重了,從最低4斤到最後每天每次一百二十斤,公上都能同眾人一樣承受。

一天傍晚,公上和平常一樣,背回炸藥便洗手吃飯,當他在大鍋里打了一碗飯,端在路中間同眾人吃時,听見一聲︰「小顏,來,過來吃……。」

公上見是陳高華在喊他,他聞聲望去,代顯金、陳高華、印發中和一位不認識的男、女在喝酒。他還是站著,看了一眼陳權世和同伴,人們都望著他。他知道,能跟頭兒們一起吃飯,是很大的榮幸。因他不想巴結任何人,所以他在猶豫。只听代顯金又喊道︰「小顏,喊你過來吃,你怎麼還站著,來,快來給馬施工敬酒。」

公上又看了看同伴,同伴用鼓勵的目光支持他去。他到陳高華左邊坐下,代顯金介紹說︰「這位是馬施工,是銀廠溝工程指揮部派他上山來指導我們工作的,這位是李同志,是和馬施工一起上山來支持我們的工作的。」

公上禮貌,打了招呼。馬施工大約四十多歲,留的偏頭。戴一副眼鏡,身材很高,但顯得很瘦,很精神。姓李的女同志大約二十多歲,剪的勞動頭,右臉龐上有一個酒窩窩,面色較白,圓臉,長相漂亮。她是來山中的第一個女性,在眾人眼里,簡直成了一只金鳳凰。當代顯金在介紹她時,她心花怒放地看著公上,左眼神秘地一眨,頭靠著馬施工的肩。公上馬上低下頭,假裝什麼都不懂。代顯金又說道︰「這位是小顏,他哥和我是好朋友,也是搞這一行的。」說完,他指著公上說︰「小顏,快敬馬施工和李同志一碗酒。」

公上慌忙端起陳高華的酒碗,雙手捧在馬、李二人面前,說道︰「馬施工,李同志,本人乃他鄉一個無名小卒,來到貴地求生,承蒙代師傅,陳師傅,印師傅抬愛,能敬二位一碗酒,公上深感榮幸,請二位領情笑納。」說完便舉著酒碗不動。

馬施工左手端著酒碗,右手抱在李同志腰間,說道︰「小顏真會說話,而且還說得文縐縐的,我喝。」說完便喝了一口。

李同志躺在馬施工懷中,一臉燦爛的笑容,直直地看著公上,說︰「我干。」說完便把碗里的酒喝完了,將碗往地上一放,歡快無比。

陳高華說︰「小顏真有本事,我們敬李同志的酒她都不受,你敬她的酒,她卻一口干了,好,好,你快喝。」

公上說︰「好,我也喝一口,表示敬意。」

李同志掙開馬施工的懷中,指著公上的酒碗說︰「不行,我都干了,你也得喝完。」

公上看著代顯金,意思是「碗里的酒太多了,一口喝不完,怕醉。」

代顯金明白他的意思,正不好開口,陳高華說︰「好,小顏,干了,人家李同志都干了,你不干就是對李同志不尊敬,干。」

公上在眾人一片「干」聲中,他也一口氣喝完了碗中的半碗酒。他趁機夾了一塊紅燒豬肉吃。

幾兩酒下肚,李同志倍感精神煥發,滿面紅光,豪情倍增,主動打了半碗酒,端在手中,說︰「小顏,我從來不喝酒的,剛才你敬了我,我也敬你一碗。」

公上雙手舞著道︰「不敢當,不敢當。」

陳高華端過李同志的半碗酒,不管公上願意不願意,塞在他手中說︰「人家李同志敬你的酒,是給你面子,快喝,快喝。」

馬施工表情略有不快,但又笑著說︰「李同志敬的酒,你必須喝,必須喝。」

公上觀察到馬施工的心理變化,由于他們二人是「神」,得罪不起,只好干了。

正在此時,蔣中天端著一碗飯,為了顯示他和代顯金的特殊關系,到代顯金背後,說道︰「小顏的酒量真不錯。」

這本來是一句好話,但因平常公上對蔣中天特別摻事的行為看不慣,便趁機說︰「蔣日龍,來來來,馬施工和李同志是我們的貴客,快來敬兩碗。」

眾人听他叫蔣日龍,哄堂大堂。代顯金說︰「這個名字取得好,貼切,真是個日龍包。」

蔣中天不怒反喜,說道︰「好,我也來敬二位干部一碗。」說著便走到公上背後,公上正樂得起身讓坐。

李同志半斤酒下肚,顯得已無所顧忌,說道︰「小顏,你不走嘛,我不想和他喝酒,就想和你喝。」

公上喝了半斤包谷酒,神志雖然清楚,但頭顯得很疼,便說︰「蔣日龍是我們隊上的大力士,他有意敬你的酒,你又何必拒絕呢?」他邊說邊站起來,把蔣中天拉在他的座位上,說︰「蔣日龍,坐下快敬酒。」

蔣中天胖胖的臉上,雙眼笑成一條縫,誠心誠意地向二位客人敬酒。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清涼山工地結束,工地要搬遷,住地要轉移。人們收好行李、衣服、用品、碗筷,剩下的糧食、炸藥、工具,隨代顯金、印發中翻山越嶺,來到一座剛搭好的工棚。各人依舊找位置罷鋪。工棚向南的末端用木頭隔了一間小房,可容一個人睡覺。小房外的兩米處,用石頭磊起一個灶,灶上放了大鐵鍋,灶的四米開外,都是些凹凸不平的大、小石頭,有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

工棚下方有一塊約五畝寬的平地,地上長滿了茂盛的樹林、花草。太陽被植物遮蓋,照在地上形同虎豹斑花。一條小溪順山而繞,溪水透明如境,幾片樹葉漂浮水面,順水浮游。深山天小,高的是山,低的是雲,峻的是嶺,陡的是崖,響的是泉。澗深無底,怪石嶝嶝。山叢中松樹、柏木、槐樹等不知名的草木,有的高高大大,有的彎彎曲曲,奇形怪狀,應有盡有。林中飛禽啼鳴,走獸起舞,碧紗籠罩,此起彼伏,「嶺中只聞千樹吼,澗水戲花萬木羞。」好一副山水林立,百花爭艷,禽獸啼鳴的自然風光。

一群人住在工棚里,下午三點過,陳高華滿頭大汗,手里挎著一件軍干服,上身穿著一件背心,氣喘喘地領著一男一女來到工棚。男的年齡大約三十歲,留著分頭,瓜子臉,中等身材,穿一套藍色軍干服。一到工棚便叫︰「代顯金!代顯金!你把老子喊過來,老子來了,你還不出來?」

代顯金在小屋里睡覺,驚醒後听見聲音說道︰「哪個,王老四來了嗎?老子在睡覺。」

王老四站在灶旁邊說︰「睡個錘子睡,快起來,王玉蘭也來了,老子有話給你說。」

王玉蘭站在工棚末端小屋的石頭上,年齡大約二十歲,較胖,較黑,頭發不長,穿一套天藍色衣褲,腳上穿了一雙絲光和解放鞋。代顯金從小屋里鑽出來,打著一雙光腳,說道︰「出來了,出來了。」看見女的就說︰「來了哈,快,把行李搬進來,這就是為你搭的房間。」

王玉蘭叫了一聲「代師傅。」陳高華把她的行李搬進了小棚內。

王老四拉著代顯金到工棚里,坐在公上的床上說︰「代垮頭兒,你龜兒子又球不說清楚,早曉得這麼惱火,老子就不來。」「垮頭兒」就是包工頭的另一稱呼。

代顯金坐在床邊,一只腳掉在地上說︰「你不來,你不來算球,有的人想來還來不成呢?要想掙大錢,又不想吃苦,天下那有這樣好的事。你打空手上來都在叫苦,他們背一百多斤還要天天上、下山,你叫啥子叫?」

王老四伸了一下舌頭,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陳高華月兌了膠鞋,也上床圍席而坐,說︰「剛來都是這個樣子,過幾天就習慣了。」

王老四說︰「拿錢不惱火,惱火不拿錢,我恐怕吃不消,拿不倒這個錢哦。」

王老四做出一副與代顯金、陳高華熟得不得了的樣子,喋喋不休,旁若無人。眾人不知道他是來干什麼的,見他目中無人,沒人理踩他。只有蔣中天坐不住,爬到王老四身邊說︰「王四哥,我也是老君的,我們是老鄉。」

王老四偏過頭來看看他,說︰「哦,是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好嘛,我剛來,今後有啥子事,你要多幫忙哦。」

蔣中天的眼楮又不見了,笑成一條縫說︰「沒問題,王四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代顯金說︰「龜兒子蔣日龍,到處都有你摻事。」他側過身,喊到︰「玉蘭,玉蘭,快出來,趁大家都在,開個會,大家認識一下。」隨後他又面向眾人說道︰「大家都圍過來,我們開個會。」

工棚不過十多米長,兩米多寬,說話都能听見,眾人听到招呼,紛紛來到工棚中間座位,王玉蘭不便入坐,便站在工棚外的石頭上,顯得很靦腆。

代顯金坐在中間說︰「我先介紹一下我們來的新伙伴。」他指著王老四,說︰「這個姓王,就叫他王老四。」他用右手指著王玉蘭︰「這位也姓王,叫王玉蘭,是我們的炊事員。先來的我就不介紹了,你們今後各自認識。今天開個會,主要說一下這個工地的情況,這個工地沒有名字,定為無名山工地。全長有一里,工期為兩個月,提前有獎。明天開工,各位還是各就各位,王老四剛來,還是下山背炸藥。」王老四又伸了一下舌頭。代顯金繼續說︰「我想講的是︰大家要特別注意安全,小心做事。另外,今天晚上打一頓牙祭,大家幫忙燒火做飯,就這樣。」

說起打牙祭,大家都很興奮。公上從床上跳起來,說︰「飼養員,燒火。」大家一听喊飼養員,都哄堂大笑。張老二說︰「狗日的小顏,把我們都當成豬來喂剮了。」

大家歡歡喜喜,七手八腳,太陽未落山,便喝酒吃肉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王老四邊穿衣服邊吹口哨。吹的是「**的光輝像太陽,照到哪里哪里亮。」一段還沒吹完,只听一聲吼︰「哪個屁娃吃多了,一早起來就吹叫叫。」王老四伸了一下舌頭,眨了個鬼眼,便閉嘴不吹了。在這深山中的人,每天早上都有個忌諱,就是不準吹口哨和說動物,特別是老虎,毒蛇、熊,猛獸之類名字,說了全天便要出事,不吉利。

王老四討了個沒趣,又不服氣,便問蔣中天︰「小蔣,這山里有老虎和熊沒有?」

蔣中天忙用手去捂住他的嘴,說︰「一大早不能說這些,不準說這些。」眾人同時都把目光睜向他,表示對他的言語不滿,王老四見動了眾怒,又伸了下舌頭,做了個鬼臉自我下台。

一行人下山,王老四跟蔣中天一路,他不想理睬眾人,眾人也沒有理睬他。到了張隊長家,他見每人都背一百二十斤炸藥,他也要背一百十二斤。蔣中天說︰「王四哥,你第一天背,最好少背點。」

王老四說︰「將日龍,你女圭女圭當真是狗眼看人低,在門縫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嗦。你以為我當小顏都當不倒,他都背那麼多,我不能背?」

眾人向蔣中天嚕嘴,示意他不要多嘴,好讓王老四出一出洋相。蔣中天會意,但仍然說︰「王四哥,你剛來,最好少背點,怕你背不動。」

王老四仍不服輸、邊裝炸藥邊說︰「笑話,未必我趕小顏、小陳都趕不上嗎?」

公上和陳權世笑而不語,蔣中天又說︰「他們來了很久了,習慣了,你剛來,怕背不了這麼多,你最多背六十斤就行了。」

隆昌的黃成兵說︰「蔣日龍,關你錘子不相干?人家背多背少,要你多嘴?」

蔣中天明知眾人要捉弄王老四,又見王老四不知天高地厚,眼楮笑成一條縫,便不開口了。王老四是聰明人,他見蔣中天勸他少背,又見眾人嘲弄他,他便只背了八十斤。

裝好炸藥,眾人背上背就走,走到索橋上,王老四走在最後,雙手抓住索橋左側的鋼絲繩一步一步地走,等他走到索橋三之一時,眾人在前面故意用兩只腳,用力住左右踩,索橋頓時左右搖擺。王老四背著炸藥,雙方抓不穩鋼絲繩,只好站在索橋中間,雙手向上伸開,人像一個大字,想抓右邊的鋼絲繩也抓不著,想抓左邊的也抓不著,進也不是,退又不能,彎腰駝背,弓著身子,隨著索橋左右晃,嘴里叫道︰「你們整汪兒,欺負陌生人,快不要搖了,我害怕。」眾人哄堂大笑,好不開懷。站在岸上,看著他一步一步地朝對岸走來,表情十分痛苦。

走上小路,王老四又感到一陣輕松,自言自語地說︰「你們整我汪兒,還是沒有把我整倒,蔣日龍說我背不起,我怎麼又背起來了。」眾人低頭抿笑,沒人答理他。

到斑竹林前他還緊跟其後,進斑竹林後,便慢慢地掉隊了,他落在後面有一里地左右時,眾人大汗淋灕,便在天天歇腳的地方歇氣。黃成兵說︰「狗日的王老四自以為是,在代師傅面前,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今天就要他出洋相,看他的笑神,看他等一些兒到了怎麼說。」

歇了約半個小時,只見王老四前翻後仰,一栽一孔,一步一步地走來。王老四到了眾人面前,臉上的汗水成串地直往下流。他找了塊石頭,將背上的炸藥往下一放,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說︰「哎呀,這個炸藥怎麼越背越重,累得死人。」

蔣中天說︰「還沒走到十二分之一,後頭的路更難走。」

眾人為了要捉弄他,待他剛歇一下,便又背起炸藥在斑竹林里走了,王老四急忙說︰「你們多歇一下,我剛剛喘口氣。」

黃成兵背著炸藥說︰「我們歇了這麼久了,還有這麼遠的路,再歇就趕不回去了。」說完背起炸藥就走。

天天背炸藥,已經有規律了。什麼地方走,什麼地方歇,都有固定的地點。不管再苦再累,都要閉著那口氣,到固定的地點歇干。王老四見大家都走了,看見一片片不見頭、不見尾的斑竹林,心里發慌,不敢多歇,極不情願地背起炸藥隨尾跟上。不一會兒功夫,他便看不見前面的人了,他大聲地叫道︰「哎,你們等我一下,我一個人害怕。」眾人汗流浹背地背著炸藥,相互回頭一笑。

王老四見沒有人回應,便又重復大叫,黃成兵回叫道︰「你慢慢的走,我們在前面等你。」

王老四見有了回應,心里有了一絲絲安慰。過了十多分鐘,除了蟲鳥的鳴啼外,寂寞安靜的斑竹林,又听到他的叫聲︰「小蔣,你快轉來幫我,我背不起了,走不動了。」大家又開心地邊走邊笑。

王老四見無人應答,心里發慌,帶著哭腔不斷地叫喊,「你們做做好事嘛,別甩下我,我再也不彈了。小蔣,我們是老鄉,你轉來幫幫我吧,我實在不行了。」

眾人仍笑不答,順著斑竹林爬行。公上見王老四還在不停的哭喊,他給蔣中天說︰「蔣日龍,你快回答一聲,叫他慢慢的走,說你等一會轉去接他。」

蔣中天汗流浹背地說︰「錘子,我都累得不得了,還怎麼轉去接他。」

公上背著炸藥說︰「你先不要管,你現在說轉去接他,給他一點希望,也是一種精神力量,他自然會慢慢走的。如果你不理睬他,他感到沒了希望,他就會不走,到時候還不是你的事。」

蔣日龍似乎听出了什麼,忙叫道︰「王四哥,你慢慢的走,等一會我來接你,你放心。」

王老四在遠處興奮地答道︰「好好好,我等你,我等你哈。」

半小時後,眾人到達了日常歇干的斑竹林中間的空草地處,紛紛放下背上的炸藥歇干。大家呼了一個長氣,有的伸懶腰,感到一陣輕松。黃成兵站在地上,邊抽煙邊說︰「狗日的王老四這個時候可能還沒有走到一半,今天把他狗日的整安逸了。」

坐在黃成兵右旁的周癩子說︰「等他狗日的在斑竹林里轉**陣,讓他狗日的受苦點,好讓他曉得我們的厲害。」

陳權世說︰「你黃瓜皮就只曉得看笑神。」

周癩子是資陽保和人,因他從小得病,沒法醫治,成了癩子,頭上只有頸部下面有幾根稀梳的頭發吊著,頭皮呈黃紅色,加上他人矮小,又長了一副暴牙齒,由于他的生天缺陷,看起來十分惡心,平常都沒有人理他。四十多歲,光棍一個。他人雖矮小,但氣力不亞于他人,同樣背一百二十斤。見陳權世說他,他又發不起作來,只好干氣。人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都叫周癩子。

公上坐在一塊石頭上抽著煙,說道︰「蔣日龍,你快轉去接一下王老四,他今天肯定背不起炸藥上山,說不定他現在肯定沒有走,等你轉去接他。」

蔣日龍坐在一塊石頭上說︰「錘子,還有這麼遠的路要走,我去接他,我怎麼辦?我不去。」

公上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說你們是老鄉,他是代師傅的好朋友,你能甩下他不管?回去我們倒無所謂,你怎麼給代師傅、陳師傅交代?不把你罵得狗血淋頭才怪。再加上我們都是同路人,他來時不知天高地厚,我們已經捉弄了他,出了這口氣,他也知道錯了,你的氣力最大,又是他老鄉,你不去誰去?」

大家都認為公上說得有理,都點頭稱是,黃成兵說︰「小顏說得對,蔣日龍快去。」

蔣日龍咧著嘴說︰「我去接他這一次可以,那麼下一回怎麼辦。他今天是肯定背不上山的。」

公上坐在地上說︰「你先去接了他這回再說,下回再想辦法。」

蔣日龍邊走邊發牢騷說︰「錘子,啥子吊笨的事都喊我去,你們就做官當老爺,只曉得發號司令。」

陳權世說︰「球請你跟他是同鄉,人家剛來時,你拍人家的馬屁。現在人家剛來,你卻不想幫人家。」

蔣日龍不服氣地說︰「哪個說我不幫?我不是現在就去了嗎?」

公上揮著右手道︰「好,好,快去,快去……。」

蔣日龍乖乖地走了。公上說︰「我們還是多歇一會兒,等到王老四來了才走,不管怎麼說,都是落難人,應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他剛來有點彈,目中無人,這也難免。現在他曉得利害了,我們也就算了,誰叫我們的命都是這麼苦呢,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點頭不語。

不一會,蔣日龍背著炸藥到了。他放下炸藥,用衣服擦了一下臉上的汗,用得意、賣弄的眼神看了大家一眼。公上說︰「蔣日龍不錯,有同情心,快坐下歇一下。」蔣日龍滿意的坐在地上歇干。

又過了一會兒,王老四右手拿著一根斑竹當拐棍,左手拿著軍干服上衣,前翻後仰的一步一步的走近大家,有氣無力地說︰「這活不是人干的,這錢也不是人掙的,老了寧願在家里吃紅苕湯。」他倒在一堆草叢上說︰「哎呀,老子吃不下這個錢,老子不干了。」

黃成兵抽著煙說︰「你在家里那麼安逸,那你出來撈球啊?」

王老四走到一塊石頭上,半躺半坐地說︰「代絡兒胡他們說這里要掙二三塊錢一天,想到比屋里強得多,沒想到這個錢這麼不好掙。」代顯金臉上長滿了絡腮胡子,他叫代顯金為「代絡兒胡。」

不知王老四如何將炸藥背上山?篇幅所限,下回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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