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呀,不好找吧。乖乖,又長高長帥了,再不見面都快認不出來了……」鄰居大哥的熱心腸,一下子就把唐吉的因為不好找所引起的急切給融化了。
「大嫂好。」
大嫂正坐在一只破煤油爐旁燒午飯,除了燒午飯她還另外發表意見道︰「除非不想找,只要想找哪還有找不到的地方……不管見到誰都像見到親娘一樣——還不讓人家坐下。」
「對,快坐下快坐下。」嫂子真是個明白人,一語就點破了夢中人的鄰居大哥。
「你看我一說話就沒了頭緒,這也不能怪我。在廠里一天忙到晚能有多少說話的時間,也是今天踫巧廠里停電才難得有一回閑……」大哥轉身找來一只小矮凳讓唐吉坐下,仍然關不住嘴地說個沒完。
這里的情景和唐吉的那個窩沒什麼區別,那張依靠著兩面牆的破桌子是挪不得的,一動就會發出犧牲的絕唱;大哥大嫂都是面善手軟的人,怎會讓它赴湯蹈火去做無謂的犧牲。吃飯時,把一只暗紅的塑料澡盆倒扣在地上,便是四平八穩的飯桌,卻又發現多了唐吉便少了一只小矮凳。
「我去借。」大哥樂顛顛地跑出去,借來座位的同時還大膽利用買菜剩下的有限銀兩,成功地實現了一件壯舉。
「我就知道你饞蟲上來了,不要……」當大哥從懷里模出一瓶白酒,大嫂便不失時機地表達了自己對一切可能發生的事物判斷的準確性,不過對于不要後面的什麼她到底還是沒有拿語言來發揮,而是靈活自如地運用另一種更厲害的工具——目光——重重地抽在大哥的臉上。
「難得一次嘛!小吉來了沒什麼好招待,酒總是要喝好。」大哥迅速地拿來兩只碗,他要拿酒來遮臉。
「大哥,我真的不會。」唐吉也覺得臉遮不住了,恐怕酒也難以勝任。
「什麼?喝酒還有什麼會不會的,再說了哪有男人不會喝酒的。」大哥自有道理,便振振有詞道。
「你以為人家都像你一樣不要臉呀!自己想喝還要攀上別人……」大嫂見目光似乎都不起作用了,便又回到語言上終于是道出了真諦,大哥果然被鎮住了不再吱聲。
大嫂也好像從一條道上跑到了頭地沒路可走了,默默地把燒好的兩盆菜擺到澡盆底上。一大盆肥肉燒蘿卜一大盆青菜煮豆腐,頓時熱氣騰騰地勾引住人的腸胃……
「小吉你別見外啊!沒什麼好吃的你隨便吃。」無路可走的大嫂在自尋出路。
「大嫂您太客氣了,麻煩您忙了半天真的不好意思。」唐吉在經受了幾番折磨後,突然想起自己來這里的使命,被逼的也得出招呀,「我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給您帶來,在電視上看到說吃水果能美容,就給您買了兩斤……」
「啊呀,難為您會這麼想到我——你大哥就沒你這麼細心,如果他有半點像你……」嫂子善良又柔軟的心還是容易被打動的,只要有暖風就不怕任何冰,唐吉正確的觀點促使他想著如何去乘勝追擊……
「誰說的呀,前幾天我還給你買了條圍巾呢!」大哥不想被委屈完全佔據了自個的心,便勇敢地用實例來擊退它。
「可愛了,那還不是我付的錢。你能跟小吉比嗎……」大嫂並不買賬,重又把委屈生生地給堵了回去。
其實人是不可以比的,更何況你非得還要拿他和我比——一個是尖嘴猴腮一個是唇潤臉白,一個是小眼禿眉一個是大眼濃眉,一個是駝背塌肩一個是體格方正……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之上你怎麼去比?
唐吉這般想過就不能眼看著他們可憐地栽入誤區,得想法子挽救他們回來︰「其實大嫂您們是有福的,您和大哥恩恩愛愛地在一起相互都有個關照多好……」
「小吉的話說得實在,都說到人家心里去了……來,喝酒。」大哥深有體會似的端起碗來,要以酒代言。
也是正中了唐吉的下懷,他也想嘗試著以酒去更好地驅動自己的勇氣;可大哥的酒實在是太沖了,剛嘗一口便嗆得他直吐舌頭,不愧是苦酒呀。
「小吉你現在出來——人家都準備回家過年了,不過這樣也有好處,人少了找事就容易些。明天我一上班就幫你去問問,看我們廠里要不要——」
幾口老酒下肚便又不可擋地勾起了大哥的熱心腸,但別忙會有外來的干預強行扯斷他的熱心腸︰「幾口騷尿一下肚子就分不清東和西了,你到底算老幾還幫人家問問,人家會理你嗎?再說了人家小吉會像你一樣沒出息,稀罕進你那個破廠……我說的對吧,小吉?」
大嫂這次是總結了前面的教訓,同時使用眼神和語言兩種強有力的工具壓制住了大哥的作亂。
「沒有沒有……」大嫂的兩劍合並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天下無敵,制服了大哥後還威力不減一並掃倒了唐吉,讓他不得不使用內功及時發力方才穩住。
「找工作就不麻煩您們了,您們這麼忙哪有時間。工作我已經有了,在一家國際大公司上班……知道您們在這里,這次來主要就是想看看您們……」唐吉卻還是猶猶豫豫的找不準方位下不了口,真的急煞人。
「我就知道小吉心氣高,怎麼願意受委屈到我們那麼個小廠子去……」打消了顧慮,大嫂的話轉了風向又變得酸溜溜起來。
「小吉你肯定還有什麼事,說,又不是外人怕什麼?」再怎麼樣大哥也比唐吉多曬了十幾年太陽,他早就明白唐吉來找他一定是有事相求,此時又多喝了幾口,在酒精的作用下那股子沉睡已久的氣概按捺不住地明明就要醒過來。
唐吉也是喝了幾口提氣的玩意,趁此氣味相投之機順其自然地月兌口而出︰「其實也沒什麼,我也是出來的匆忙了沒多準備,沒想到一到這里租房子找工作什麼的開銷也大……本來想讓家里匯過來,可又怕來不及;剛上班也不好問公司支,就只有向您們開口……」
「小吉你這就見外了,我們是什麼關系?古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還問家里要,我們在這里又不是死人!讓家里人知道以後我們回去還有臉見人嗎?沒問題,要借多少盡管開口。」大哥仰起脖子把碗里的酒喝了個底朝天,那股子氣概徹底地冒了個干淨,顯出了不少男子漢的模樣來。
「再說了就沖你這麼看得起我們,我們也不能不幫;大叔是看著我長大的,再說句不好听的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還給我們帶來那麼多東西,那兩條大魚你們自己都舍不得吃,卻要大老遠的送給我們——老家的魚絕對是自然的正宗的好吃,不像這里花錢買的都是人工養殖的沒味道。更難得的是你還有心想到你大嫂,給她買水果讓她美容……你問問她,家里除了我還有誰會對她這麼好?」大哥瞅著干瞪著眼的大嫂拖拖拉拉地說了一大堆,意在加重開導她的砝碼。
唐吉瞄一眼大嫂還是不放心怕她再來個雙劍合並的絕招,為了咸魚能夠翻身趕緊攔在前面說︰「我也只是暫時借用救一救急,快了一個月最遲也不會超過兩個月,等一拿到工資就馬上還給您們……」
「騷尿也灌不死你——你大哥趕頭刀的都把話說絕了,我又不是那種一毛不拔的小氣鬼。你們家里人都厚道你也懂情懂理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的還怕你跑了不成?不過我們那點錢也是平時熬苦食淡地摳出來的,不容易啊……你上班的公司大吧,工資也不會少拿吧?」面對大哥少見的男子漢氣概再加上咸魚水果的作用,大嫂終于沒再故伎重演,但知根知底的她卻仍然顧慮重重。
「大嫂您放心——在我們公司做得好的早就有房有車了,您看我哪里比別人差?要不然人家也不會要我……」為了打消大嫂不該有的顧慮,也為了在他們面前顯示顯示自己,唐吉把定心丸提前給她服下。
「一看小吉就有出息——說到房子就想起你老大,听說他在外面混的不錯都要在城里買房子了?你們兄弟都可以呀!大哥我把話說在前頭,日後你一定比你老大都強。」把話說在前面的大哥,伸出舌頭來舌忝一舌忝由于臉上沒肉瘦得腮都包不住而露在外面的牙齒,以說明自己獨到的見解。
「他們和您們一樣也不容易,都是靠自己奮斗出來的。」「倒街不倒巷」,在外人面前唐吉還是向著自家大哥不願揭他的短。
「我們哪能和他比呀!我們打工的就是干一輩子也別想在城里買什麼房子……」大嫂的低調難能可貴地低,低得她都抬不起頭來。
「別听你大嫂說她就喜歡哭窮——我們也不差,在外面這麼多年我們也沒白混,多了不敢說什麼十萬八萬的還能拿得出……」大哥是個高明的剽竊者,唐吉的「倒街不倒巷」理論立馬就被他發揚光大了。
「你就海吹吧——不過說的也是,這些年我們大本事沒有,只靠自己一雙手但總比在家里強。就是比不上別人也從來不做昧良心的事,從來也不會給家里抹黑……」
大嫂終于從婦人之見中走出來,傳承了一些大哥的男子漢氣概,同時收起合並的雙劍,一時之間便達到了和諧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