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瀆詞 第51章 第四闋 璧已微瑕 二

作者 ︰ 沐淅

朱華妃依仗身世恩寵,于宮中橫行囂張,宮中嬪妃多與其交惡,太後與皇上正是盛怒,更是無人敢出聲為朱華妃求情說上一句。

唯有朱才人戰戰兢兢,似要開口,卻先白了唇色,濕了眼睫,顫如滴雨嬌荷。

「皇上——姐姐她——」

中然冷冷看過去,朱才人咬了唇,其色柔裊單薄,令人不忍再苛責。

太後冷道︰「朱才人與朱華妃是同族的姐妹,朱華妃所為,朱才人是否知曉?」

朱才人聞言慌忙伏跪在地,哀聲泣道︰「太後娘娘,臣妾不知!皇上——」

中然一嘆,道︰「起來吧,」又對太後道︰「母後,婉如一向膽小,想來與此事是無關的。」

太後冷道︰「那卻未必!」

綿蠻笑道︰「太後不知,華妃自恃位分皇嗣,其實多是欺辱這位同族妹妹呢,臣妾的宮人有一日去太醫院為臣妾取藥,還撞見過朱才人偷偷找原太醫看治傷勢呢。」

太後看向原太醫,道︰「此事當真?」

原太醫早已嚇破了膽,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忙道︰「確有此事,朱才人找微臣偷偷要過治療刀傷和燙傷的藥,因為華妃娘娘惹不得,朱才人還哀求微臣不要告知他人。」

中然聞言扶起朱才人,憐惜道︰「原來你身上的傷是這樣得來的,你為何不告知朕呢?」

梳蟬見了,只冷冷看了一眼嬌笑如春的綿蠻。

原太醫又道︰「而且微臣為朱才人把脈,還發覺朱才人體內也有大量麝香。」

太後聞言更是怒極,若不是皇上攔在身前,幾欲一個手杖便打向了朱才人。

「你身為皇上嬪妃,便該為皇上綿延子嗣,竟將身子弄成這般!」

綿蠻笑道︰「太後息怒,哪里有嬪妃會願意自己沾那種東西?何況朱才人恩寵不深,麝香又是極名貴的東西,朱才人哪里能得那許多?」

太後聞言會意,怒視朱華妃,道︰「給哀家去搜未蘇閣!」

朱華妃聞言面如紙白,身上已是不住的戰栗。

梳蟬不由道︰「母後,皇上,朱華妃畢竟懷了孩子,無論怎樣,先讓她起身吧,畢竟只是四月,這寧德宮的泥金磚還是冷的。」

中然一嘆頷首,宮人上前扶起了朱華妃。

然過不多久,宮人回來,捧了一個錦盒進到殿中,原太醫見了那錦盒之中的東西,道︰「這是寧心丸,其中便含有大量麝香。」

太後一怒,舉起手杖打翻了那錦盒,盒中藥丸滾落在地,麝香清香郁郁,滿殿馥然。

然而在座的嬪妃都不由掩了絹帕,梅婕妤更是急道︰「還不快將這髒東西拿出去!」

中然深嘆一聲,對朱華妃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朱華妃已是泣不成聲,抱著肚子,含淚看著中然。

太後道︰「朱才人,你說!」

朱才人嗚咽著,搖首只不敢開口。

太後喝道︰「你再不說,莫怪哀家不客氣!」

朱才人這才哽咽道︰「華妃娘娘說臣妾雖與她是同族,卻是旁支,不配懷有皇上的孩子,因此臣妾入宮後,華妃娘娘便每隔幾日便叫臣妾去未蘇閣,讓臣妾——服用此藥——」

朱華妃聞言心中更是驚怒,見著朱才人如弱柳一般依依倚著中然,卻不敢出聲怒斥。

中然冷道︰「華妃,你還不肯認嗎?」

華妃聞言只是嗚咽不止,中然冷道︰「你若是不肯招認也無妨,莫怪朕便要就此治你的罪了。」

朱華妃聞言情急驚恐道︰「皇上——皇上,臣妾冤枉!」

「你還敢說冤枉!」

「臣妾雖然——雖然給朱才人吃了寧心丸,但是,曹雅妃的孩子真的不干臣妾的事!臣妾可以在此對天立誓!」

梅婕妤冷笑道︰「到了此刻,華妃竟還要狡辯嗎?」

太後冷冷一笑,道︰「華妃?皇上還未正式下詔,也未行過冊封典禮,她算得什麼華妃?」

朱華妃聞言捂著肚子,神色更是痛楚。

梳蟬沉默許久,終于道︰「無論怎樣,華妃如今都懷著身孕,兒臣知道母後痛心曹雅妃的孩子,但若是因此而再失了華妃的孩子,母後和皇上豈不更傷心?華妃當日央求晉封妃位,以求心安產子,便暫留了她的封號,一切都待華妃產子後再定奪吧。」

太後聞言更怒,中然卻道︰「皇後所言有理,便先將華妃送回未蘇閣,不準華妃邁出未蘇閣,亦不準任何人探視,一切都待華妃產子後再行定論。」

太後再要開口,中然已下了旨,太後只得悻悻作罷,只道︰「茗兒殘害皇嗣,原太醫知情不報,都是死罪,罪不可赦!」

梳蟬道︰「此事雖人證物證俱在,然而笙兒還是不肯招,朱華妃又一再喊著冤枉,便將這兩人先收監吧。」

中然道︰「便依皇後所言。」

朱華妃哭泣不止,被宮人簇擁著離去,卻已不是眾星捧月,只是層層網罩,密不透風的森嚴。

朱才人亦是垂淚低咽,可憐之狀,惹人憐惜。

綿蠻輕笑道︰「朱才人深受華妃之苦,卻也痴傻的很,為何不告知太後和皇上呢?」

朱才人倚在中然懷中,嬌楚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曾告知過皇後——」

太後聞言便生怒意,看向梳蟬,梳蟬輕握了雙手,都不曾抬首,垂著的眼睫流過薄薄倦意。

然太後不及出聲責問,中然卻收回了扶抱著朱才人的手,淡了語氣,道︰「已是查了一夜,便都各自回宮歇息吧。」

中然說罷再不看朱才人一眼,向梳蟬道︰「皇後回宮好好歇息吧,過幾日便是清明,傷人傷心的日子,又經了這一夜的累,朕更擔心你的身子了。」

梳蟬聞言淡笑道︰「臣妾令皇上憂心了,皇上才更該顧惜身子。」

朱才人見了中然忽然冷落了自己,竟轉而對皇後溫懷相待,一時不知所措,怔怔看著,幾忘了拭淚。

綿蠻卻是抿了唇,唇上笑意與胭脂一般濃麗香膩,杏眸之中卻是微冷了三分。

梳蟬回到廣夏宮中時,天已見亮,星月都殘。

櫻兒候在宮中,熬著等了一夜,見了梳蟬和翠翹回來,忙端了銀耳燕盞來,道︰「奴婢見著娘娘這樣晚沒有回來,娘娘身子本來就弱,熬了這一夜,更是傷血氣,娘娘先喝了這燕盞,安神養血,再去睡吧。」

翠翹見了櫻兒直接端了湯盞進來,便道︰「這燕盞若是涼了,更是傷胃,你該先拿去熱一下。」

櫻兒笑道︰「姐姐放心,奴婢不知娘娘什麼時候回來,而這燕盞若是一直溫著反倒壞了味道,所以用了兩個小爐子熬了兩碗,一直換著熱著,這一碗正好是熱的。」

梳蟬聞言笑道︰「你當真是有心,」又對翠翹道︰「這樣的心思你也該學著些,想來日後足可待夫君。」

櫻兒微紅了臉,翠翹也羞道︰「娘娘又取笑奴婢,奴婢才不嫁人,一輩子服侍娘娘,趕也不走!」

梳蟬一笑,對櫻兒道︰「你等了這一夜,也困乏的極了吧?先去睡吧。」

櫻兒笑道︰「奴婢不礙事的,奴婢侍候著娘娘先睡下吧。」

梳蟬笑道︰「翠翹跟著本宮折騰了這一夜,明日該要她好好歇著,所以明日廣夏宮中上下便由你看著,所以,你先去歇著吧。」

櫻兒聞言行禮退下,翠翹服侍梳蟬更衣。

「太後今日怎麼對娘娘這樣客氣?」

梳蟬這一夜終于散了發髻,才覺朝凰髻高梳緊的痛,才覺金釵鳳冠壓的重,扶了額角,笑道︰「你也知道,太後一向不喜歡本宮,今日這般,便必是有緣故的。」

「緣故?」

梳蟬笑道︰「太後以為華妃今日這般處境,本宮定會落井下石,所以不過是希望本宮能推波助瀾,才好借了本宮的手罷了。」

翠翹笑道︰「難怪娘娘當時說要留了華妃的封號,太後的臉色那樣難看。」

「本宮是不願遂她的意的,只是,本宮不願,自然有人會願的。」

「娘娘的意思是——」

梳蟬一笑,看向窗外,星已不見,月只一筆虛痕,檐上石麒麟,蜷伏張揚,立臥不定,正合著這皇宮之中的歲月波瀾,一起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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