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見信時為父已化為塵土隨你們母親去了,正如我所願,我又能和她在一起了。我已滿足而無憾了。」
內容至此,無落款。但看的出是寫給他的孩子的,幾個人把信放在桌子上,默默的推出門去。
話說那一日,劉四劍把眼淚抹在初蝶的眉心,藍光四射聚成光球風出門去。劉四劍看見藍光中有一個人,定楮再看,竟是他死去二十年的亡妻,藍光中,她依然還是二十年前的模樣,正看著自己笑。劉四劍不顧一切的跟著藍光去了。
藍光往浮游山飛去,劉四劍也跟著上了浮游山,此事天色已黑,少的可憐的月光無力的看著這個亡靈沉睡之地。紅光落在亡妻的墳墓里,不見了,劉四劍揉揉眼,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竟來到亡妻的墓前,他心里一涼,正要離開,忽听幕後有人說話︰「等等。」
劉四劍納悶,是在說自己嗎?他一點一點的回過頭,什麼都沒有,一定是听錯了,他自嘲的想,人一上了年紀什麼都不好使了。
剛一轉身,又听到有人說話,「老頭子。」
這次劉四劍確定的確有人說話,他頭皮發乍,拔腿要跑,聲音又說︰「別跑,是我呀。」
劉四劍又一次慢慢轉過頭,看了一會兒,竟是死去的妻子,一襲白衣二十年前的模樣,如紅光中一般,站在墳頭上看著他笑。劉四劍臉部抽搐,嘴唇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
「不認識我了?」說著從墳頭上走下來,走到劉四劍眼前。
「你?」劉四劍手指著她︰「你真的活了?」
「是啊,我活了。」
「你不會走了吧,你不會再走了吧。我不是在做夢吧?」劉四劍眼楮眨都不眨一下,生怕眨了眼會消失了。
他的妻子搖頭不語。
劉四劍突然孩子似的摟住她。
「回家,回家,」他摟著她的肩一步步蹣跚的走在山間。忽听有人喊他,他只扭了下頭便又扭了回來,只要她在,什麼都不需要了。
「老頭子,妻室我已經是死了的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現在你不是又回來了嘛,讓你一個人在浮游山待了那麼久,你不會怨我吧。」
「那天我跟著兩個人走了很遠,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才指導我已經死了。我本該在七七過後就投胎的,可到了閻王那里,他卻說我今世塵緣未了,也不會再有來世了,我問他那我要怎麼做呢?他只說了兩個字,‘等待’。我想你我今日的重逢也許就是未了的塵緣吧。」
「這是……什麼意思?你還要走嗎?既然還要離開我,為什麼還回來找我?」劉四劍激動的嘴唇都有些抖了。
「我在黑暗中看到一個紅色的光球,我就跟著走了,不知怎麼就到這了。我早就已經死了,不可能長時間留在這里,你願意跟我走嗎?我已經沒有來世了,如果你願意,我們就化為塵土一起隨風而去吧。」
「我願意,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他們度過了美好的三天,可劉四劍不知道,只有他自己能看到早已死去的妻子,他想讓別人都知道他不再是那個孤獨的老頭子了,可惜沒人能看到他簡單的驕傲。
第三天晚上,晚飯後,她說「老頭子,你準備好了嗎?我們這就上路吧,我回來的期限到了。」
「好了,」劉四劍笑的很從容,「你等我給孩子留封信。」
信寫完後放到了桌上,他們雙手緊握,同樣從容的目光,同樣燦爛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門開著,風吹進來,他們慢慢的化掉,慢慢的融為一體,慢慢的流走了。
桌上的信被風吹到了床下,又三天後,來到他家的幾個膽大的年輕人發現了,看過了,放在桌上,離開了。
這事不久傳遍了整個小鎮,傳出小鎮,自此,一個出生在奚縣的女女圭女圭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後,閑來無事的調料。
劉氏表面上雖然接納了初蝶,但內心深處的不安卻始終難以言表。她還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家里這個麻煩除掉。水雨澤察覺已久,心中苦悶卻又難以開口,就這樣一天拖著一天走。
一年後的一天,盧氏的母親病了,把初蝶托付給劉氏匆匆回了娘家。
初蝶在小床里爬來爬去,時不時的看幾眼劉氏。劉氏看著她,此女的相貌,怎是人間可有的,如玉般的肌膚,紅色長睫毛下有著一雙清澈能攝人心魄的眼楮,如此完美,最讓劉氏恐慌的是她光亮如血的紅發,像極了紅翡。不同的是紅翡的頭發不是全紅,而初蝶的頭發卻紅的沒有一根雜色,她才一歲,卻比紅翡看起來更美麗更不食人間煙火,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呢?會有多少男人沉迷她的美貌呢?她,她不會是紅翡的今世來報復自己的吧?想到這里,劉氏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不,不會的,紅翡投胎前是要喝孟婆湯過奈何橋的,她會忘記生前的一切,。可她是妖啊,會和人一樣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嗎?她會不會就直接投胎了呢?會不會又回來了呢?會不會就是現在的初蝶呢?她只是重新來過,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只是還小還不會說話而已?啊!她在笑,她在沖自己笑,是笑自己終于明白了嗎?不!不!不!
劉氏想的就快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突然站起來,「不行,不能把她留在這個家里,我要讓她死,我要讓她世世代代都死在我的手中,」她自言自語著一步步靠近初蝶。
初蝶見她過來,咿咿呀呀的叫著,伸出兩只白藕般的小手要劉氏抱。劉氏走到她的小床前,顫抖著伸出兩只樹皮般的滿是皺紋的枯手,一把掐住初蝶的脖子,著了魔似的用力掐下去。
初蝶「哇」的一聲哭了,她的紅發掃過劉氏的雙手,劉氏頓時感到手背傳來刺骨的疼痛,「啊,」她猛的把手松開退了數步,再看手背,已滿是鮮紅,道道發絲的劃痕格外醒目,劉氏顧不了許多,疼痛把她拉回現實,大喊救命,「來人,來人啊!」她的叫喊聲,初蝶的哭聲,混在一起,路過的下人听到了,知道一定出事了,直接闖進屋里去,在外面玩啥的四個孩子也一同跑進屋里。
除了盧氏回娘家不在,其他五房都到齊了,她們表面上擔心盧氏的傷,實際確是來看笑話的。自從那位六夫人娶進門,水雨澤便照顧不了那麼多一個一個冷落了,本就嫉妒,再加上上次馬上要到來的春天一下子變成了冬天,更是恨極了盧氏。
這五房除了二房肖氏沒有生養外,每房都生了一個女的兒。大房霍氏,女兒名叫 影,五歲了。三房穆氏,女兒名叫雪菡,三歲了。四房余氏,女兒名叫靜竹,也三歲了,她和穆氏一起娶進門的。五房胡氏,女兒名叫慧歌,二歲。盧氏進門一年後生了初蝶,幾個房頭都嘲笑她生了個女妖,說她上輩子不知做了什麼缺德事,這輩子遭到報應生出了這麼個半人半妖的東西,還當寶兒似的養著,不如趁早扔了也罷。盧氏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偷偷哭過不知多少次了。水雨澤不知是看盧氏處處受欺負還是在幾房妻室中只愛盧氏一人,對她寵愛有加,沒有因為盧氏生了初蝶而改變,反而倍加呵護,再加上生下初蝶後死而復生,水雨澤更有種十分珍貴的東西失而復得的珍惜。
這一次的意外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五房妻室誰都不敢過問,但每個人心中都大概有所端倪,她們不但沒有為劉氏的傷擔心,反而暗地里都有些樂極生悲的喜悅,都演戲般夸張的把自己的女兒從初蝶身邊帶走。
大夫來了,為劉氏包扎好後問道「老婦人,您是被何物所傷,在下從未見過。」
「這,沒什麼,不小心而已。」
打發走了大夫,下人為劉氏熬藥去了。
「你們幾個也都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沒有能降妖的高人,」劉氏躺在榻上閉著眼楮眉頭緊皺。
「是!」五個女人假惺惺諾諾的點頭。
「母親,」水雨澤從外面匆匆進來,他一早出去忙祖宗留下的綢緞生意,回來剛一進門便听說劉氏被初蝶傷了,心中慌亂,小跑著奔到劉氏的住處。他推門而入,看見劉氏在床上躺著,五房妻室帶著各自的孩子在一旁站里,初蝶在小床里哭的很厲害,卻沒有一個人管。他走到小床邊抱起初蝶哄了哄轉身走到劉氏的榻前,「母親您……怎麼樣?」
「托你的福,還沒死。」劉氏把頭扭到一邊。
水雨澤走到五個妻室前面,她們都把頭低下了。水雨澤怒火中燒,低聲吼道「滾!」五個女人嚇得都哆嗦了一下,領著女兒出去了。
他又回到劉氏的榻前,一只手抱著初蝶,伸出另一只手去模劉氏的手,劉氏把手換了個位置,水雨澤模了個空,停在半空不自然的縮了回去。
「母親,您……」水雨澤看著劉氏滿是紗布的手。
「澤兒,我早跟你說過,不能把她留在這個家里,你就是不听。剛才她一個人在那兒玩兒,我想過去抱抱她,手剛摟住就被她的頭發劃的滿是傷口,大夫說從沒見過這樣的傷,還問我被什麼傷的,真是難以啟齒啊,丟人!她把家里弄的人心惶惶,今天把我的手弄成這樣,說不定哪天就要了我這條老命,如果你還不想辦法,那我可要想辦法了,我已經讓她們找能降妖的人了。」劉氏說完閉上眼楮不再理會他。
「可是母親……」水雨澤是想問劉氏為什麼別人都沒事,卻只傷劉氏一人,可畢竟是他的母親,這種大逆不道的質問他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