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氣氛一直都是和樂融融的。每個人都愉悅的和身邊的人寒暄著,說著熱絡的話。
只,除了風清顏。
她一直盯著那個穿著紅袍的男子,奪目,耀眼,卻又帶著一絲熟悉感。
他是誰?
風清顏一直在想。這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到底會是誰呢?
風清顏怎麼都沒有想起來,便一直盯著那人看,殊不知,韓星墨也一直在盯著她,眼中現出了一絲怒火眼中隱隱現出了一絲怒火,連手中酒杯,也裂開了一絲縫隙。
韓星澈在一旁玩味的看著兄長,嘴角勾起一抹笑,卻並不打算說些什麼。
……
一直到結束,她也沒想起來。隨著太監指引,各色人等徐徐走出宮門,上了馬車——韓星墨早已等著了。
風清顏只是反射性的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這讓韓星墨的臉色更黑了。他不明白,為何一個幾日前還一副對自己情根深種的女子,現在就勾引男人了。
哼,女人,就是水楊花!
坐在馬車里,韓星墨不無惡意的猜測到。
韓星墨隔了五張桌子之遠,坐在這張桌子的,風清顏左手邊第一位亦是主位的是已經出嫁的二公主,鳳晟公主,左手邊第二位是太子妃,丞相之女,欒安湘,右手邊第一位是四王妃,俞玉熙,皇子皇女當中成親的而風清顏,也就是只有這四位,其余人都是大臣的女兒,年歲也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子,看上去也頗為賞心悅目。
待到所有人坐定,坐在主席台上的皇上才發話,開頭顯示說了一些客套話,講了好長一段才進入重點,風清顏儼然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不知皇帝說了一句什麼,底下的人突然齊聲道
「皇上聖明,祝我大齊千秋萬載,祝吾皇萬歲平安。」
聲音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說出來倒也氣勢磅礡。皇帝顯然很高興,不停地說著好好,還邊哈哈大笑。
風清顏顯然被嚇著了,差點沒跳起來,那副睡意朦朧的樣子看在某人眼里還挺可愛的。
某人右手執杯,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是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柔。這一點,被坐在右手邊的四皇子看到了,順著目光看過去,卻是某個女子波光粼粼的雙眸,未曾定焦的雙眼,看上去頗有些孩子的稚氣,讓他的心中也不覺一跳。正有些神往之,卻被一雙包含著怒氣的眼楮瞪著,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去,還是自家王妃。心下暗道‘糟糕’,頗有些狼狽的拿著杯子,用寬大的袖口將自己遮住,攔截某人的視線。心知無用,卻想‘能拖一時就是一時’這種鴕鳥的想法來欺騙自己。
卻不想這種動作落入了某人眼中,只覺得好笑「四皇弟,怎麼了?對面可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來告訴皇兄,皇兄替你解決。」
「哼。」被嘲笑了一番,四王爺韓星澈顯然很不忿,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某人,傳遞出他無限的憤怒。可某人沒有自覺,依舊笑得溫柔。
風清顏偶一抬頭,卻發現自家那個冷面王爺笑得猶如春風拂面,好不溫柔。在看到他與四王爺的互動之後,更加覺得心中澀然︰「果然,你還是討厭我。」
在旁的四王妃俞玉熙看到,又看了一下四周,心中一動,對著風清顏笑道︰「姐姐大婚的日子,妹妹未曾前去賀禮,如今在這兒敬姐姐一杯。」
大方得體,溫柔有禮,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兒女。
「多謝妹妹。」風清顏先是一愣,而後意識到她這是在幫助自己解圍。做了這麼久,竟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搭話。看似三三兩兩,低頭私語,卻都是避著她的!
她原本想裝作不知,就這麼挨到宴會結束。但是這個四王妃卻竟然上前來搭話。她不禁有些好奇,卻也端的溫婉,道;「妹妹有禮了,倒是姐姐,這麼些日子也未曾前去拜會,還望妹妹不要怪罪。」
言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著風清顏的果斷,俞玉熙更加笑得爽朗,「姐姐倒是個爽快人,玉熙也干了。」也是一杯下肚。
同桌之人看的分明,尤其是風清顏對面的人,目光之中是無法被忽視的鄙夷,她小聲的嗤笑一聲,「像什麼樣子,不過是個江湖糙女,真是難等大雅之堂。」目光直視俞玉熙。
這話不大不小,卻正好讓整桌人都听見。
有幾人當時就笑了出來,眉目中滿是幸災樂禍;反觀俞玉熙,氣定神閑,端端坐著,好似被辱之人不是她一般,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笑,倒有幾分大家之氣。
風清顏不贊同的皺眉,心里頗有些不適,但是卻又不好開口,對面那人是太子妃未出嫁的小妹,欒安婕。太子與三皇子雖說不是一路人,但至少也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因此她不能張口,為俞玉熙抱不平。
「安婕這是怎麼說話呢!」開口的是鳳晟公主,那個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女子,她涼涼的掃著一桌的人,皇家的氣勢散發出來,不禁讓人心生凜冽。
「四弟妹別見外,安婕還小,不懂什麼規矩,說了什麼不好听的,還望弟妹多包涵。」
俞玉熙微微一笑,「玉熙不敢。安婕妹妹天真可愛,這也不過只是所謂的「童言無忌」,玉熙怎會責怪呢。」
「這就對了。都是一家人,怎能說了兩家話。讓安婕賠個不是不就行了。」接著又道,「安婕」含著隱隱威脅之意。
太子妃也在一旁勸著自己心高氣傲的妹妹。目光焦急的看向安婕,安婕無奈,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句︰「王妃,安婕錯了,還望王妃不計較。」
「不怪妹妹。」
「這就是了。」鳳晟很高興,「本就是一家人,就是該如此和睦的!」
默默看著剛才這一桌的鬧劇,只是無言……
卻又听那邊有太監喊道︰「覅國使臣覲見~」拖得長長的尾音,無端讓人身起雞皮疙瘩。
話音未落,就見一群人從朱漆大門沒進入,說是一群,其實也沒多少,六個而已。
領頭的男人生著一雙劍眉,鼻梁高挺,長得卻有齊人的風貌,身著華服,步履斯文,想必就是覅國駙馬,袁清。而子他身旁的,就是袁清的侍衛,藍晨。而後面跟著的,就是隨行的宮人。
這群人走到大殿,先是給皇帝行禮,就近落座,位置就在韓星墨那桌旁。風清顏離得較遠,什麼都听不到,只遠遠地看見了皇帝笑得開心的臉與周圍妃嬪笑得艷麗的臉。
風清顏突然覺得這個場面很怪異,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扎人的感覺。她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又看著這奢華的夜宴,又看到忙里忙外的宮人們。心下突然生出無限的諷刺。身為現代人的‘自由平等’的觀念從開沒有這麼明顯的浮現過。為什麼要有皇帝?為什麼有些人生來就享有這榮華富貴?為什麼有些人終其一生卻只要求一生平安?……
而就在這時,卻听一人朗聲說道︰「我覅國願與大齊永修秦晉之好。此番前來,願獻上我國珍寶,以示誠心。」說罷,便拍了拍手,就有人抬上一只楠木箱,一打開,沒有幾秒,便是滿室幽香,令人心曠神怡。
這時,又听那人道︰「此花,乃是20年前箬風公主所培植,箬風是本國培養花草手藝最高的能者,再加上此花培育的過程之艱辛,種植之艱難,就連皇宮中,也不過只剩了區區三株。還是皇上為了紀念公主所留。」
「哦~」老皇帝明顯有了興趣。「這花又是從哪而來。
「這便是那三株之一,名曰‘零芬’。應此花綻放于冬春交接之際,花開半晌,便是幽香滿庭。故稱之‘零芬’。」
皇帝顯然很意外,20年前覅國那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堂堂箬風公主,溫柔婉約,更是精于花草之道竟然喜歡上了個侍衛,更是與其私奔卻被找回,于囚禁宮中之際一心侍弄花草,才培育出如此名動天下的花朵。一是‘秋堂’,二是‘冬令’,三,就是‘零芬’。傳聞中,這三朵花各有千秋,卻是一朵比一朵嬌艷。秋堂之色艷味濃,雖然生于秋日,卻又壓得春日百花的勢頭;冬令之清決,一反秋堂之艷麗,只是素白,只是無香,一身傲然風骨,有勝卻梅花之氣;而零芬,一掃秋堂,冬令之感,既不艷,也不傲,但見的卻流光溢彩,聞得卻是幽香滿庭……而更為傳奇的是,箬風公主在培育出這三種花之後,便應疾而去世,這花,也就再無人會培育了……
這一切都不過只是一些陳年舊事。更讓皇帝在意的是,覅國送來這話的態度。二十年前,覅國與烏蒙交戰,于兵不利,便差人送去了秋堂,以示誠心。而後,又不知兩國簽訂了什麼條約,烏蒙竟然放棄了大好的時機攻取覅國,而是退兵。這一切,磨痕之想了這麼多年還未想明白。二十年前,他剛剛繼承大統,地位不穩,因此面對覅國的求助也恍若未見,更是決定要在烏蒙奪取覅國後分一杯羹。卻不想……
那現在覅國送來零芬的目的是什麼?皇帝看著面前的珍稀花朵,不禁沉思,卻不露聲色,面上更是一副喜悅的神色,笑著安頓了來使,之後一席話講的大氣凜然,又不失親切。各位大臣心里都明白,這不是真心,卻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直呼‘皇恩浩蕩,皇上萬歲。’
……
回程路上,風清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韓星那氣得發黑的臉色。
在風清顏的頭腦的思考中,自己穿越而來的十幾年,一直都是生活在將軍府中,根本是完全接觸不到外面世界的,那這一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難道……是……
那被刻意遺忘在記憶一角的事情緩緩鋪開,風清顏有些怔住了。
難道是
是他?!
他怎麼回來,怎麼會出現在此地。他不是……?
莫名的開始心慌,直覺告訴她,有大事要發生了……
「哼。」
韓星墨的一聲冷哼,讓風清顏的記憶戛然而止。
「王爺?」風清顏無辜又疑惑的看向他。
看到他,還是會忽的一窒,不知說些什麼。算起來,自己上輩子也沒談過戀愛,兩輩子加起來不過喜歡上了一個人。
結果,竟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是有多悲劇。
不願再深入思考這件事,風清顏道︰「王爺有何事?」端的是溫和有禮之態,大家閨秀之風。
韓星墨本來在看到風清顏的表情時有些松動,卻被她接下來的一句話給氣到了。
何事?竟敢問是何事?
不守婦道也就算了(?)還在這里裝無辜。真是無恥!
心中于是更加憤怒,于是說出來的話也沒了輕重,「王妃真是好眼光,看上了覅國駙馬。那眼神似乎要把人給吃了似得。本王在一旁看的可真是汗顏。可恥!風清顏,你給爺記住,現在你是爺的人,別一天到晚的勾引別的男人,做些下賤事。本王可不願意帶頂綠帽子!」
風清顏听的臉色慘白,呼吸一窒。
在你眼中,我就是這種人嗎?
心痛萬分。
眼楮閉上又睜開,拳頭在寬大的衣袖內握緊,強壓下萬千思緒,低頭「是,王爺,我知道了。」
「……」韓星墨未說話。
她為什麼不反駁?
其實剛才,他說完就後悔了,自己的行為完全就像個妒夫一般,尖酸刻薄沒腦子。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而更加令人懊惱的是,她為什麼不解釋?明明只要她解釋,自己就會……就會,就會怎樣呢?
剛才的韓星墨,似乎只是為了她一句解釋。只要她一句解釋自己便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心中暗自懊惱,卻是嘴硬的緊,「哼,知道就好。」
……
相對無言,馬車里靜的出奇,在空寂的道路上只剩了馬蹄聲在響個不停。處于一室的兩人,卻像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不過也是,心若分離,哪怕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空氣,也如同隔著千里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