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獄之間。咖啡館的氣氛凝結了一分鐘,又或者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很短。
「恰好說到點子上了。」秦殤笑起來的樣子帶著三分邪魅,讓他本來就帥氣逼人的臉龐頓時多了一種攝人心魄的誘惑︰「我們也正是想問問魚大,有沒有關于三無和這次血示的信息。」
漂亮的太極,順勢就將問題推回了魚大身上,並且此時加上嘲風的詢問、小空的急切,壓力比剛才更大了。
魚大提著壺,繼續有條不紊地倒著咖啡,然後從容地端到了小空面前,看上去是那樣的無所謂,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真的是波瀾不驚,絲毫不被這些虛無但鋒利的攻勢所影響,只是他掩飾的很好,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無所無謂的態度,以至于包括他自己在內,在場所有人都忘記了一件事,魚大還沒有問小空喝什麼就給他倒了咖啡,這原本是魚大從來不會犯的失誤。
直到咖啡穩穩地放在了桌上,魚大終于一挑眉毛笑道︰「奇怪的很,今天都來問三無,黑羽問完,洛宸又來問,現在連嘲風都來問,這個原本大家眼中不起眼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重要了?」
這句話本就應當說,因為確是個問題,所有人也不意外魚大這樣的反擊,但這句話卻不好回答,無論是實話還是謊話都不好回答,仿佛是道無解的題。
就在其余人還在極快運轉思維來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魚大果斷的打出了第二手牌︰「更加奇怪的是,我已經不是管理層的主事人了,很多東西已經不在我掌控內,我現在只是這間咖啡店的老板而已,為什麼你們這麼多人來問我一個在血獄並不顯眼的人?又憑什麼認為我一定知道?」說到這里,魚大看到眾人的眼楮里都有些為難的神色,當下心里已經知道反擊成功了,于是補上了最後一刀︰「要找資料的話,去找黃葉吧,說起資料存檔,沒有人比他手里的更多。」
現場頓時一片啞然,仿佛忽然關掉了聲音,咖啡氤氳的熱氣升起來,擋住了一些或銳利或深思的目光。
「我才不管什麼三無呢!」一股帶著稚氣的聲音忽然沖出來,像一把巨大的剪刀將凝結的氣氛一劃為二︰「我只是擔心我的朋友進了血示,三無什麼的,是誰啊?」正是小空的聲音,澄澈而干脆,那刀刃上不但沒有鋒芒,還顯得笨拙,這樣直倔而粗鈍的剪刀卻反而無招勝有招,魚大、洛宸、秦殤都像是被人在胸口錘了一拳,對于三無的去向所下的暗自較勁在這樣直率的眼中竟然是毫無意義的爭端。
事實上三無也的確並不重要,在血獄,沒有誰的生死是至關重要的,何況還是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他只是一根引線,是洛夜盟決心將火燒向魚大的防御陣地,炸毀他淡然的偽裝,以露出那份掩藏在與世無爭之下的潛在動機的引線,也是拔河的所在。
正如之前黑羽的「無稽之言」,魚大知道三無的事,他甚至了解一舉一動,雖然他看上去只是個喜愛咖啡的中年男人,但是咖啡館絕對不是他真正的志向,洛宸了解他,至少比絕大多數人了解,所以她必須逼他亮出底牌。
而至于三無,似乎真的有什麼秘密是魚大並不想說的,所以,這場拔河般的拉鋸戰才這樣無聲的進行著,連柯一夢都看出了事態的不正常,然而小空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于此,他關心的是橙子。
他忽然出聲的打斷,其實也在嘲風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想到小空會直接橫插進這場看不到烽煙的戰斗里,也不希望他有任何參合,所以起初才提議上二樓,但是由于……
但好在事情也並不算是糟糕,小空忽然打破的僵局似乎讓局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在嘲風一直端著的咖啡杯終于靠近唇邊的時候,魚大改變了注意,忽然直接拋出了自己的底牌︰「不想繞圈子了,我本來也就不喜歡說話太繞,只是血獄里的敢說敢做的直性子,不多了。」說著看了一眼小空,但小空明顯心不在焉,臉上堆滿了煩躁,這引得魚大忽然笑了起來,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可愛的小動物,拿著天真,是人性深淵里幾乎難以見到的。
「三無參加這次血示其實並沒有任何問題,住戶參加血示再正常不過了,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帶著一臉不屑的笑容,他拉開了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張紙,仿佛是順手一般向洛宸他們丟過去。
秦殤一伸手凌空接住,立即將眼楮投向紙上,可惜看到的是他並不感興趣的內容,而這也是魚大所料的。
「這就是我從黃葉那拿來的三無的資料,也就這麼多。」魚大將手一攤,示意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然而秦殤卻顯然並不買賬︰「這的確是三無的資料,但是這是老資料,說白了,是廢資料,我們想知道的並不是這個。」
「噢?那是那些資料?你們不會以為我情報局做事的吧,我本來的職業也就是碼點網絡小說騙錢罷了,資料搜集不是我的專長。」說話間,魚大已經端著他的咖啡走到柯一夢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似乎很喜歡這個位置。
「魚大,既然都已經打算亮出底牌了,那麼現在裝糊涂有用嗎?」洛宸的聲音像寒泉一樣垂落下來,看來是真的打算攤牌了︰「很多人可能並沒有太過注意這個普通的男孩,但他是我洛夜盟的人,他的動向我有注意過,本來他的確如這張資料上所記錄的那樣,普通開朗的大學生,好不特殊的一個人。」洛宸根本沒看過那張紙,但是她已經知道上面寫著什麼,顯然魚大會拿出這張紙來敷衍他們,早在她的預料之中,因此她也不打算再繞了,直接將話拉開,往明的說了︰「可是……就奇怪在半年前,他明明從血示中生還著出來了,可是卻失蹤了,起初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個別人的生死,我們也無法完全左右,不過……」
「不過他之後又接了一次血示,不過行蹤卻神出鬼沒的,所有人都沒在意,然而他卻又奇跡般的一個人活了下來,那時候你就開始覺得這其中有問題。」魚大的態度居然完全逆轉了,直接把洛宸想說的話接了下來︰「直到這一次,他的血示時間明明還沒有到急迫不已的時刻,但是他卻依然鬼祟的出現,參加了另一個血示,這就完全正對了你的猜測……」
「是的,我一直都覺得血獄之間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什麼任務活下來就活下來了,它里面的學問可大著呢。」洛宸的聲音有明顯的提高,似乎這個話題讓她維持的淡定出現了一絲裂縫,甚至動搖︰「魚大,明人不說暗話,就直說吧,你也暗自研究過不少吧?你難道沒有懷疑過三無其實已經死了,而他所謂的‘活著回來’不過是怨靈以他的身份開始存在于血獄之間了,他參加任務就是為了屠戮和危害其它的任務執行者,從而保障無人可以平安生還?」
「啊?」一聲驚呼搶先了一步,魚大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只听到旁邊的椅子倒地的聲音,小空僵硬而顫抖地站起來了,眼神里充滿了恐慌︰「那橙子……橙子豈不是太危險了?」
邪瞳會社,綠色的光妖冶地閃爍著,狂亂迷惑。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像是忽然被撕開的裂帛,但還沒等聲音在走廊里的回音徹底消失,那聲音就戛然遏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雜亂而痛苦的聲音。
橙子感覺到她已經被死神推到了鐮刀下,身體交織著窒息與疼痛,那紅色的裙角像是惡魔的血舌在伸動,不斷在她眼前勾勒的邪惡的輪廓,與綠色的光影之間讓人錯亂,更何況此時被勒緊的喉嚨正在從身體里抽干空氣,腦子里已然混沌了。
背下還傳來劇烈的疼痛,是拖行摩擦而產生的劇痛,她掙扎著、踢踹著,可是卻沒有阻止拖行的繼續,一根項鏈戴在她的脖子上,而另一端卻抓在一只枯骨般的手爪上,是那個紅衣少女,長發遮住了一只眼楮,她邪獰地笑著,將項鏈變成一條繩索,勒住橙子的脖子把她向前拖著,速度很快,仰面朝上的橙子根本站不起來,只能感覺死亡在交織著逼近。
也許是求生的本能做出最後的反撲,又或者面對死亡時一切都瘋狂起來,橙子的掙扎從猛烈到虛弱再到猛烈,她就像是一只被摁在砧板上的魚,在用盡生命的狂亂跳動,做出可憐而無奈地掙扎。
雙腳亂蹬將地上的黃土踢得飛揚起來,雙手在拉著項鏈,企圖扯斷或者拉開一點,不至于勒的那樣緊,可仍舊徒勞,她急了,已經慌亂到毫無理智了,她伸手越過頭頂去亂抓。
忽然,她模到了一只冰冷的手,像是干枯的落葉般,但是卻奇寒的一只手,她知道是那紅衣女孩,她顧不得思考了,本能地伸出指甲亂抓,隨著她用盡全力的一抓,一般的手必然是皮開肉綻,但是她的觸覺卻能清晰感覺到,那是枯木里飛出妖蛾的感覺,有許多飛蛾般的蟲子,突然間被一抓而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