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最新消息,位于草埔厄爾騏達大街,因為資金原因遲遲尚未竣工的的原多加以維爾高樓酒店,昨日下午被新投資方爆破拆除。據投資方稱,未來將在原址重新新建該處建築,作為該集團在本地的辦事處,並出租部分商業樓層,進行娛樂,飲食,酒店等集綜合功能于一體的多元化商業大廈,以促進本地經濟,文化和商業活動的進一步發展。」
天氣很糟糕,雨一直下,游計明跪坐在街角避雨處,看著不遠處電視里播報的新聞,雙目呆滯,毫無生氣,即使被風帶來的雨水淋濕了半邊身子,也無動于衷,仿佛身邊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的絲毫興趣。
就這樣不知道了多久,一把黑色油布傘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他的頭頂,姜仁靜靜地站在了他的身旁,目光復雜地看著面前這個認識了多年的「朋友」。
…………
「你是怎麼做到的?」意識很詫異地問道。
「什麼怎麼做到?」姜仁不知其意,仍舊沉浸在之前不久發生在眼前的事情里。
「那個瘋狗啊!你怎麼可能一拳就放倒了他的?按道理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的。」意識說。
「你說的是這個啊!」姜仁鄙夷地對它說,「還是高手呢你!這點常識都搞不明白。你好好想想,哪有一個人,一口氣跑個七八百米,還能夠沉聲靜氣蓄力擊拳的,而且還可以擊發出高速的拳腳來?好歹讀書時我也是參加過接力賽的好手,一開始看到他跑得那麼猛,我就知道他來到近前肯定是氣血虧虛,我此時不乘人之危更待何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意識恍然大悟。」看來你如今也會抓時機了,在大伙面前可是顯擺了一回呢。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不怎麼高興啊,怎麼了?「
「怎麼了?你難道不覺得心驚嗎?「姜仁回憶起幾個小時前的一幕。
…………
隨著泰剛比帶著手底下的人,陸續進入了尚未竣工被做成爛尾樓的十幾層高的樓房里,絲毫沒有發覺已經站在遠處一棟樓頂的任長風一眾人。
待看到全部的泰剛比幫眾都消失在樓房里後,任長風嘴角一翹,從身邊接過一個弟兄遞來的遠程爆破遙控手柄,手指放在了鮮紅的按鍵上,輕輕摩挲起來¬;¬;————只要一按下去,未來的阻力就會冰消玉釋。
姜仁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等待著最後的決定。其實姜仁是反對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的,因為他本身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的人一般都不願意違背本心去行事,按照他的想法來說,真刀真槍地對干,更顯得光明磊落些,也更凸顯出強者的實力,陰溝里翻船,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常人看來只是運氣的原因,更何況,自從意識來到腦子里喋喋不休後,姜仁潛意識里都覺得天理昭昭,自有報應,一個人的惡事做多了,遲早是要還的。如果任長風真的活埋了這兩百多人,日後死得更慘也說不定,所以他有點擔心那冥冥中的注定。
任長風也在猶豫,任誰一手捏死那麼多人,也會被滿手的鮮血所顫栗,對方雖然可惡,但是很多人都罪不至死,只是錯誤地跟在了可惡的人身後,如果這也是一種錯,那罪責該由誰來承擔呢,痛苦是否也會傳染到他的心畔?——即使如他,手里人命無數,也會在取走對方的生命前給自己一個理由的。
大家都沉默了。
仿佛毫無預兆一般,任長風的手指壓了下去,眾人就感到腳下一震,只看見那幢高樓瞬間冒出來滔滔的塵霧,濃到遮天蔽日,向四周緩緩散開來,然後是那麼巨大的聲響,隆隆地敲擊在了所有人的耳膜里,掩蓋住了包裹在其中的嘶喊慘叫,高聳的樓層就像積木般塌陷了下來,那里面的人眼看是不能活了。
「真夠狠的!「意識唏噓道。
姜仁悄悄看著任長風如刀削般的側臉,沒來由地感到像有什麼東西把他和對方隔開了似的,再也靠不到一起了。
三天後,競標會上,結果毫無懸念,洪武集團奪得了工業區廢料回收再加工的標的,邁開了洪門在本地星火燎原的第一步。任長風以及幫會上下都很高興,信心膨脹,準備大干一場。但是值此高興之時,姜仁避開了這些利益和野心至上的家伙們,獨自一人來到中國城。
游計明很慘,但是姜仁想不到他會那麼慘,原本白皙發福的臉龐,如今污油片片,黑瘦嶙峋,雙膝以下骨節斷裂成三截,被他用破布條纏繞在大腿根部,靠著兩個小板凳拖行著。
姜仁一直以來都很恨他,恨他背信棄義,恨他利欲燻心,可如今看到他如此,再對比他之前的風光無限,財富無邊,內心還是沒來由的一陣悲戚。
「你為什麼不回國去?」姜仁頂著傘對他說,即使斷了雙腿,在國內的財產也應該還能讓他那麼落魄的才對。
「都沒有了,還回去干嘛?」游計明不敢面對姜仁,背過臉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姜仁疑雲遍布,細問之下,方才得知事情又有變數。
在此之前,游計明游弋于本地利益群體之間,雖然經過那麼多爭斗,卻因為自身有著天生存在的優勢,又是國內唯一的收購商,而沒有遭受清洗,反而受到的禮遇有加,利益基本沒有受到任何損害,一直到事情發展到洪門介入,以及泰剛比以強橫武力掃蕩各個幫會之時,結果不言而喻要在這兩家之間產生,游計明方才收起不羈的心情,慎重地選擇了靠到洪門這一方來,但是背地里卻還是和泰剛比若即若離,藕斷絲連。
游計明是正兒八經的應試教育下的產物,不是幫會的人,內心根本不存在信義的理念,只有利益才是他所看重的東西,所以結果不言而喻,泰剛比得知了內情,怒了!毫無疑問,他的下場很慘。可是更慘的是,那段時間,游計明新娶的第二個年輕老婆為了防止游計明在雅加達偷腥,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在他被抓的時候,他的老婆也被這事情給牽連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綁架到了泰剛比面前。通過利用這個女人,泰剛比使用了各種無人道的手段,威逼著游計明交出了半生積累來的財富,可憐游計明苦心經營了十幾年,而今都化作了烏有。
姜仁無語了,如今他富了,游計明卻一貧如洗,想想以前的忍氣吞聲,際遇悲苦,事情的結果與大半年前何其相似,不過對象卻輪換了過來。
「跟我回去,我們把事情辦好了,你還有機會重來一次。」姜仁沉默回味了良久,對游計明說道。
「我哪里還有臉回去,他們何曾把我當做朋友來看。」游計明內心已死,更多的是羞愧。
「怕丟人做不成大事,只要有我在,不會有人有任何異議。機會是自己爭取的,我和朋友們被你打敗過也還是是挺到了現在,如今換成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再作打算吧。」姜仁看看雨止,收起傘,緩步回到街口一部本田商務車里,開著車門,坐進去,就那麼對著不遠處的游計明,掏出支煙,不緊不慢抽起來。
時間靜靜流淌,當姜仁快抽完煙的時候,游計明拖著殘軀來到車門前,語氣變成了懶洋洋的︰「話說你請人迎貴客什麼的,怎麼也不給我找把輪椅來?再說了,我記得你從來不抽煙的啊!」
姜仁將煙頭一丟,忍不住捂著嘴咳嗽了一陣,才翻著白眼對游計明說︰「為了你,老子才破戒了,不然我不找點事做拖延時間,你不就爛死在這里了?」
「臭小子,會用計了!來幫把手!」游計明吃力地撐起身體伸出手來。
姜仁沒接他的手,一提溜抓著他的衣領帶到身旁的座位上讓他坐好了,仿佛終于完成了心里的使命般松了口氣,招呼司機就開車離去了。隨著車子輕快的遠馳而去,車上飄來了一句話︰「听說如今你是本地第一高手了,是不是真的?」
天氣很熱,汗如雨下,再如雨下,始終如雨下,這樣的天氣碼字,簡直是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