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上說︰「慢慢來,剛開始我們還是跟你一樣,想打退堂鼓,但想到回去也一樣的苦,所以就堅持下來了,用不著幾天,就習慣了,別怕。」
王老四喘著粗氣說︰「說是這麼說,但今天我根本背不上這八十斤炸藥上山,怎麼辦?」王老四說的是實話,眾人面面相覷。
大家知道,憑王老四第一天背炸藥,到現在這個時候,就是叫他打空手上山,他都感到非常吃力,此時定是腰酸腿疼、四肢無力。但炸藥是有數的,又不可能丟掉。甩掉一包,照價賠償,白干一天不說,還得賠老本。眾人自顧不暇,勞累不堪,也不可能幫王老四多背。在毫沒辦法的情況下,大家都看著公上,看他有沒有辦法。
公上想了一下說︰「這樣吧!王老四,你在蛇皮口袋里撿一半出來,藏在不顯眼的地方,你從八十斤減到四十斤,今天背起來就感到輕松得多,等兩天你覺得適應了,再將藏著的炸藥一天一天的加兩包,這樣既不甩掉炸藥,又不吃力。」
大家都認同這個辦法好,但蔣中天說︰「萬一他藏的炸藥被人發現,被別人偷了怎麼辦。」
公上說︰「不會的,這里除了修路和打獵的人,鬼都不會來。即使他們發現,打獵的人拿來無用,隆昌施工隊有的是炸藥,他們自己身上已經夠重了,不可能多背,加上這個東西又不能吃,又找不到地方賣,又重,誰願意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呢?何況還藏著在,誰會無端去找呢?」
對公上的分析,大家都認為有道理。王老四迫不及待地解開蛇皮口袋,將一包包用塑料袋裝著的炸藥一包包搬進斑竹林藏好,上面蓋了一條無用的塑料袋,然後背上四十斤炸藥,隨同眾人上山。到了公路上,王老四感激地說︰「今天好得小顏出的這個主意,不然的話,我還不曉得怎麼辦?」
人們每天都是吃了早飯下山,換了工地,每天又要多走幾里山路,加上翻山越嶺,餓著肚子,可以說是寸步難行。下午四點多鐘,才將炸藥背回工棚。工棚內只剩下王玉蘭,其他的人都打炮眼去了。人們放下炸藥包,便紛紛去吃飯。
王老四背了幾天炸藥,仍然感到吃不消,寧願回家種地,整死不背炸藥,代顯金見他確定要走,也不便留,便同意他走了。第二天,又來了個石匠姓肖,代顯金分配他與潼南的石匠一起打炮眼。
公上離家兩個多月後,李之黑又找到了攻擊公上的理由。一天出工挖土,趁男、女勞動力在一起干活,笑著大聲說︰「那個二流子又出去了,又不曉得出去干啥子去了?」
人們都知道他在說誰,陳瑞婷、顏定安、魏香菊,顏定成、周碧清听後不語。曾慶良站在李之黑左邊,討好地附合著說︰「當真,這麼久了,既沒有出工,又沒有在家里,他是不是出去掙錢去哦。」
曾慶山站在李之黑的右邊,好奇地說︰「怕不可能哦,顏老三、顏老四都在屋里,如果是掙錢的話,他們不一起出去,我問一下看。」他朝右邊一喊︰「顏老三,你們家里那個假知青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出去找大錢去了。」
顏定安把鋤頭挖在土地中,立著身子說︰「各家門、立家戶,現在他成人了,他到哪里去了我們怎麼曉得?」
李之黑興致很好,說道︰「他是個假知青,是不是天天和黃大剛、張清平趕場,學當扒手去?」
黃大剛到隊長沒干幾天農活,便和其他公社的男知青天天趕場當扒手,偷農民的錢包,後來把張清平也帶出去了。听到李之黑的說話,袁文勇也在出工挖土,顯得很自豪和得意。趙琴听到李之黑故意污蔑、詆毀公上,一臉不高興,埋頭挖她的土。
劉子全听了則神秘地說︰「我听到說的不一樣,和曾慶良猜的一樣,他是和四小隊的一個人出去找錢去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四小隊的天和六小隊的天不一樣。四小隊的隊長對地富分子及地富子女,基本上和貧下中農一樣。六小隊在李之黑的領導下則大不同,逼死顏品文後,對公上任何事情都會無中生有,上綱上線。陳瑞婷听到劉子全的說話後沒有任何表情,裝著不知道在說誰,認真地挖土。
李之黑听了後則惡狠狠地說︰「好啊,他不給生產隊打招呼,敢偷偷跑出去掙錢,翻天了,沒有王法了,馬上要三個月了,三個月一到,曾慶山不準算他的基本口糧,六個月不回來,到公社去把他的戶口下了。」
曾慶山說︰「好嘛。」
數月來,代顯金工地上的人,來的來,去的去,工地上只剩下十余人。背炸藥的和打炮眼的都認為對方活路要比自己的輕松,互相之間都不滿,形成兩個陣營。代顯金、陳高華、印華中他們對此事進行了調整,進行混合工作制。打炮眼的和背炸藥的進行逐步調整,使打炮眼的既能打炮眼,又能背炸藥,背炸藥的又能打炮眼。既便有什麼不測,也不會影響工作。
打炮眼的進度非常慢,而背上山的炸藥已堆成一座小山,為了雙管齊下,提前交工,代顯金叫停運炸藥。叫背炸藥的人去另一個炮位打炮眼。新來的肖石匠,跟在眾人後面,人們拿著鋼 ,二錘,手錘,鑽子,向無名山進發。無名山工地離工棚大約五里地,要順山繞道前往。走在一彎路處下山,因剛下了一場暴雨,一陣陣流水的沖擊聲不絕于耳,人們紛紛駐足觀望,只見前面數米之處,有一道高約十丈,寬約五米的白色瀑布,嘩嘩地沖向崖下三十多米的山溝下,著水的池中,受瀑布的沖力,又卷起一層層數米高的白色浪花。沒有人知道這就叫瀑布,只感到氣勢磅礡,波濤洶涌,非常壯觀好看。
代顯金見大家站著不動,好看,便在前面說︰「有什麼好看的?等一下還要走到它下面去,今後要天天看,還怕看不夠?」
眾人戀戀不舍地跟著代顯金往山下走,繞過一道彎,當真走到了瀑布下。人們從上望下,只見無休無止的白色水柱,順著十多丈高的懸崖,直往下沖,瀉到下面一個十多米寬的水池里。只見浪花翻滾,水霧迷漫,水聲如雷,洶涌澎湃。聲、霧如樂如幻,朵朵浪花翩翩起舞,相互爭寵,息舞回池,清澈見人。
代顯金帶著大家順著流水走,到了一片大石堆前,左面懸崖上有數十只金黃色的猴子在懸崖上攀騰,跳躍。采山花,覓樹果。捉虱子,理毛皮。推的推,拉的拉,擦的擦,抓的抓。逍遙自在,頑劣盡歡。眾人看見猴群驚呼,看到猴群在懸崖上攀爬如履平地而不可思議。一只猴子在光禿禿的懸崖中間跳到十多米下的懸崖上居然毫發無損,仍在懸壁上不停地跳躍。眾人驚嘆,搖頭不已。而猴群看見人群,則不屑一顧,旁若無人,繼續攀登,跳躍,尖叫,相互打鬧、嘻笑。果真是「禽有禽言,獸有獸語。」
看過猴群後,到了一處絕路。只見兩側是懸崖峭壁,高不見頂。前面亂石如山,其中一塊數十米大的岩石擋住去路。眾人正在張望之際,代顯金卻弓腰鑽進了岩石下的一個黑洞。眾人效仿爬步而行。洞內漆黑一片,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一兩米寬,有的地方只能一人擠身而過。洞內亂石成堆,小河流淌,水聲嘩啦、嘩啦響個不停。代顯金打著手電在前帶路,時而爬行,時而立走。後面的人看不見路,便分別呼叫,以壯其膽。洞長數十米,人們好不容易爬出洞,長舒了一口氣。蔣中天站在一塊岩上說︰「這個洞真像他媽的水簾洞。」
出了「水簾洞,」代顯金又領著大家爬山,人們砍樹抓草,一步一步地跟著,到了一處打了記號的半山中,代顯金說︰「就是這里了,大家休息一下,等一下再動工。」
抬頭不見頂,低頭不見谷。山勢險峻,削壁如刀,根本找不到地方坐。滿山遍野都長滿了各種樹木,大小不均,有的比桶大,有的只有一根樹枝大,地上植被豐茂,雜草叢生,高矮不一,人們只好各人背靠一根樹木歇氣。
待人們喘過氣來,代顯金叫大家動手,用鋼 、鋤頭開闢一條打炮眼的路。
公上和張家兩弟兄,甫定國、胡德忠爬上一塊石崖上,用鋼 敲石頭。其他人都在下面除石、除草、砍樹,為確定炮眼位置開路而忙碌。
突然一聲炮響,驚天動地,飛石滿天。人們還沒有抬起頭來,只听見頭上腳下,身前身後,飛石飛馳,呼嘯而來,落在地上發出「撲,撲」的聲音不絕于耳。一坨飛石帶著呼嘯聲在公上身旁擦過,落在離腳一尺的地方。若被擊中,命喪當場。剛來上班的肖石匠被飛石擊中,捂住胸口,翻滾下山。滾到山下十多米遠,被兩棵樹擋著,痛得在地上打滾。與他一起干活的陳權世、蔣中天急忙跑下去,將他慢慢地抬上來,只見他抱著胸口,嘴里不停地喊,「哎喲,哎喲,痛死我了。」
人人都知道被飛石擊中的份量,不死便是大幸,疼痛是難免的。若不是植被,樹木茂盛攔著肖石匠,肖石匠滾下萬丈山崖,早已粉身碎骨。人們紛紛圍在他身邊,他仍然抓住胸口,不停的喊叫,痛苦難當。
森林中的不遠處,突然傳來外人的說話聲︰「這一炮放得好,把路基都炸出來了。」
其他數人跟著附合,看來人數不少。
原來,這些人是隆昌施工隊的。本來,他們的工地在資陽施工隊後面,應該後于施工,但因他們人多,施工比資陽的快,故而跑到前面去了。兩個工地的直線距離不到十米,炮口直接對著資陽工地,好在他們的工地凹了十多米進去,炮口如瀑布般的飛石射向資陽工地的山崖上,資陽施工隊的人在山崖側面施工,不是山崖阻隔,資陽施工隊的人員正對炮口數米之距,放大炮一般都是裝的兩噸炸藥,大炮一放,資陽施工隊的人必將全軍覆滅,死于亂石或摔死在銀廠溝下。
張老二听到說話聲,朝背後走了幾步,見對面直線十米之處垮掉了一片山,有十多個人在對面。他罵道︰「我日你們的媽,放大炮也不打個招呼,你們把我們的人打倒剮了。」
對方一人罵道︰「我日你媽,我們哪個曉得你們在對面,打倒人活該。」這人說的是實話,深山叢林之中,那怕近在咫尺,只要沒听見聲響,誰也不知有人煙。
張老二氣憤地說︰「你到說得這麼輕松,你打倒了人還歪。」
對方那個人說道︰「我們又不是有心打倒的,又能怎麼樣?」
張老二暴跳如雷,吼道︰「老子就要過來找你算帳,你打倒人還歪。」
人們都非常氣憤,公上、陳權世、張老大、甫定國、黃成兵、蔣中天等都紛紛站到張老二跟面前。看了一眼過去的路,無路可去。人們只好干瞪著眼。對方那個人見資陽的人過不去,嘴里還嘲諷著說︰「來啊,來啊,狠的就過來,哪個怕哪個?!」
張老二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狠狠地在地上踩了幾下,這時代顯金說︰「先不管他們,現在最主要的是先救人。」
人們又回來圍在肖石匠面前。代顯金說︰「山上沒有醫生,只有指揮部才有,蔣日龍、黃成兵、陳權世、周癩子,你們四個人把他抬下山去,我隨後就來。」肖石匠仍在不斷地呼叫。山路難行,蔣中天和黃成兵連拖帶抱,一步一步地把肖石匠弄走。
代顯金走後,眾人余怒未消,仍想過去報仇。但苦于過不去,只好小心翼翼地干活。張老二邊干活邊發牢騷,罵道︰「他媽的,我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生死沒得人管,我們早上出來,說不定晚上就回不去剮了,怎麼我們的命就不是命。」
張老大不干活時穿一套軍干服,干活時穿一件背心,平時不愛說話,不像張老二那麼凶,听到張老二以牢騷,說道︰「你鬧啥子鬧?你再鬧還不是這個樣子。」
張老二說︰「我憋不住了,這個世道太不公平,那些吃國家糧的、當官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啥子事不做,天天享清福。而我們這些農民,天天累死累活,要吃沒吃,要穿沒穿!小顏,你說是不是?」
他兩眼看著公上,希望從公上口中找到同感。公上放下綱 ,從放在草叢中的軍干服中拿出煙來,每人發了一支,說道︰「是啊,是啊,但又能怎麼辦?這大概就是命,可能是我們投胎投錯了嘛?」
甫定國拿著鋼 ,站在地上,抽著煙說︰「小顏說得對,我們這輩子多做點好事,下輩子好找個好人家投胎。」
大家七嘴八舌的發了一些牢騷,還是繼續干活,直到修好炮位口的路,已近半晌,大家又原路回工棚吃午飯。
陳高華一次都沒有到過工地。白天只有他和王玉蘭兩人在工棚里,其他的人都干活去了。
傍晚時分,陳權世、周癩子、黃成兵三人又背了一袋炸藥回來,大家都問肖石匠的情況如何。陳權世說︰「指揮部只有一個赤腳醫生,既沒有藥,又沒有醫院,叫我們弄到縣醫院去。代師傅找了一架拖木料的車子,叫蔣日龍一起去了,是死是活,目前還不曉得。」
吃過晚飯,陳高華安排公上和潼南的石匠楊樹堅加夜班打炮眼。加夜班打炮眼,公上不感到稀奇。稀奇的是,他從沒有打過炮眼,便帶著幾分神秘和好奇,跟著楊師傅上路了。仍然是翻山越嶺,穿水簾洞,拿著鑽子、手錘、手電、馬燈、炸藥到達工地。
楊樹堅為人厚道,說話不多但真誠,留個小平頭,還是穿的一套藍色中山服。開工前,他解了一次小便。解完後,便拿著手錘、鑽子,在炮眼上打,打一次,鑽子上冒一團火花,根本打不進石頭,石頭堅硬無比。慢慢的打了約一公分深,他便將兩袋炸藥安上雷管和引線堆在炮眼上,引線大約有一米長,再用泥巴堆在炸藥上。他叫公上點燃支煙,他用煙頭點燃了引線後,引線冒燃綠火,發出「噓、噓」的響聲,楊樹堅打著電筒,叫公上快跑。兩人跑到山背後一塊崖石上躲著,大約過了兩分鐘,「呯」地一聲震天響,寧靜的銀廠溝炮聲如雷,炮聲在山谷中來回回蕩四、五次。
炮響了後,兩人跑回炮口,公上看見炮口上與沒有放炮時沒有區別,楊樹堅拿著鑽子、鐵錘,叫公上提著馬燈照著炮口,他一錘一錘地打。炮口的石頭被炸藥大概炸了一公分石粉層,用鑽子打後,現出兩公分厚的洞,便又炸藥炸。公上心想︰「這哪里是在修公路,完全是炸藥炸出來了公路。」到了深夜,這座山的炮停了,那座山的炮聲又響了。寧靜而安祥的銀廠溝,夜晚炮聲隆隆,延延不斷,響徹山岳,回蕩太空。
到了天亮,兩人打了近八十公分深,炮眼是圓的,直徑有一米,形成一個圓圓的洞。天亮等到張老大和甫定國來接班,他們才回工棚吃飯,睡覺。
每個炮眼要打十五米至二十米深,打到一定的長度,還要用一個星期的時間來打炮井。炮井約兩米長,寬約一米五,深約一米,能裝上兩三噸炸藥。放這種炮名叫「放大炮」。無名山的兩個炮眼和炮井,經過半個月日日夜夜的打,都打好了。放大炮前都要打一頓牙祭,喝酒吃肉。代顯金叫陳高華割了二十斤豬肉,二十斤包谷酒,叫背炸藥的背上山來。人們想到打牙祭,都顯得非常高興。這一天下午,人們都早早地收了工,準備回工棚幫著煮飯、燒火、煮肉。
回到工棚,代顯金、陳高華和一個三十多歲中年人和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伙子在說話,王玉蘭在淘米煮飯。代顯金見大家回來,便說︰「今天打牙祭,大家收得早,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他指著左旁的中年男人說︰「這是許施工,因印施工另外有工地,他不在這兒了,這兒的施工員就是許施工了。」大家向許施工打了個招呼,
代顯金又指著那個小伙子說︰「他叫張胖娃兒,人們都喊胖娃兒,是成都的,來和你們一起干活。」胖娃兒也給大家打了個招呼,說道︰「我們的運氣真好,上山就踫上打牙祭。」
張老二站在灶旁說︰「總是你三十天晚上洗了腳,到處都踫得上吃好東西。」
胖娃兒滿口的成都話,人也很豁達,說道︰「就是,就是,」他從工棚走到公上身邊問道︰「你姓啥子?哪兒的人?今後大家都是朋友了,以便稱呼。」
公上高興地說︰「我姓顏,叫公上,資陽的,你呢?」
「我叫張愛國,二十歲,成都的。」
公上驚訝地問「你是城鎮戶口,怎麼會出來下苦力呢?」
胖娃兒說︰「城里面找不到工作,高中華業兩年都沒有安排,為了吃飯,也就只好出來混飯吃哦。」
公上也站在灶旁說;「這碗飯,恐怕你吃不消哦?」
胖娃兒說︰「沒辦法,再苦也得吃。」
陳高華坐在工棚里說︰「狗日的胖娃兒真是見面熟,剛見面就跟小顏好上了。」
眾人哈哈一笑。
陳權世在幫王玉蘭燒火煮飯。蔣中天、黃成兵在幫王玉蘭洗肉,潼南的幾個人都躺在床上。公上和胖娃兒站在灶邊,因沒有其它事可做的,王玉蘭挽在手臂上的衣袖滑下去了,因雙手打濕了水,不便扎起來,胖娃兒離她最近,主動地要幫她扎衣袖。誰知王玉蘭將手往公上面前一伸,叫公上幫她扎。公上心里一慌,忙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左手,右手拖著她左臂上的衣服往上一麻,便將衣袖麻上了她的左臂上。當手接觸到王玉蘭的膚體的一剎那間,心里有說不上的舒服。胖娃兒紅著臉,站在旁邊苦笑。
公上心里有個毛病,他看得上的姑娘,他不敢主動開口追,他看不起的姑娘,他又不放在眼里,話都不想給人家說一句。王玉蘭到了這麼久,他沒有和她說一句話。有時王玉蘭主動想和他說話,他都是要理不理的。王玉蘭得到公上給她親自扎衣袖,感到心花怒放。煮好肉後,公上和陳權世分在最後,王玉蘭另外將一坨約半斤重的瘦肉給了公上,示意他別聲張,留著今後兩天吃。平常半個月吃一回肉,幾天後心里便澇得發慌,陳權世怕被人看見,便示意公上找個地方藏好,以便別人說閑話。
公上端著飯盆和洋瓷碗,假裝看山水,避開眾人,在灶旁邊三米開外,用二片大樹葉將肉包好,藏在一堆石頭的石縫中,便又回到工棚與眾人一起喝酒吃飯。
第二天放大炮,每人背了一袋炸藥到工地。因是兩個大炮要同時放,所以分了兩組,每組又分成兩個小組,裝大炮的裝大炮,背炸藥的背炸藥,工作緊張而有序。代顯金通知其它施工單位,說下午三點有兩個工地放大炮,請息工休息,注意安全。
兩個炮洞長度都差不多,大約十八米,每個炮眼裝兩噸炸藥。無論是打炮眼或裝炸藥,人都是爬著進去,爬著出來。洞內全部是打炮眼時炸藥炸成的石粉末堆滿在地上有一兩公分厚,硝煙彌漫,窒息難受。進去後出來,人的身上、頭上、臉上全部被一層石粉末蒙面。
裝好炸藥後,背炸藥的人又站成一行,一個一個地將亂石遞回洞里回填。一層亂石,一層泥土,又將整個炮眼堵好,直至洞口,叫作「回籠。」引線從炮井中直到洞外一米多,近二十米長。
兩個炮眼基本上是同時完成,兩個炮眼雖間隔不到兩百米,但在深山老林,互相都不見人影,相互便采用口哨通信息,裝完大炮,隨著一聲哨響,人們紛紛躲在兩里以外岩石、大樹下,以避飛石襲擊。人們閉著呼吸,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滿山遍野是一聲聲鋪天蓋地的飛石擊樹,擊地之聲。又一聲炮響,驚天動地,山崩地裂,飛石滿天。兩處原始深山,一片片茂盛的植被、森林、花草頃刻間被攔腰截斷。嘩拉拉的一片片向千米之下的銀廠溝崩去。石木翻滾,飛浪逼人。炮口下面的山下,成為一片片光禿禿的銀白色山岩,寸草不留,寸土不存。炮聲在銀廠溝內轟鳴,飛響,久久的回蕩。山上的飛禽走獸驚慌失措,飛奔逃命,千禽心驚,萬獸膽寒,發出一聲聲尖叫和哀鳴。
十多分鐘後,人們紛紛回到工地上,兩個工地想隔兩百多米,兩座山被炸掉一大片,路基有的幾米,有的有十多米寬。放大炮後,植被、林木被毀,站在工地上,人們都能看見對方。放大炮後,工地呈凹字型,半山中間被活生生的撕空一條溝。頭上懸石累累,深溝亂石堵塞。代顯金看了非常高興,認為這兩炮達到了最佳效果,路面寬廣,為整理路基提供了良好保障,省時省力。人們往上一看,山上仍是一片片深山,往下一看,都是一層層凹凸不平、寸草不留的光滑的岩石,感慨之余,人們都到了工棚,放了大炮,下午休息。
晚飯前,公上將藏在石縫下的瘦肉放在飯盆下面,打了一碗飯蓋在上面,公上知道,山里的夏天雖然不熱,但肉放久了也是要臭的,所以他急忙取出來吃。他怕吃冷肉拉稀,便叫王玉蘭用灶里的火給他煮一下。誰知放下不久,飯盆里便發出「吱吱渣渣」的油炸聲,香味撲鼻。灶四周都有人站著或蹲著吃飯,公上怕被他人發現,忙示意王玉蘭在灶中取出飯盆,待不燙後端在手上,他本來要分一半給陳權世,但陳權世見眾人在旁,便搖頭示意叫他一個人吃。
公上咬了一塊瘦肉,外面是熱的,里面是冷的,很香,很爽口,但瘦肉很硬,一口撕不下來,當著眾人的面,又怕人看見自己在吃肉,他忙松開口,將肉壓在盆底,假裝想一個人吃飯,到一個用原木搭成的小橋邊,一個人慢慢地把飯和肉吃完。
當天晚上,他感到肚子極不舒服,月復痛想大便。工棚沒有廁所,人們大小便都是離工棚二十米外林中排便,第一次他來到二十米外,始終排不干淨,屙了又想屙,但又屙不出,屙了近一個小時,四處靜悄悄的,遠處有時看見人影晃動,他知道是風吹著樹在動,但他心里很害怕,始終想到四面八方都有鬼似的,他和農民一樣,用樹枝擦了**,回到工棚又睡。
不到二個鐘頭,他又要大便了,他實在不敢走遠,便在離灶旁五米遠處,離工棚較近的空石堆上,也就是他藏肉的石縫過去一米多的地方解大便,離工棚近點,他怕鬼的恐懼感要小一點。這次也和上次一樣,小月復脹疼,屙不出,又想屙,始終屙不干淨。他又在地上蹲了近一個小時,他仍然感到害怕,便慌忙跑到工棚里去睡了。
天亮時,他又想解大便,他便跑到二十米外的地方去解,大約又一個小時左右,他回到工棚,只听張老二罵道︰「哪個龜兒子吃多剮了,屙屎屙到灶面前來剮了。」公上裝著不知,等人們罵。他也不想吃早飯,四肢無力、疲倦,想睡,便又回到工棚睡覺。
吃了早飯上工,他拿著工具跟在人們後面有氣無力地走。到了工地,十多個人排班排隊站著傳遞放大炮後堆在路面上的亂石。排班的目的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站在放大炮後塞在山縫中的亂石堆上干活,因為這樣很危險,如果有一棵胡豆般大小的石頭承受不了上面數十萬噸亂石的壓力,產生松動或月兌落,整個山縫中和路面的亂石便會傾瀉而下,人站在亂石上,自然隨亂石滾下千米之下萬丈深淵——銀廠溝,一旦摔下,必粉身碎骨,身首各異。按順序,公上和張老二應該在第三天站在懸崖溝縫的亂石上遞石頭,他們過後是蔣中天和黃成兵。公上干了不一會,他又受不了了,要去大便。這次屙的全部是像口痰一樣的玄玄。仍然是想屙又屙不出。剛回到工地一會兒,又想屙。反復折騰。他實在支撐不住,便跟陳權世說︰「我很不舒服,想回工地睡覺。」
大家都看出公上臉色極不好看,多次大便來回跑。蔣中天站在公上的背後說︰「小顏,你病了。」
公上按著肚子說︰「我不太舒服,想回去睡覺。」他見蔣中天站在岩邊很危險,又順便說︰「蔣日龍,你要小心哦,別逞強充膽大,掉下去可不以開玩笑的。」
蔣中天說︰「沒事,沒事,我會小心的。」
公上走後,張老二突然解開了一個迷︰「我曉得剮了,堆在灶旁邊的那堆屢是小顏屙的剮了,狗日的小顏亂彈琴,拉稀拉在灶旁邊,太不叫話了,惡心死了,想起飯都吃不下。」
蔣中天在黃成兵手中接過一塊石頭丟在坑道中說︰「按理說,小顏那麼有文化,無論怎麼說都不會把大便屙在灶邊邊,但想不通的是,他就偏偏屙在了灶邊邊,太奇怪了。」
張老二埋頭抱起一坨石頭在手上說︰「他有**的文化,我看他是假斯文,孔廟子燒高香——文**沖天。我看他是故意整我們,不是怎麼會把屎屙在灶邊邊上。」
「你說別個的雞兒,他整你撈球?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可能是他昨晚上吃了髒東西拉肚子拉多了,他膽子小,不敢離工棚遠了,才在那里拉的。」陳權世邊遞石頭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