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戒指!」雷洛原本慣有的持重即將被打破了,牽皮帶肉的扯下了那只戴著戒指的手指,顧不得碎肉和已經在凝涸的血液,將戒指在黑暗里高高舉著,像是在宣誓著勝利。
倒數又一次停下了,少女的笑聲時隱時現,並沒有第一時間稱贊也沒有恐嚇,而是隱隱約約地笑著,仿佛是誠心在折磨雷洛的耐心,以徹底擊潰他最後一絲冷靜。
這時候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拍上了雷洛的肩膀,那力道把握的非常準確,既能引起雷洛的注意,也不會顯示出過度的攻擊性,可即便是這樣,雷洛還是打了個激靈,渾身猛烈地顫抖了一下,隨之他感覺到那只手也顫抖了一下,似乎手的主人也跟他一樣,只是在極力壓抑著心里的恐慌。
一來一往,不用問,那只手肯定來自于三無,但雷洛卻皺起了眉,很是不耐煩,盡力保持著平和的語氣,但仍然能听出有些不爽︰「這個時候你嚇我干嘛?」
「我是在想……」三無顧不得雷洛語氣中的不滿,仿佛是在說著重要的發現,但他仍然沒有機會說完,因為就在他才說了四個字的時候,那少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些小東西沒意思,我要點特殊的,這次我要……一片女人的指甲!」
「女人的指甲!」雷洛最後一絲理智終于被扯斷了,這一片黑暗中他連尸體上的東西都拆下來了,現在眼下哪里去找女人的一片指甲?
「你是在耍我們!」三無的聲音充滿著一種陰冷的銳利,對象顯然是那下達任務的少女,興許是突然的清醒也或許是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已經對那少女的攻擊性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了。
然而理所當然卻又令人唏噓的是,那少女並沒有答話,而是笑得更加凶狂了,仿佛這種訕笑就是最好的回答,但是這始終不是確切的答案,做不得準。
「你在想什麼?」雷洛不由得緊張卻也清明起來,從視覺被剝奪開始,他一直都在逐步進入愈發慌亂的情緒中,並處在這種惡性循環中出不來,而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個預先設好的陷阱,並設好了誘因在將他一步步的往深處引誘,仿佛這就是那惡靈本身的目的,而視覺的失去就是重要的導火線,對于他這種以觀察力為第一武器的人來說,誤導性更強,以至于他一貫的冷靜和沉穩成了擺設,也暴露了他其實內心的缺失,他並沒有真正如看到的那樣冷靜。
但讓人費解的是,三無在頓失視覺之後,一連串的任務刺激下仍舊保持著敏銳,雷洛既佩服又慶幸更忌憚,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來看待身邊這個仿佛像是一直生活在暗處的幽靈般的人,對與不對,仿佛就是一念間。
于是,他直接地問出了一句話,他想知道三無究竟在想什麼,並且似乎必須知道!
「我覺得這些任務的意義根本就是在逼瘋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三無的聲音堅定中帶著一種隱隱的憤怒︰「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任務只是向我們步步緊逼的鋼刀,一味的完成,到最後我們都得死在這里!」
「你在做什麼!」柯里昂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感覺到身邊的雪冰似乎並不正常,一定發生了什麼,即便他看不見。
少女靈異地倒數聲里,隱隱夾雜著幾聲被極力壓抑的痛吟,是雪冰的聲音,雖然已經壓得極低,幾乎就要听不見了,若不是視覺上的缺失,這麼細小的聲音,未必會被注意到,但在這蚊鳴聲都會被放大的黑暗里,那聲音真的很難掩飾住,同時還伴隨著一些液體滴落的聲音,由此斷定,雪冰那里一定發生了什麼。
雪冰並沒有立即回答柯里昂,嘴里只是咬著牙嗚咽著低吟了兩聲,如果這時候有一點光,定然能看見雪冰額頭上豆大而細密的汗珠,已經因痛苦而緊皺的表情。
柯里昂似乎從那些咬牙的嗚咽聲中想到了,當即有點不知所措,既有錯愕的情緒在里面,也有些震驚,他始終沒想到,雪冰居然……
「指……指甲!」聲音雖然帶著細微的顫抖,但透著一股傲然的倔強,一瞬間仿佛能在一片虛無的黑暗里看到勝利者昂首的姿態和那指甲上仍在滴落的鮮血,是的,那是一只剛剛才被拔下的女人指甲,雪冰幾乎沒有絲毫的遲疑,就用隨身的小刀強行取下了自己左手小指的指甲,十指連心痛,光是想象都可以感知那是如何刻骨深沉的疼痛,卻被雪冰強忍著,幾乎一聲沒哼,連痛苦的低吟都是因身體強行抵御痛苦而發出的顫抖,將牙縫里的聲音擠落出來,這一切幾乎讓柯里昂呆住了,他沒有想到,一個女孩子,可以堅強果敢到這樣的地步,甚至令他這個七尺男兒汗顏。
「雪……雪冰……你……」柯里昂心中五味陳雜,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既有對于這個女孩子的勇決果敢將自己拉開了距離的落差感,也有對于殘酷現實心生畏忌的,頓時一種命運的悲戚感像是一個水氣球在心口炸裂了一樣,里面的水流正在緩緩淹沒心房,讓人覺得好冷。
但與柯里昂截然不同的是,雪冰的嘴角始終在抽搐中維持著笑容,仿佛是一種倔強的宣泄,也或者是已經對游戲規則徹底任命後淒涼的覺醒,她現在要的就是生存,其它的一概不重要。
「愣著干什麼?」雪冰努力讓聲音不要顫抖,強制鎮定著︰「趕緊探索啊。」
「探索?」柯里昂有種懵然未醒的感覺,仿佛忽然換了個世界,腦袋還沒有適應過來︰「探索什麼?」
「探索生路。」雪冰的聲音明顯加重了,通過聲音的判斷她應該已經從容的站起身來了︰「你難道想永遠這樣一個接一個的任務中心驚膽戰的?任務是無窮無盡的!」語氣中忽然透出一股冰窖般的寒冷。
「沒錯,現在我們完全處于被動,遲早被她玩死的!」雷洛心里一直哽住的地方被三無說破頓時像是覺醒了一般,天知道這些所謂的任務要持續到什麼時候,而要的東西也許一次比一次難呢,最後要誰的命也說不一定︰「看起來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她似乎想用任務拖住我們,剛才我們的注意力全在這該死的任務上幾乎都忘記對生路的探索了,這樣下去只能被她活活耗死,而這也許就是她的目的所在,現在我們已經成為了會員,只要找到方法離開就行了,只是……這黑暗里……」的確,黑暗是最大的難處,本身已經不辨西東了,再加上沒有視覺,要走出這間已經變成迷宮一樣的酒吧幾乎就不可能。
「一定有辦法的,血示不會留下無解的可能性,在這所會館里一定潛藏著我們還沒有發現的信息,所以必須離開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只有不斷移動才是最安全的,更何況……。」三無的聲音忽然壓低了,充斥著一種神秘感︰「我總是隱隱覺得這附近開始彌漫出一種淡淡的血腥味了,並且正在逐漸變得濃烈起來。」
「血腥味。」雷洛當即四顧了一下,這是一個觀察力極端敏銳者的本能,但黑暗卻屏蔽了一切,雷洛有些失望,但這一次他顯然冷靜多了,仿佛直到這一刻才正在接受了黑暗帶來的殘酷境況,不過即便他仔細聞了一下周圍,也並沒有發現血腥味,不過這不重要了,離開這里才是首要的任務,何況現在還要去尋找一片女人指甲呢。
「這樣也可以。」那倒數的聲音驟然停下了,變成了一串有些陰冷的話語︰「算是你們找到了,可是接下來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雷洛立即握緊拳頭,看來那片女人的指甲應該是被其它人找到了,這次又算是僥幸,而接下來是什麼呢,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便是非常微小的東西,他也冷靜沉著的尋找,決不再喪失慣有的穩重。
然而當那詭異的女孩聲音道出下一個任務時,他仍然愕然地吃了一驚。
「下一個任務是,找到一個叫橙子的女孩!」話語清楚伶俐,隨後伴著一串冰凌撞擊般的笑聲,仿佛設下了巨大的陷阱,正等著所有人一步步靠近︰「不過這次給你們多一點時間,就半個小時吧!可是我不想再數數了,你們自己計時,等到還有一分鐘的時候我再開始倒數。」說著停頓了一下,繼而又陰冷地笑了一聲︰「要好好掌握時間噢,如果把握不好,可是會……呵呵呵……」
女孩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楚地扎進耳膜,耳小骨抽痛了一下,但雪冰臉上卻始終毫無表情,她知道,那躲在暗處的惡靈正在窺視著這一切,正在等著她們瘋狂而犯下愚蠢的錯誤,她不服輸,決不,即便是黑暗里一個表情她也決不再示弱。
然而這一次的任務對象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橙子!