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唐吉一籌莫展地陷入絕境,在喧鬧的街頭漫無目的地東瞅瞅西逛逛時,突然被電線桿上花花綠綠粘連在一起的小廣告吸引住目光……如此作為,會不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管他呢,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再說,也不過只是暫時利用之的權宜之計;我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好點的工作,又不是拿來做什麼違法的勾當。
唐吉在原地遲疑猶豫了良久,內心的矛盾和斗爭也不曾停歇,但最終還是在「大丈夫當斷即斷」和實在是走投無路的迫使下,撥通了那個許是柳暗花明的電話。試探了數遍,那頭終于詭秘地告知他,在街邊拐角處「此處不準小便」的告示下踫面。
現實中有個奇怪的現象,愈是有此類告示的地方,愈是追隨者眾,竟然把它當成指引的方向;這就和「此地無銀三百兩」,大有異曲同工之妙了。這倒是個恰合暗約的所在,大凡正常的人都會遠遠地避開這里,唯有內急難耐的才會光臨。
果然,不大工夫,一個鬼頭鬼腦的家伙便現身在唐吉面前。剛一踫面,那家伙便毫不掩飾地大吹特吹道︰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這里沒有的辦不到的;不管你需要什麼樣的,盡管提出來,一定會保證馬上就能讓你滿意。唐吉早已在內心打好了樣稿,選定了自以為吃得開的目標……只是這種行徑究竟能否湊效,畢竟難料還是個未知數,便不免要討價還價起來,意在把成本降到最低。可對方卻一點都不買賬,這些個混世蟲,也是早就吃準了對方的迫切和心虛,一口咬定的價格絕不松口。
看來他們這行當還是形勢大好,需求者眾呀,也算是各取所需找準了路數。這正是何處不發財,哪里都潛伏著機會,就看你有沒有鬼心賊膽了。唐吉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小不拉幾的人,再說這種破費也不常有,實在是囊中緊迫,才和這種鼠類一般見識。
眼看得不到便宜,一旁的尿騷味也在考驗著他的耐心,那個鬼頭鬼腦鬼心賊膽的家伙始終巋然不動,見得多了般地坦然,唐吉也就就此為止做一了斷地咬牙跺腳應承了下來。只是再遭此一劫,口袋里的賣糧錢便所剩無幾了;他這是在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不管不顧的難道想成為義士?
不管你理想多大心氣多高,到一個地方總是要面對現實,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容身之所更是必不可少。這一點上唐吉倒是無比清醒,不似找工作那般漫無目標毫無頭緒,剛到這座城市腳一落地,便四尋解決之道。基本需求,唐吉絕沒有非分之想,更不存在半點高標準嚴要求。
交二押一,也就是預交兩個月房租再押一個月房租錢。房東是個堅持原則的主,在收錢這一特別重大的事項上,面對任何情況都絕不動搖毫不退讓;盡管唐吉儀表堂堂給人印象良好,也得一視同仁不可壞了規矩。唐吉被房東的原則性堅定的立場感動得五體投地,不由得對著他的背影大加稱頌︰這破房子就這麼幾件破爛東西誰會稀罕,又能值幾毛錢還怕少了不成?他可是遭了劫似的憤憤不平,又想到自己的初步計劃被無情地打破,到底還是初涉世道考慮不周呀……
「民以食為天」,食離不開五谷雜糧,吃五谷哪有不生災的?生病了就得去醫院,醫生給人看病光有醫術是不行的,還得靠藥物和器材……一切和醫字相關的都會有市場,還長盛不衰永不過時。唐吉的推斷是準確的,但想進入這有著無限前程的行當,實在是沒有任何資本呀,有的只是剛買來的輕易不敢示人的一本假證,和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他是不去勞務市場的,人才市場他來過,但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和他格格不入不相干地難以跨入。但他到底還是不死心地又一次來了,卻揣摩不透這本假證能不能用,是不是像賣假證的吹噓的那樣和真的沒什麼兩樣?他也沒見過真的到底是怎樣!這能算數嗎?會不會被人識破?丟了臉面的同時還要弄不好犯下大錯?人才市場人頭攢動,可見天下的人才何其多也。
身在其間,自己又算是個什麼?其中有沒有和自己一樣心虛膽怯者?也好讓自己有個對照!沒見過大場面的唐吉,堆積了那麼多的問號和驚嘆號,而且仍在不斷地繼續增加;撥弄不開,就在心中打下了一個個死結,糾結得他是心神不寧心緒全亂。
唐吉發現,面對嚴謹的招聘者,應聘者擺出的不只是一本本五花八門的證書,還有一大堆詳盡的資料,更有直對面試官的侃侃而談滔滔不絕……可再看自己又具備什麼?唯有一本虛偽的毫無根據的假證,連假都假的單薄,如何去應對這陣勢!
踅模來踅模去,都被人才市場鼎盛的人氣泡得軟了化了,也沒能挖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唐吉終于還是像一滴飄在水面的油,根本就無法融入其中了。但他還是不會就這樣退卻倒下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和別人比自己也有自己的長處,不管怎樣還是個詩人呢——這可是他自個提起的,別人也沒辦法阻止,那就隨他去吧——有對事物相當高的敏感度,能夠由此及彼地想象豐富,不會把任何事看死看絕……如是,怎知不會峰回路轉絕處逢生?
市場外的馬路邊,東一撮西一撮地,聚集了好多散發傳單小報的人;陽光暖融融的融化了人的思想,腳下軟綿綿的不想動邁不開步子。
唐吉突然是興致又來地從散發者手里要了一大堆,看上面的機會實在是海量地多,大大地超過了市場里面招聘攤位上所列出的及其有限的崗位。這一相比較,真個是「小巫見大巫」地讓人生出無比的感慨。
人活著總不能死守一處「在一棵樹上吊死」,而誰又敢說命運和機會只停留在一處?「天涯何處無花朵」,花好自然香,誰管它出自哪方神聖還是犄角旮旯!盡管書沒好好讀過,但唐吉絕不是死腦筋,他已具備了觸類旁通地思考問題的能力了。
他稍一思索一閃念間,一下子就擁有了足以讓人眼花繚亂的機會,像是掘金者突然間就發現一座大金礦,迸發出來的狂喜都能夠把整個城市埋沒。面對的金子多了,也就難免會挑三揀四起來,總要挑選出最大最好的那塊據為己有。被有幸選中的這塊無論是成色還是分量,都可堪稱為理想——唐吉相信自己眼光是不俗的,沒得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