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雲 第27章 母子身陷邯鄲城

作者 ︰ 橫笛落梅

五個月後,秦國將要進攻趙國都城邯鄲的消息傳來。

邯鄲全城戒嚴,只許進不許出。呂不韋情知不妙,當機立斷,重金買通趙國警衛和把守城門的官員,哭哭啼啼、假稱急赴陽翟老家奔喪,得以換來出城文牒。

呂不韋坐在車中,讓異人和隨身僕人化妝成車夫,逃遁而去,繞路趕赴秦地。

異人驅車疾馳,一路塵土飛揚,不時遇到拖家攜口去往邯鄲的民眾,沿途村莊煙焰升騰。大戰將至啊,能順利月兌離險境,異人心中不免對呂不韋萬分感激。

異人︰幸虧先生機敏,異人才月兌此劫,先生之恩,永生難忘啊!

呂不韋換過異人驅車,笑道︰潛龍騰淵,趙國已經奈何不得我們了。只要保全了你我,犧牲了什麼都值得---

異人︰不知趙姬可安好?

呂不韋︰夫人將要臨盆,事發緊急,路途顛簸,實在難以同行。我已經安排人護送她容身于怡紅院老板給安置的一處秘密住所,你就不必多慮啦!

異人,你一定要記住。現在,趙姬的事情,由我來辦理。你必須暫時忘記她們,更不能讓秦國宮廷知道這件事情,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面。

如果,有一天你真正得到了王位,到那時候才能名正言順地接回她們母子,也就無人敢再加非議。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異人︰先生高明,真乃吾一生之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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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去往秦國路上的一處偏僻館驛,呂不韋鴆殺了陪同異人多年的僕人。

異人傷懷不已,撫尸痛哭。

呂不韋勸說道︰欲成大事,就要不得婦人之仁。常言道無毒不丈夫!否則,如何封其之口,能使公子在趙國的經歷不被泄露呢?你要是覺得愧疚,回到秦國,可以厚待其家屬。

甚至以後可以賜給他的宗族很高的爵位。但現在,不能有一點疏漏,威脅到公子的前程啊!

異人聞言止住悲聲,「那就听從先生的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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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9年正月,趙姬在邯鄲產下一子,取名趙政,即後來的一代雄主秦始皇(嬴政),當月,秦軍兵分三路,全面攻擊趙國。1月,秦將王陵率6萬秦軍圍困邯鄲。

至于大量古籍指稱︰趙姬是懷了呂不韋的孩子兩個月後嫁給異人的,這種觀點歷來頗有疑問,基本上屬于詆毀秦國宮廷的無稽之談,其依據沒有一個站得住腳︰

1)異人邂逅趙姬的時間不確定、趙姬的身份不清楚、呂不韋與趙姬的關系不清楚、甚至連秦始皇真正的生日也不清楚,大量古書包括《史記》反而將其標注的一清二楚,其他更加重要的歷史事件卻模糊不清,人為穿鑿的痕跡過于明顯,欲蓋彌彰,完全不足為信。

2)呂不韋如果想鵲巢鳩佔,那麼異人就是傻子嗎?就算異人愚鈍,秦國宮廷能人匯聚,在諸國也眼線密布,涉及王室血統方面的重大問題,呂不韋又能瞞過誰?

3)呂不韋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商人,遠遠算不上富商大賈,春秋戰國時期很多王侯、貴族甚至擁有貨幣鑄造權,他要投異人所好,又如何敢去冒險欺騙異人,就是異人喜歡上了呂不韋的妻妾,也要等她們產子後再說吧?呂不韋在這個事情上不可能犯糊涂!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4)假如呂不韋真是秦始皇的生身父親,呂不韋是為謀奪秦國政權,那為什麼沒有走出父子相認的關鍵一步,其自身反而被秦王趕出京城,去往河南的封地。又過了一年多,各諸侯國的賓客使者絡繹不絕,前來問候呂不韋。秦王恐怕他發動叛亂,就寫信給呂不韋說︰「你對秦國有何功勞?秦國封你在河南,食邑十萬戶。你對秦王有什麼血緣關系?而號稱仲父。你與家屬都一概遷到蜀地去居住!」呂不韋一想到自己已經逐漸被逼迫,害怕日後被殺,就喝下鴆酒自殺而死。這就更加明晰了︰古代講究君權神授、血統至上。秦始皇明確地指出血統問題,就是為了明示天下,回擊謠言,這說明秦皇對此調查的非常明白、證據確鑿-----與呂不韋非血緣關系。如果他們之間存在血緣關系,那這事情掩蓋還來不及呢!

5)秦始皇之母是趙姬確鑿無疑,秦始皇滅趙國後還專程去邯鄲「坑殺了其母親家的仇人」,趙姬家族是屬于趙國的名門望族,但後來衰落了,而且肯定發生了巨大的變故,結下了不少仇人。能夠導致一個名門望族崩潰的最終推手只有趙王本人,也就是說只有趙王的宗親貴族能夠分割趙姬家族的財產和霸佔其家女子(或被賣身為奴),呂不韋不是王室宗親,最多只能是他買下了趙姬為奴為妾並把他獻給了異人,這樣問題又轉了回來。如果秦始皇真是趙姬和呂不韋的孩子,就是呂不韋不說,趙姬又如何瞞得住?

6)呂不韋自家的情況包括其妻子兒女,史書上沒有任何記載,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但是呂不韋,其他名人沒有交代明白的也比比皆是。《史記》里卻有兩處記載的異乎尋常的精細︰1)呂不韋獻趙姬2)楚國李園獻妹,兩者異曲同工,不吝筆墨,描述的繪聲繪色。後者時間還比較模糊,前者精細到月份,這是十分不尋常的事情。其他一些古籍(不引用《史記》的),對此表述卻非常謹慎,甚至絕大多數根本沒有提及。對此我們十分困惑,懷疑是司馬遷進行了演繹的成分頗大。

7)呂不韋如果向異人獻出趙姬,實際上是害了他,因為這會威脅到異人的太子地位。

所以,我們可以認定︰呂不韋絕對不可能是秦始皇的生父,秦始皇的生父就是異人!

趙國邯鄲正在經歷殘酷戰火,無暇再去與已經逃逸的異人計較。大戰之後,趙國內衛通過怡紅院的玉翠兒,輕易就把趙姬母子找了出來。

本來有人提議干脆殺掉她們母子,但是李牧等人向趙王提議︰趙姬母子名義上只是一個小商人呂不韋的妻妾和兒子,殺了母子二人,對于未登王位的異人來說,反倒成了掩蓋、洗刷其污名的一種解月兌。不如暫且留下來,作為將來與秦國討價還價的籌碼。老子跑了,就拿兒子充抵繼續作人質。

趙王同意如此處理,趙姬母子從此就在趙國的嚴密監視下,艱難度日。除了每月少量的米面間或有粗布衣服,趙國內衛府派人定期給送來,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待遇了。

寒來暑往、春花秋月。

趙姬搖動著嬰兒的吊床,低吟淺唱著哄孩子入睡。

趙姬漿洗孩子的尿布、在太陽下晾曬。

趙姬悉心地扶著孩子學習走路,不時擦去臉上的汗水。

趙姬耐心地裁剪布料,為趙政縫制衣衫,自己也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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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政︰媽媽,快來看!一群鴨子飛上天啦!

趙姬抬頭仰望︰那是大雁,天氣寒冷了,它們要遷徙到溫暖的南方去。

趙政︰那它們為什麼要在天空中排成人字隊形呢?

趙姬︰大雁們回家的路很遙遠,途中還會有老鷹攻擊它們。大雁排成整齊的雁陣,在它們的天敵看上去,就像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就不敢輕易發動攻擊了---

趙政︰飛在最前面的,是雁群中的國王嗎?

趙姬︰也許是吧。

趙政︰媽媽,我也想當這樣的國王,有一天,帶著媽媽回家去。

趙姬喃喃地說︰政兒會的,我們會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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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兩個無依無靠,相依為命。警備森嚴,她們無法走出宅院半步。

怡紅院的玉翠兒見著她們可憐,不時派人送來一些飲食、物品接濟,大部分被士兵以檢查的名義扣下,只有少量能到達趙姬手中,這也算是雪中送炭的大恩大德。呂不韋也差人來秘密見過了玉翠兒,厚贈之余,讓她傾力打探趙姬母子的消息。

趙政,就在這樣的囚籠環境里度過童年,一天天長大成人。

就連書認字,請不來師傅,也全是由母親趙姬親自教習,所用的筆墨、竹簡、硯盤是李牧派人悄悄送來的。

李牧有時候還讓人給趙姬送來一些新作的衣裳,但趙姬瘦弱了很多,並不十分合體。

少年的趙政,消瘦羸弱,形單影只、沒有玩伴、除了母親無人听他訴說,他變得沉默寡言,顯現出完全不同于一般少年的沉郁。

他最喜歡的事情,居然是站在門口,出神地觀看門外熙熙攘攘的行人。這時候,母親總會走到他身旁,溫柔地模著他的肩頭。

「政兒,跟娘回屋吧。」

「娘,爹什麼時候接我們回去?你總是說快啦,快啦,我都沒有見過爹爹,該不會他不要我們了吧?」

趙姬往往無言以對。

趙姬對于趙政月兌離童稚年齡、異乎尋常的沉默感到擔心,她總是努力設法讓孩子能找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快樂。

玉翠兒派人送來的肉食,只要士兵能交給她的,她一口也舍不得吃,只有看著趙政貪婪地吃完了,才放寬心。這日,玉翠兒又派人送來了一只燒雞,到了趙姬手里時,只剩下一條雞腿。

「娘,你吃一口嘛---」,趙政拿著雞腿說。

「好吃嘛?慢點呦。娘不喜歡吃肉,你都吃了吧。」

「娘,你總不吃,孩兒也不吃了---」

「好啦,娘吃—點-----」

小趙政總算盯著母親吃了一小口肉,小臉上綻放出開心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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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庭院門口來了一個頭戴斗笠、走街捏面人的藝人。

「賣面人啦」,一群孩童圍著藝人的擔子開心的嬉鬧。

趙政聞聲急忙跑到了門口,花花碌碌、栩栩如生的面塑鳥蟲、百獸、人物頓時吸引了趙政,趙政看得入神。

「小家伙,要不要買一個?」

門口的士兵驅趕著︰快走,快走,此地不可停留。

趙政急的哇哇大哭起來。

趙姬心中不忍,狠心拔下頭上的玉簪,塞給警衛的趙國士兵,央求說︰大人,可憐孩子喜歡,就給他買一個吧。

「那好吧,快點啊---」士兵模出幾個銅錢給了趙姬。

母子兩個急忙挑選,趙政高高興興挑了一個老鷹形狀的面塑,手舞足蹈,小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鷹抓兔嘛,這個小兔子面人就送給孩子吧」,

捏面人的藝人把面人遞給趙姬,迅速把她的手用力一按,壓低聲音說︰夫人,保重!,說罷,大聲吆喝著離去。

趙姬奔回屋里,捏碎了面人,里面有一卷捆扎密實的帛書。

「吾在秦安好,遙祝汝母子平安。日夜思念,不敢忘懷。姑且寬心以待,容吾計議,

相會之期,誠不遠矣。---異人」

趙姬痛哭流涕︰「時已六年,惟得此書。妻兒汝竟忘乎?六年的苦楚,妾身自知。可憐政兒,也受牽累。我憂慮夫君的安危,每每夜不能寐。可夫君你直到現在,才給我們母子傳來音信---蒼天啊,這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啊?」

趙政怔怔地站在母親身旁,「娘,是爹爹來信了?」

趙姬噙著著眼淚,重重地點頭,一把將趙政攬進懷中。

「孩子,是你爹----,我們的苦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娘,孩兒怕見他。孩兒只要和娘在一起。」

「傻孩子,大雁早晚是要離巢高飛的,哪能總讓娘抱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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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望眼欲穿。

又過了三年,公元前25年,安國君即位不到三日,突然暴病亡故,趙正的父親異人繼承了秦國王位,是為秦莊襄王。異人如約封呂不韋為秦國相國,趙正被立為太子,異人下令呂不韋不惜一切代價從趙國迎回趙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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