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院中慧安和尚的聲音含混地響起︰「放開灑家,不然同歸于盡!」彭丹秋的聲音道︰「笑話,我們還要在此等人,還不能逃開,怕你大和尚報復啊。忍忍吧,人等到了,我們自會逃遠,倒是大和尚你自求多福,但願有人路過會救你。」慧安和尚怒道︰「無知小輩,你真不怕死麼,我可咬了。」從和尚含混的聲音中李筱根感覺和尚似乎嘴里含著一物。心頭猛地一跳,急忙走出房間,來到院中查看,這一看腦中嗡了一下。
原來和尚竟然在摔倒時咬住了掉在地上的「肉白骨」花枝,直到被彭丹秋拖出屋子也沒有松口。李筱根忙道︰「大和尚何苦如此,真咬下去你也沒命了!」又轉頭對彭丹秋道︰「切莫激他,這花枝劇毒,若破了,要命要命。」彭丹秋听聞,神色一變,對著和尚道︰「放了你我們一樣沒命,不可!」慧安和尚惡狠狠道︰「那一起死吧……」話音未落,彭丹秋一把捏住他整個下巴,另一只手在腦後一拍,和尚嘴上失控,把花枝吐了出來。
彭丹秋哈哈大笑道︰「惡僧,想用這玩意威脅我,想得美!」說完一腳踩在「肉白骨」上,碾了碾,道︰「沒了,看你還有什麼辦法……呃……」這一碾才想起來,壞了大事。抬腳一看「肉白骨」的青汁被碾一地,花香中瞬間多了一絲清涼,聞之頭腦發沉,雙眼欲裂。慧安和尚、李筱根皆是大驚失色。王盼兮輕捂額頭,緩緩坐了下去。
慧安和尚雙腿狠蹬,道︰「快放開我,會要命的!」彭丹秋問︰「你會解毒?」慧安︰「少羅嗦,快放開,再不服藥來不及了!」彭丹秋一听伸手向慧安懷里模去,掏出一個小瓶,問︰「這可就是解藥?」慧安和尚怒罵︰「解個屁,快給灑家服一顆!」彭丹秋看了下瓶中有五顆小小的藥丸,取出一顆喂給了慧安和尚。見他大口吞下,知道此藥即使不是解藥,也對抵御這花毒頗有益處,于是每人服食了一顆。
慧安和尚見自己的五顆藥丸一下沒了四顆,好生心疼,道︰「這藥只壓得了一時,要速去尋解藥,快放了灑家,不與你們為難便是。彭丹秋也有些慌,穩了穩心神道︰「大和尚,你知道如何解這毒?」慧安和尚道︰「灑家如何知道,出了這門,自求多福便是!」彭丹秋道︰「你既然這般說,那我們可要把你再吊起來,然後自去尋醫了。」慧安和尚吼道︰「直娘賊,見到你之後,灑家就倒了大霉,說吧,你要如何才肯放。」彭丹秋道︰「我如何都不肯放你,除非你帶我們一起尋藥,醫好了我們的毒,自會放你離去。」慧安和尚道︰「罷了罷了,由得你,放開灑家雙腿如何?」彭丹秋晃晃頭道︰「不妥,即便縛著雙臂,我也怕打不過你。」和尚罵道︰「婆婆媽媽,那你道怎生是好,灑家不能走路,難道你背著不成?」彭丹秋道︰「何必如此麻煩,將你綁在馬上就是了。李筱根聞言搖了搖頭道︰「不成的,馬早死了!」彭丹秋大驚失色,沒想到這毒這般厲害,片刻時間毒斃兩匹健馬。心中暗到︰好險好險。
彭丹秋思量了一下,自己中了這毒怕是沒力氣背著這重和尚。這和尚也同樣中了毒,應該也沒有余力逞凶,于是上前去,解開了和尚腿上的繩子。和尚起身道︰「事不宜遲,速走!」李筱根道︰「慢著,要給老高留幾個字。」于是走進屋中,倒水研磨,廢了好一段時間才給高達留了個字條︰高兄勿憂,王小姐已經掌握,切勿莽撞,等我等回來再做打算,務必務必!
字條安置妥當,慧安和尚催促上路,李筱根又道︰「慢著,我們這般出發,毒隨香走,豈不是害了路人?」和尚耐著脾氣解釋︰「不會的,我們身上的香味,離開這‘肉白骨’的花汁,就沒有毒了。」李小哥道︰「切莫騙我!」慧安和尚道︰「不會,快走吧!」李筱根又道︰「且慢!」這下連彭丹秋都不耐煩起來,問道︰「你又有何事?」李筱根道︰「彭大俠,你鞋子上面尚有花汁。」彭丹秋想想也是,于是小心翼翼月兌下了那只鞋子,生怕花汁沾到身上。然後道︰「你可還有多余的鞋?」李筱根從屋中取出一雙,鞋子稍小,但彭丹秋勉強可以穿下。
一行四人,連夜出了門,道路也不甚熟悉,只是一路向北模索而行。三個漢子倒是無妨,可苦了王家小姐。約莫有半個時辰的光景,前面出現了幾戶人家。彭丹秋問李筱根︰「可有銀子?」李筱根隨手模出一錠,問︰「這錠銀子十兩,你要何用?」彭丹秋遙指了一下農院道︰「踫下運氣,買幾匹馬來!」
李筱根三人稍歇片刻,彭丹秋牽著一匹花色駁雜的馬走了出來。李筱根豎指贊道︰「彭大俠真有辦法,這麼晚也能買到馬!」彭丹秋道︰「哪里,半夜吵醒人家,連嚇帶求地買了匹馬來。
彭丹秋扶了王盼兮上馬,對李筱根道︰「想不到小哥家資頗豐啊,隨手一掏就是一錠銀子。李筱根笑道︰「小弟潦倒,哪有銀兩,這些是那蝶兒姑娘為了讓我專心看護花草所贈。」彭丹秋輕哼了一聲道︰「李小哥,不是我多言,那女子舉止輕佻,必非良善之人。小哥不要被美色所迷,誤入歧途!」李筱根忙解釋道︰「彭大俠誤會了,她只是調皮,人很好的。」彭丹秋道︰「這個不必多言,我相信小哥冷暖自知。」
這話一說,李筱根也不好再解釋什麼,心中細細一想,也覺得蝶兒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心道︰冷暖自知,為什麼自己在對王小姐時,能相守以禮,可對待蝶兒時,就變得有些輕浮。是自己不好,還是真的蝶兒有問題。想到蝶兒,那長長的睫毛,和水靈靈的大眼楮仿佛又俏皮地出現在面前,不禁又把剛剛的想法拋到腦後,自語道︰「籬前野人痴,一諾守孤枝。願赴佳人畔,何惜鞍馬濕……」
忽听得馬上幽幽一嘆︰「野人,野人,明明是才子佳人,何來野人之說……」李筱根一听,臉上不禁有些發熱,低聲道︰「胡亂吟的,不足姑娘一哂……莫要說笑了」王盼兮微微一笑,道︰「李公子放心,我又不是那蝶兒姑娘,專喜歡看你發窘的樣子。」這話一說,李筱根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哎,姑娘……」尷尬得不知怎麼回話,只好急趕兩步走到前面,跟上彭丹秋,與他並肩而行,走了沒多久,漸漸趕不上腳程,又落到了後面,不停叫道「慢些……」。
四人一騎,夜行倒是無妨,等到天色亮起,路上行人紛紛側目瞥著四人,抑或三個兩個的扎堆耳語。彭丹秋看了看自己這一行人︰馬上馱著位姑娘,馬下綁著個和尚,自己拎著個棍子走在前面,最後面還跟著個書呆子一樣的李筱根,這個陣仗也難怪路人好奇。于是又向李筱根要了些銀兩,買了件大號的長衫,給慧安和尚披了起來,遮擋住身上的繩子。
慧安和尚本來就胖,天氣炎熱容易出汗,這長衫一上,更是熱得受不了,大呼要休息休息,弄些吃喝。正巧一家飯館遠遠飄著菜香,慧安大踏步徑直走去,彭丹秋三人也是又餓又累,跟著和尚走了過去。
跑堂的小二一見這奇怪的四人,愣了愣,呆頭呆腦地問走在前面的慧安和尚︰「這位大師傅,您這是要干嘛?」慧安和尚翻起圓滾滾的眼楮,狠狠地瞪了瞪他,粗著嗓子道︰「當然是吃飯,難道來取經啊!」
四人一桌,彭丹秋吩咐小二道︰「好菜你看著多上些,不怕花錢!」小二答應一聲,跑向後堂。慧安和尚一彎腰,咬起桌上的茶碗,再一仰脖咕嘟嘟喝下一碗涼茶,一松口,碗「 鐺鐺」掉在桌子上。飯館周圍眾人見這和尚好似沒有雙手,又是把好奇的目光瞥了過來。
待到飯菜上來,三人都舉起筷子,慧安和尚則是雙手被縛,無法用餐,只好看向彭丹秋,彭丹秋就看向李筱根,李筱根道︰「罷了,我來喂你便是。」慧安和尚雖然凶悍,但是這葷戒倒還是守的。
饑腸轆轆的四人,一頓胡吃海喝。彭丹秋和慧安和尚本來飯量就大,李筱根則是湯餅吃得久了,鮮美菜肴入口更是食欲大漲,就連嬌弱的王家小姐也是吃了兩大碗飯。最後李筱根結帳時,足足花了三兩銀子。
和尚打了個嗝,站起身來道︰「一會兒都換上快馬,天黑之前就能到,這就起身吧!」李筱根聞言隨著和尚向外走。這時王盼兮輕扯了彭丹秋的袖子一下,低聲提醒道︰「這和尚帶我們的去處怕是有危險。」彭丹秋應道︰「嗯,有理,可是除了跟他去之外,也無他法。」王盼兮道︰「將到和尚所說之處時,彭少俠還是手持利刃,近身挾持為妙,以防有變。」彭丹秋點頭︰「姑娘提醒的是!」
四人飯後都換上了馬,當然李筱根懷中的銀子重量又輕上了幾分。日頭偏西時,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銀杏林中。這樹林一條條小道七扭八歪的交織著,不便騎馬,四人只好牽馬而行。慧安和尚似乎對此地相當熟悉,快步在前面引路。李筱根三人跟著和尚彎來繞去,感覺越走越低,似是進入了一塊谷地。彭丹秋緊貼著和尚而行,袖子一翻一柄匕首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