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升暗降
「師父,師父您怎麼回來了。」殷若飛滿臉驚喜,趕緊磕頭跪拜。
韓素生滿臉笑容,看著他磕頭後連忙伸手攙扶,「飛兒快起來。為師回來,幫你家王爺看看這香灰之事。」
雖然事情□□不離十了,但是容靖澤做事一向很細,他這次送藥回來,正好順便看看這查出來的尼姑庵案中的香灰是否就是他之前說的那一種。
事情自然是肯定的。韓素生雖然不懂這尼姑庵的香灰怎麼到了侯府,但這種事本也不歸他管,只管喊過殷若飛倒跟前,仔細詢問他學習情況。
韓素生對殷若飛實在是喜歡,打從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十分投緣。這孩子干淨、容貌好,尤其聰明的緊,對藥草毒經悟性極高。他本以為這輩子恐怕不會有傳人了,事情多的忙不過來,有沒有看上眼的弟子。誰知道這茫茫人海中,老天爺就把殷若飛送到了他身邊,僅僅是憑借著幾本書幾顆草藥,竟然學到了這種程度,實在是讓他驚喜不已。
若不是對方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他真想把人要過來帶在身邊。
如今看看,這孩子留在師弟身邊倒也挺好,起碼這最寒冷的日子居然沒有毒發,倒是小飛功勞不小。
容靖澤看著師兄拉著殷若飛的手說話,那臉上的神色十分和藹。算算師兄的年齡,若是成親生子,孩子恐怕比殷若飛還要大些,也知道師兄這是把殷若飛真的當成兒子一般看待了。
容靖澤小時候就出宮療毒,好幾年間為了控制病情,都和師父師兄在一起。和皇上太後比起來,師父師兄待他的方式反而更讓他覺得親近。畢竟皇家先君臣再父子兄弟,總是有些隔閡,疼愛的方式也無非是賞賜。不過似他皇兄這種疼愛方式,已經是打□□年間到現在都稍有的,他也知足了。
容靖澤是打心里敬重這位師兄,幼年中毒時,他雖然口不能言,心里卻明白,師父師兄日夜不眠不休的勞累,只為了他一條性命。
從小在宮中長大,看慣了算計爭斗,就算是母後和皇兄,平素將他愛若珍寶,卻也是吩咐宮女太監照顧他,何曾這般對過他。一開始他脾氣驕縱,並沒有把人看在眼里,稍有力氣就摔碗砸壺的,宣泄因為痛苦而帶來怒氣。
在宮里他並不是好脾氣的,那些欺負被他打罵的宮女太監雖然表面不敢說什麼,但是背著他做些小破壞,甚至咒罵他。劉妃也正是由此收買了他身邊人下毒。
可是不管他如何不懂事,師父師兄卻始終待他如初,親切卻不諂媚討好。
從那時候起,容靖澤才算是體會到了普通人的感情。
師父為了他操勞數年,過世之前,還在看著醫書,努力尋找破解他身上寒毒的解藥。
師兄為了他年逾三十卻還孑然一身,穿山入林去尋那些可遇不可求的藥材,以求為他清毒。
上輩子師兄隱姓埋名居住京城,以期隨時能控制他的毒發,有次打听到邊疆有一種藥材能入藥,特意叮囑他保護殷若飛後才遠去。而他當時身上卻也有事,因為這一點小事,竟然耽誤了歸期,回來時只看到了那薄棺之中已經死去多日的人。
他後悔莫及,師兄更是郁郁而終,只是沒想到這事情後面還另有推手,連他也不能抵抗,最終氣怒之下毒發身亡。
這一世回來,不光他要改變殷若飛的命運,也要改變師兄的命運,讓他們都好好的活著。而那幕後的推手,恐怕已經快要露出端倪了。
有師父在,又有容靖澤好一番夸獎,殷若飛自然是樂得親自下廚,熬了道湯,炒了幾個小菜。
假期這些日子,在王府中實在憋的難受了,他就會跑到廚房,跟著御廚學著燒菜。
好在他領悟力實在是了得,燒菜上也算是有天分,一個月里倒是學得頗有幾道拿手菜肴。
「師父嘗嘗這個。」有師父在,殷若飛說什麼都不肯入座,只肯在一旁隨侍,親手幫師父布菜。
容靖澤吃一口看一眼,見那師徒倆看都不看他,心里越發的有些發酸。他一向拿師兄當親兄長看,此刻看到對方滿心眼的都只有殷若飛,這心里竟然不知道羨慕師兄,還是羨慕殷若飛。
可惜他這一番表情,殷若飛師父壓根就沒看到,倒是最後韓素生覺得他吃的實在太少了,讓殷若飛給他盛了一大碗熱湯,叮囑他一定要多多進補。
往常師兄在的時候,容靖澤最高興,也覺得最幸福。可是這一次不知怎麼的,心里不舒服的很,偏偏又不敢臉上帶出來,生怕師兄看到誤會。等到白天上課,更是不想上半天就回去。
殷若飛瞪大眼楮看著他,仿佛從來不認識他一般。
「看什麼看,本王臉上開花了不成?」
「花倒沒有,只是有點認不出。」實在是不懂從來不愛上學的澤王殿下,什麼時候這麼敏而好學了。
如此熬了十來日,一向心寬何事都不在乎的澤王竟然消瘦了不少。好在韓素生這次回來是送藥,停留不了幾日,住了些日子就要走。
容靖澤只覺得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氣,又是高興又是慚愧。虧師兄臨走還拉著他的手,仔細叮囑他要按時吃藥,不可逞強亂用內功。
容靖澤重重點頭。
韓素生又去叮囑自己的徒弟,又把這半年的一些心得交給他仔細學習。
看著師父離去,殷若飛心里空落落的。他前世深受師父大恩,卻沒來得及報答。而此生卻又不能說出,短短幾日,他雖然侍奉身邊,但總覺難以償還一二。可是又不肯太深,免得師父起疑。
尤其是這幾日,澤王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善。重生之說,他不想說,也不敢說,更是沒有可說。這種神鬼之事,露出風去說不得他就被拉出去打死或者活活燒了。
香灰的事澤王壓下來了,當初抓人的那幾個衙役被分散到了他處,真正知道這件事的,大概只有皇上,澤王和殷若飛,連京兆尹都只以為是普通的訛騙案。
「王爺,為什麼不動手。」殷若飛有些急了。「就算不能要林振宗的命,先去掉他一層皮也好啊?」
「蛇打七寸,這事表面查下去,只查到了幾個小螻蟻身上,既不能動了林振宗的命,也不能掉他的皮。你以為林振宗會在乎區區一個何氏的命?還是他會在乎小林氏的命?」有林家長子林振祖的高密,容靖澤一直秘密監視林家乃至殷家,他手上雖然握著不少的消息,但是若是想致林振宗、林振業這兩兄弟的命,還遠遠不夠。
容靖澤比殷若飛多活了幾年,知道後面還有一場浩劫,甚至于他就是死于這場浩劫,為了皇兄,為了師兄,也為了其他他要保護的人,他一定要提前找到這件事的元凶,將浩劫扼殺在萌芽中。
苦苦尋覓良久,也沒有找到蛛絲馬跡,正當他懷疑是否他行動太早的時候,接到了林雲兒傳出來的消息。這消息一入手,他只覺得後背冒涼氣。若是果然如此,那這場浩劫恐怕是計劃了十幾年了。
「王爺?」
「要想算計別人,除了要腦子好用,還要看的長遠。一時的勝負算不得什麼,最終的勝負才是關鍵。」容靖澤微微一笑。雖然他知道殷若飛也是重生一世,但是他畢竟只是經歷後宅爭斗,須知這朝堂上乃至這世間,可沒有後宅那般簡單。曾經他自詡聰明絕世,不也是落得枉死麼。「若是沒有把握的時候,你只需靜靜蟄伏,以靜制動,將敵人一舉擊斃。」
「……是,臣受教了。」殷若飛不是糊涂的,也是痛恨對方算計祖母,一時激憤。
此時被勸阻,也知道自己確實過于毛躁了。這林家若是這麼好收拾,哪里還會在毫無家族支持的情況下,爬上庫部郎中這個位置。
此時他沒有能力將對方一擊斃命,他只有等。
等的日子並不好過。
殷若飛每每想起,都恨得從睡夢中驚醒。原本他只是懷疑小林氏,此時有了證據,卻依然不能動作。
兩人若無其事的繼續生活。容靖澤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殷若飛確實咬牙強撐。
這件事沒有給林振宗帶來任何影響,反而因為旁的事,林振宗受到皇上嘉獎,更是調任兵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而林家老三林振業更是厲害,已經官拜左丞,位極人臣。
「司庫一職油水甚豐,如今天下富饒太平,恐怕幾十萬銀子都撈去了。」知道他有問題,還會讓他繼續囤積?笑話。
「如此說來,他這算是明升暗降了!」殷若飛了然地笑笑。
司庫雖然是五品,但是確實一部之主,說白了官雖然小,卻能當家作主。而兵部侍郎看起來官升兩級,其實上面還有兵部尚書管著,反而倒是能讓他掣肘。
「王爺,皇上知道這件事麼?」
「本王跟皇兄透了個底,卻沒全說。」事實太過駭人听聞,他根本無從解釋他為何會知道多年後。
朝堂上暫時穩住了,這後宅又亂了起來。
隨著小林氏兩個兄弟升官,這侯府又再次暗流涌動。左相幾次邀殷海城喝酒,甚至上門來,都是為了小林氏。
殷海城心里雖然不太樂意,但是和林家兄弟同朝為官,又是顧忌其他的,也就順水推舟,放了小林氏出來。
當然,對外說的好听,小林氏病好了而已。
小林氏自從這次之後,行事更加小心翼翼,頗是溫柔小意地侍奉殷海城幾天,殷海城見她似有悔改之意,也就點頭不提此事,只是這當家之權,卻是別想了。
對于此事,陳氏仿佛不知道一般,該吃吃該喝喝,好好的養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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