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空低著頭,倔強而又痛苦的笑著,像是一種無力的自嘲,看起來是那樣讓人心酸。
嘲風伸手搭在小空肩上,他知道小空的痛苦,就如同他是那樣擔心小空一樣,從進入血獄開始,那暗無天日的歲月里從不見一絲陽光,然而小空的出現給了他信念,甚至改變了他消極而放浪的人生,他是照進嘲風黑暗世界的第一束陽光,也是第一個讓他覺得,原來正能量是那樣奢侈但無比美好的幸福。
嘲風從某種意義上算是一個「孤兒」,他甚至不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他只知道爸爸並不喜歡他,仿佛他的出現意味著一個災難的誕生,母親是因為分娩時難產導致大出血死亡的,也就是說,從他一出生的那天起,他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忌日。
父親看著他的模樣總像是在看一個敵人,一個一出現就帶走他摯愛的人,也許父親曾經想過被對母親的愛寄托在對兒子的愛上來,但這不過是嘲風所認為的也許,而事實上是父親被酒精徹底俘虜了,他總是在沉溺于酒醉後的歡樂或苦痛時,對他充滿了厭憎,當父親盯著他的時候,那便是他整個童年里最懼怕也最心痛的眼神。
所以他的世界仿佛是一座冰雕而成的城堡,冷漠而晶瑩,只是他關上了城門,再也沒有誰能夠進來,他以為這是一種防御,但沒有料到,困住的人其實是自己,畫地為牢。
所以很多年的時間里,在那個近乎一場啞劇般的內心世界里,除了冰雕的城堡緊緊鎖住了一切希望,同時忘記了鋪排月亮,于是,那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光。
他有點自閉,總是用俊朗而無害的痞氣微笑來應對一切贊嘆或噓聲,一切的謾罵或敬仰都再也驚不起他古井般的心湖里任何一絲波瀾,包括父親的愛與恨,他早就不在乎了,即使成為了電腦界的一個傳奇,一個天才程序員,受到無數贊許或崇拜,他依然毫不在乎,他的世界依舊鎖在虛擬的程序字符中,就仿佛學習程序編寫就是為了與全世界隔離。
進入血獄是一個偶然,但是對他的生活影響並沒有其它人大,他原本就沒有朋友,也甚至可以說沒有家人,無形中省去了很多顧慮,而他原本的世界就是灰色的,這里灰色的天空和陽光對他而言並不是蕭條,只是換個了生活的領域與方式,生命變得刺激卻更加短暫了。
直到小空的出現,這個喜歡唱歌的男孩,他身上充斥著慢慢的正能量,直到在血示中,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危險逼近時不顧自己安危對同伴的他伸出援手,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有人真的關心他的生死。
那一刻,就像是一束陽光照進了冰城,黑夜里有了第一縷光,若原本就是黑暗里的生物,便不會去奢求什麼光明,但若光明曾經來到,任誰也無法忍受再次的失去,所以,他之于他,意義儼然已經不同了,甚至是……他用盡全力在這里生存下去的理由!
此時,小空肩上那只手輕輕移開,嘲風轉過身去背對著小空,他忽然有點怕面對著他會說不出來,因此背對著他說道︰「我們力量渺小的就像這滿地的塵埃,風一起,我們根本無力抗衡,從來誰都沒有能力去幫誰改變任何命運,因為我們並沒有具備那樣的能力,即便如魚大和洛宸他們那般實力超群,但他們做到的也僅僅是自保,說難听點,就是千方百計的苟延殘喘罷了,而我……可能其實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更別說橙子……」
小空沉默了,他知道嘲風是對的,他一直都知道,嘲風的話從來就不是無端的,真正邁不過這個坎的人,其實是他自己,是他不舍得,所以他在明知故犯的無理取鬧著,然而結果仍舊是束手無策,良久,他忽然開口問道︰「橙子是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嘲風笑了,轉過身來看著小空澄澈的眼楮︰「有,每個人都有生存的希望,只是旁人無能為力罷了,這里的一切只能靠自己,無論如何,她必須靠她自己的能力活下去,我們能做的只有相信她。」
「也許……只能如此吧。」小空抬起頭,不知什麼時候,血獄的夜空里多了一輪古怪的血月,妖嬈而淒涼,像是一個無奈的微笑。
然後嘲風卻在小空抬頭的一瞬間,自顧地回頭望了一眼,咖啡館的窗口透出些許微弱的光,像是夜色中的螢燭,仿佛風一拂就毀滅了,但在嘲風緩緩拉成一條長線的眼中,似乎是山雨欲來的先兆,那點微弱的燈光就像是一場即將燎原的火……
邪瞳會社。
時間仿佛凝滯在這一秒了,但是那遲遲的倒數「1」卻始終未落下,僵持在黑暗里,就像是一出默劇,只是並不滑稽,反而是種讓人窒息的氣氛。
橙子的手顫抖的不成樣子,但是手指上緊握的東西卻非常穩,手臂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起伏著,伴隨著觸電般的顫抖,滑稽而讓人緊張,但此時卻沒人看見,因為周身是無邊無盡的黑暗,黑得仿佛是置身在墨水匯成的河流中一般,深不見底。
就在剛才那凶險來臨的時刻,橙子周遭的世界也沉入了黑暗之中,就像被生生剜去了雙眼,但隨之而來的聲音讓她連適應的過程都沒有就開始了倒數,十分鐘找到發卡的任務,讓她顧不得失明,在黑暗里瘋狂地翻找著,甚至忘記了顧慮剛才的凶靈是否還在身邊。
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黑暗里如何找到一顆小小的發卡?因此無謂的搜尋顯然是徒勞,任憑時間流逝,也不過是平白向死亡逼近。
最後十秒,她幾乎就要放棄了,絕望的雙手扶著額頭,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仿佛這樣能緩解面對死亡的恐懼,可就在胡亂的撕扯間,她觸到自己頭上的發卡,是一個非常漂亮的橙子形狀的發卡,盡管這時候顧不得了,她幾乎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反應︰「我找到發卡了!」她大聲呼喊著,手中拿著自己剛從頭上取下的發卡。
只說了找到發卡,沒說不能拿自己的吧?自己的發卡也一樣算是找到!她是這麼想的,但是卻沒有任何的信心,她只不過是在賭,是絕望之下最後一次反擊。
但顯然她賭贏了,手中顫顫地握著發卡,倒數因她的呼喊而停下了,隨後,那聲音再次出現,卻帶著一種不甚情願的語氣……
「好吧,算你們厲害,居然能找到!」雷洛听到那聲音這麼說時,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好像一束光線照進了海底,把他從等待死亡的灰色世界里拉了出來,他沒有料到居然會這樣平白停止倒數,而事實上他對此其實無計可施,卻莫名其妙地過關了。
「看來其它人也在執行同樣的任務。」三無的聲音重新恢復了陰沉的冷靜。
雷洛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一點,從那女孩的話里明顯能听出來,是有人找到了發卡,然而雷洛卻能確信自己和三無什麼都沒做,若是與他們無關,但依然能順利渡過這個難關,顯然是其它的同伴完成了任務,而規則是只要一個人完成了任務,其它人也會得到幸免,于是忽然有了一種力量,雖然不知道同伴在哪里,但是至少這不是一兩個人的戰斗,頓時心里也緩和了很多。
然而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或者應該說這里盤踞的惡靈別有用心,雷洛懸起的心才剛剛放下,第二次沖擊就推到了眼前,黑暗中空靈的聲音又笑了起來︰「既然你們玩的這麼好,那我們就繼續來玩這個找東西的游戲……」
「這一次,找一枚戒指,時間還是十分鐘。」那笑聲像拂開的春風般輕快,就猶如這是一句美好的贊許,然而殊不知這卻是最怨毒的戲弄。
但這一次,雷洛顯然比上一次開心多了,也有心得多了,甚至開始懂得這個游戲的玩法了,當他听到戒指兩個字,腦海里立即想起了那具男尸!就在他剛才翻找的時候,他記得尸體的手上有一只指環!
在黑暗里辨別方向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雷洛剛才由于就動地搜索,已經走出了好些距離,現在模索回去還是花了好幾分鐘,但好在尸體還在,並且迅速模到了尸體指骨上的。
果然有一枚戒指,可是手指已經僵硬了,指環根本去不下來,正在雷洛煩惱時,一柄小刀出現在了他面前!
黑暗里看不見那刀上的寒光,只是能感覺到一股銳利的氣息升起,雷洛瞬間覺得這時候有人他在脖子上一抹,必定會讓他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來的倒下去,變成一句完全不會說話的冰冷尸體,就像自己此時手中緊握的那一具一樣,逐漸喪失溫度和升級,最後變成一個空殼,想到這里,頓時他對身旁的三無又再一次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