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圖索驥(在經過對方甚是嚴格的面試,首肯認可後,對方給了他一個可以到達的路線圖)拐彎抹角地——莫若說是被饑餓驅趕著,他已是兩天沒怎麼吃東西就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終于是尋到了目的地,真的是「曲徑通幽處」呀。
不在雄壯的商務樓,不在繁華的大街上,而是在這陳舊的院落里。(給唐吉的第一感覺卻是古老典雅,你還別說,大凡人的第一感也就是第一印象,往往是最準確的,這是唐吉在自有黃金屋的書中知道的……)只是這典雅的古老確是老的厲害了些,都典雅到了破敗的高度。
一踏入屋子,一股濃烈的腐敗味撲面而來——還不只是一股,而是兩股三股無數股地聚集在一起,都成了氣候,讓人揮之不去難以招架。像是在野外的草叢深處,一場瘟疫,奪去了無數動物生命後,從它們的尸體上散發出的那般惡臭。是否也會奪去人的性命?遠看不見,及至踏入,你才會有一下子掉進去的感覺,躲之不及了。其實唐吉也不必躲,他也是這麼做的沒去躲而是迎頭趕上,此時他的饑餓感遠勝這惡臭幾籌。
戰勝了這第一番嗅覺上的沖擊,隨即唐吉又有了墜入冰窟窿里的感覺,滿嘴的牙齒拉也拉不住地打起群架來。由于低矮狹小,又被周邊高大的建築物遮擋,阻隔了來路,陽光和風是休想溜進來的。剛才是走得急了,外面的太陽又大了些,才造成了這般感覺——又有什麼不好?冬冷夏更涼,這里的夏天一定是涼快的!好在詩人豐富的想象力,及時地幫助唐吉戰勝了這一切,消除了不該有的疑慮。
以上種種,也容不得你就小看了它,就在這鬼都想不到的地方,不顯山不露水地坐落著一家國際公司。聯合國大樓也不過就那樣嘛,自己所看到感覺到的一切,難道不是這家國際公司的風格和獨特之處?!此時的唐吉仿佛是落入到一只腌咸菜的深罐子里,聞到的是臭咸菜味,所能看到的也只是這只罐子了……
黃總親自接見了他,在這陰暗的屋子里,眼前一亮,好像是拉亮了一盞明燈。從穿著打扮上,唐吉猜不透黃總的年齡,給他的第一(又是第一)印象反正是︰美麗動人的女強人。
初諳世事的唐吉還處在見不得女人的階段,特別是漂亮的讓他仰慕的女人,一照面便會讓他心慌臉紅地不知所措。而黃總的第一眼似乎就對唐吉關愛有加,只看人,看也不看一眼他呈上來的證書——看來這是個只注重人才,不以本本學歷為唯一標準的英明公司——也就讓唐吉免遭了一難。
「剛出來?」
女強人的話卻來得有些突兀,讓唐吉模不著頭腦。
是問他從家里剛出來?還是問從學校?或是另外的從牢房里什麼的地方?這是電影電視里常用的台詞,簡潔明確擲地有聲,大凡強人都歡喜采用此類字眼吧!你不必慌張,順著回答就行。但此時的唐吉,一下子被掐斷了思路失去了詩人的想象力,像是一只被拔去引芯的爆竹,點不響了。黃總還是隨手翻動起面前的證書,每動一次都會讓唐吉的心緊收一次,膽怯也隨著增加一份,好在她並沒有細端詳。
「……沒有經驗不要緊,什麼還不是培養出來的。只要你有抱負,用心努力就好。向大家多請教多學習吧!我看你行,那就先從基層做起……」
想不到黃總這麼快就肯定了自己,真是慧眼識英雄呀!她的話自有美人的溫柔,更不失女強人的果斷。後面不厭其煩地一一交代,就更讓唐吉不由不慶幸竊喜起來,為自己的明智選擇歡呼不已……
剛才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暈頭轉向的辯不明方向,及至模到明處站在陽光下面看到有名有號的街道,那被他一時忘卻的饑餓便重又找上門來,變本加厲地攥住他不放,讓他狼狽不堪。仔細地模遍了口袋,還好還沒到最後的絕境,被他揪出來幸存的鈔票,足可以讓他拿下饑餓打一場勝仗。而更讓他慶幸的是順帶地還讓他挖出那張沉睡的紙頭,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這紙頭老天有眼地轉身變成了唐吉危難之時的錦囊妙計……
鄰居的兒子比唐吉大一個輪回,在他小的時候人家不帶他玩,到他大的時候人家早已攜著老婆出來打拼,再難得見到他們的蹤影。所以他們之間還是有距離的,少有共同語言。不過再怎麼樣也算是他鄉遇親鄰,又是同落天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樣想過在一鼓作氣地戰勝了饑餓後,趁著戰斗力依然旺盛,唐吉勇敢地拷了他一機。
熬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都沒有回音,唐吉熬不住呀再拷再次留言︰……急等回電。
直到太陽都熬不住了搖搖欲墜,連看電話的老太太也受不了憐憫心大發︰「小伙子呀,你這樣傻等也不是辦法,回去吧,再想別的辦法。」
…………
「小吉呀,你在哪呀?知道是你急得我要命,可實在是沒辦法廠里管得嚴都不讓出來,我這還是趁吃飯時間偷著跑出來給你回電話。啊,今天不行,待會我們還要加班……明天呀,明天可以。巧了,明天我們都休息;說好了我去菜場買兩個菜,等你過來吃飯啊……」
終于等到鄰居大哥的尖嗓子急吼吼地噴過來的一大堆話,在唐吉听來是那麼的親切,感動的他幾乎落下眼淚。
也讓看電話的老太太感動得不行,沖著轉身欲去的唐吉大聲叫喚︰「喂,小伙子,付費。」
一早趕到公司報了個到,第一天上班積極性尤為重要;卻又不得不痛下心來暫緩偉大的第一步,第一次放飛卻欠東風啊!
手里拎著家里準備過年吃的,臨行前母親塞進行囊里的兩條咸魚,下車後,捏捏最後一張幸免于難的鈔票,狠心買下兩斤水果,現在的唐吉真正是彈盡糧絕身無分文了。盡管有地址,有鄰居大哥羅列出的一大串怎麼怎麼走,唐吉還是大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這塊讓他向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